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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钢马掌掀起一地碎冰,罗斯军第一骑兵队率先发动冲锋。

一位高大的金发男子,他甚至没时间戴上头盔,下午柔和阳光下尽显他的黄金马尾之美。

而面部佩戴的硕大墨镜,使得整个人变得极为怪异。

当然,对于从未见过墨镜的他者,或会觉得此乃黑色的面具。

带头冲锋这不是别人,正是罗斯王留里克本人。

“搭弓!射击!”

他带头发话,冲击的兄弟们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左手持弓,右手随即由箭袋抽箭,对准目标的大概位置迅速搭弓射击。留里克未做明确瞄准,而在骑行时的颠簸之际精确射击,对于他这种二把刀式的骑射手实在强人所难。

骑兵排成较为宽大阵型,前队平射后队抛射,箭皆右搭,只为做到关键的三轮速射。

伴随着强劲的嗖嗖声,一片箭雨带着骑兵的冲劲,向着慌乱人群砸去。

那是一大群几无甲衣的人员,他们全都是男性,长久的行动人们疲惫不堪,由于食物的贵乏,大部分人对未来本就不抱希望,只是对于故乡的期许驱使着疲惫的身躯挪动。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战败的斯摩棱斯克军的一部。

也是在混战之际拒绝参与最后明显毫无意义的搏杀的人们,他们对其他同伴不管不顾,在领头者的撺掇鼓动下撒腿就跑。

然而。

“居然是罗斯人!我们快跑。”

“该死!晦气。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了的。”

……

惊呼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无论是有权势者还是普通农夫士兵,罗斯骑兵的箭失对这群家伙一视同仁。

即便骑兵几乎贴脸冲杀之际,留里克依旧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当然也没必要去知道。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都是一群男人,而一大群男子在冰面上带着酷似矛和剑的东西结伴而行,头发颜色皆棕黄,身上没有任何的北欧风格标记物。

留里克和伙计们至少能确定一点——反正不是我们的朋友。

不必纠结谁的箭打空,谁的剑完成射杀。

急促的三轮射击后,一批人员一定倒下。伤者在哀嚎,那些受伤不重者顾不着拔箭,捂着伤者踉跄逃窜。

他们将逃入森林视作唯一出路,但……

第一骑兵队身后是更庞大的骑兵集群,在绝对兵力优势之下,战斗迅速演变成了围猎秋狩。

把弓插回皮囊,留里克将插在马鞍左侧的钢剑拔出,与他的战士们杀入人群中。

战马将人撞倒,钢剑无情戳刺。

战士们贯彻落实留里克定下的骑兵作战条令,基于武器的特制,持剑者不噼砍只戳刺。

也许,给骑兵装备弯折的马刀更合适。但骑兵战士都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剑盾手,必要时坐着长船操持大桨又能在大海游弋。

罗斯钢剑更适合刺击,它荐股坚硬与弹性,戳中敌人便是一个骇人血洞。

很快,还留在冰封河畔处、森林之外的人员尽数被骑兵杀戮殆尽,这一位置的战斗在极短时间内就结束了。留里克简略瞟了一眼,相信自己人几乎毫无损失。

菲斯克沥干净剑上的血,策马走近待在战场的国王:“王。还有不少敌人逃入森林,我们追吗?”

“不必。就待在这里。要给其他人杀敌的机会。”说着,留里克的双眼望向白雪覆盖的松树林。

“好吧。所以……”菲斯克稍稍叹气:“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可别到了最后我们杀错了人。”

“无所谓。杀错也罢,我们就是这片世界的强者。再说,这群人定与斯摩棱斯克有所关系。”

“但愿如此。但愿……其他兄弟不要赶尽杀绝。”

留里克便又再看他一眼:“菲斯克,让你的人就地检查一下,找到还没死的伤者,尽可能问出话来。”

“好吧,我这就办。”

那些第一时间逃入森林的人,林下积雪阻碍着他们的行动,自然也会阻碍骑兵的追击。

然他们饥肠辘辘在冰面挪步,过去的一夜还有一些人冻死。

被迫露宿雪地挖坑睡觉不少人一睡不起,苏醒后的人在瑟瑟发抖中起身吃一些干粮又继续启程。他们身子虚得厉害,根本没多少力气逃命。

战马跨着积雪前进,罗斯骑兵位于高位持弓随意射杀。

进入森林的骑兵很快完成了包抄,又逼着逃亡者向森林外逃窜,这一过程中陆续又有人被射杀。

由于是遭遇战,留里克根本没有在作战前下达“留活口”的命令,四支常备骑兵队也就默认要痛下杀手了。

于是那些新晋骑兵战士们,年轻的他们终于不用再向朋友们吹牛。谁是真的勇士?就用作战表现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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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向着敌人射箭,甭管是否击中,意味着他们第一次正式参与作战。

哪怕如此作战根本就是一边倒的杀戮,一些年轻人终于有了杀敌经验。

杀人的什么感觉?

没有内疚,而感觉极为复杂。兴奋、狂喜、癫狂,唯独少了对死亡的恐惧与敬畏。

倒是佩切涅格人,他们在草原公主、德米扬斯克女伯爵贝雅希尔的要求下,果断拿出套马的绳索,套中一些慌乱的敌人就,就将之控制住后一直拖曳到了森林外的开阔地。

还在森林中的罗斯骑兵纷纷下马,那些没开荤的年轻战士纷纷拔出佩剑,对着受伤敌人勐刺下去。

有的战士突然变得极为谨慎,在同僚看来仿佛是怯懦了。

“蠢货!你是战士却不敢杀人?!”被兄弟一顿言语刺激,钢剑也就刺中受伤敌人的喉头。这下,年轻的骑兵战士可以向所有人宣布:我完成了第一个杀敌。

两位新晋旗队长更是在森林里不断嚷嚷:“你们把敌人的耳朵割掉!这是凭证,带给国王邀功!你们动作快点,可别被布罗迪他们抢先了。”

留里克并未建立“首级制度”,但每一名常备军战士杀死一个敌人都能得到一笔奖金。要如何证明“敌人是我杀的”,斩下敌人脑袋带回是一个手段,但带着一个折合十斤重的嘎达作战实在是累赘。

脑袋不过是证明杀敌的凭证,换做耳朵也一样行,前提是要交出左右一对耳朵。

于是,森林中兴起了割耳朵大赛,他们必须动作快,毕竟一对耳朵价值五十枚银币,亦或折合五百磅麦子。至于为何是这一数值的奖金,实在因为当年瑞典地区的奴隶售价就是这个价目,也是佣兵给主家打工半年的工资。

既然奖金需要一个衡量标准,留里克想当然这么定下来,至于未来是否会提高奖金数额,再议。

至少从现在兄弟们的表现来看,大伙儿对奖金数额很满意。

留里克就在森林之外,不久便有部下快速走出森林向他汇报情况。

“大王,他们没有抓俘虏,而是……忙着割耳。”

“邀功?行啊!”留里克摆摆手,让报信的部下先退下。

第一骑兵队的兄弟们到现在也没有对着敌人的脑袋割耳朵,因为兄弟们要看旗队长菲斯克的态度,而菲斯克根本不屑。大家将弥留之人全部赐死,收缴遗留的武器就不算不顾了。

他们有着自己的光荣!到底是和法兰克重骑兵交过手的英雄部队,还在科隆城下狠狠敲诈一笔。他们吃过见过,过去作战的战利品足矣令其家家富裕,就看不上区区半磅银币的奖赏。

不久,一小撮俘虏在草原骑兵嗷嗷叫的号子生中,被押解着走近留里克。

摘下墨镜,留里克看到的是一群戴着铁面具的骑兵。

一位身材明显矮小的骑手缓缓摘下那刻着胡须的铁面具,露出一张女人的面孔。

贝雅希尔带着笑意,双脚一夹马腹,战马带着她便走近了自己的男人留里克。

“给你抓了些俘虏。嘿嘿,你的骑兵忙着杀人,而我,就给你这些礼物。你去问话吧,问完了随你处置。”

贝雅希尔如此表现留里克丝毫不怀疑,显然她已经恢复了草原女战士固有的风采。

罗斯需要这样的善战女贵族,而贝雅希尔一系的存在,也能对冲一下白树庄园的外戚家族。

留里克主观上也是不希望王后斯维特兰娜的娘家人们在未来的日子独大。

“好!本王手下你的礼物。让你的人把俘虏押解过来,我要亲自审讯。”

于是在马刀的胁迫下,二十余名战俘带着复杂的情绪走近留里克,在被下马的戴面具的草原战士勐踢小腿,逼着这群人全体下跪。

留里克以绝对的俯视角凝视这群家伙。

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人闭着眼像是认命了死亡,有的人竟在难堪中稍稍瞥眼看自己,似乎有求饶之意。

这些人蓬头垢面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你们……是什么人?!”留里克直接以斯拉夫语问话,自然他的话语充斥着尹尔门斯拉夫人口音。

跪地者明显有着情绪的波动,似乎他们是听懂了。

“斯摩棱斯克?斯摩棱斯克那边来的克里维奇人?告诉我你们的身份,如果是!我……可以免除你们的死刑。”

话音刚落,跪地者纷纷抬起头。

有勇敢者打着哆嗦赶紧回到:“是。我们……我们是斯摩棱斯克人。”

“果然是你们!”

虽然已经估计到答桉,今日终于见到了活着的敌人,留里克下意识拔剑,身边的战士们干脆纷纷搭弓对准。

如此威慑驱动惊得跪地者全部坐道,也有人挖下来哀求饶命。

留里克急忙将剑收回,示意兄弟们保持镇定。不过战士们拉弓的右手只是松弛下来,箭还搭着,只要国王一声令下又是万箭齐发。

“你们……可知我们的谁?!”

“罗斯。是罗斯?!”那跪趴着的人俯首都囔着。

“看来你们也是有备而来。说!”留里克厉声问道:“你们的老大瓦季姆呢?何在?你们去了波洛茨克究竟做了什么?你们现在为何出现在这里,你们的同伴何在?”

一连串的问题这些战俘没法一一作答。

战俘也不敢奢谈条件,他们寄希望于罗斯人能高抬贵手饶自己一命,索性直白说明过去几日的事情。

尤其重点说明起两天以前的惨败……

这下,一切都对上了!尤其是西方被烧红的天空,原来那就是大战的证明。

只是留里克万万没想到,维捷布斯克堡垒守军向两个方向的求援不但是真,一度以为自己带领着的大军是唯一强军,没想到被里加湾方向来的罗斯军队捷足先登。

“里加湾来的援军?我在那里没有驻军啊?难道当地丹麦人高扬罗斯旗作战?不可能啊,那些丹麦人可不如我的军队善用弓箭。”

留里克捏着胡须一时难以理解,还是看热闹的菲斯克突然插嘴一说:“大王,说不定是我们的海盗兄弟?”

“斯普尤特?搞不好就是他!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萨列马岛确实是海盗之道,那里是各路部族被驱逐罪犯的一个流亡地,各路卧龙凤雏于此共襄盛举,招安之后终成一支强军,就是纪律方面基本不用奢望。

可以说这群家伙在斯普尤特的带领下可以成为一支有组织的无赖,恰是这种人员,必要之时罗斯军也是需要的,比如现在的场面。

留里克听得战俘的汇报越听越有意思,由于更多战俘起身说明自己的遭遇,他们不可能集体扯谎,互相的说法汇总在一起,似乎描述出一场发生在整整两天之前的乱战。

总之,来自西德维纳河下游方向的未名的罗斯援军登场,使得一度接近胜利的瓦季姆大军土崩瓦解。

那些援军大抵还待在波洛茨克。

那么问题来了,该死的瓦季姆何在?莫非死在刚刚的乱战中?!

“你们的首领呢?瓦季姆呢?你们!告诉我你们老大的踪迹,你们非但不用去死,还会因为立功得到我的奖赏。”

听得,战士们为之一振。

“你们可知是是谁?”

一颗颗脑袋又不禁摇头。

“蠢货!”菲斯克一声呵斥:“这是罗斯之王,见得罗斯王快点跪拜!”

本来这群人就是跪着的,现在又纷纷成了跪趴。

斯摩棱斯克的普通农民对北方并非一无所知,他们对罗斯充满畏惧,作为农民他们是天然厌战的,反正罗斯人袭击的都是西部偏远村庄,自己家住在东部一直相安无事。农业生活最排斥变数,他们不愿打仗,奈何不是欠了庄园主债务身不由己,就是被武装者逼着上战场。

战俘是否是农民出身,只要注意看其人双手是否有明显茧子即可做出准确判断。

“告诉我,瓦季姆何在。本王要亲手杀了他!谁能引领我军找到此人,赐予自由!赏银币!赏土地!有知情人,给我站起来!”

话音刚落,却见这二十多人都蹦了起来。

他们疯狂地嚷嚷着“我知道”,事实上他们是真的知道。

原来,就在昨日,瓦季姆带领着溃逃的亲兵追上了早就逃跑的人们。双方基于冰天雪地里抱团取暖的本能,就凑在一起挨过了一宿。双方自然的互相一顿数落,先走者里有着一批村庄首领的子侄,作战艰苦之际为保全实力率部逃跑者就是他们。

瓦季姆斥责他们是懦夫,他们则斥责瓦季姆的蠢货。

彼此差一点因内讧刀兵相向,奈何双方都已虚弱至极态度悲观,双方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想着回家,哪怕是明显战败了的瓦季姆。

有战俘声称:“今日早晨我们出发之际,我见到了瓦季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们的首领!他没资格。他没有被冻死,可能神没打算让他去死。我们先出发了,瓦季姆和他的追随者还在后面……”

留里克勐地瞪大双眼,他没必要再审问下去。

随口对战俘撂下一句话:“如果我军抓获或杀掉了瓦季姆,你们二十余人都可活命。本王以荣誉做担保!”

他再给贝雅希尔做了吩咐,既然战俘是她与草原兄弟们抓获的,赎买战俘的奖金是少不了,且因有了临时的承诺,战俘的生命安全也当有草原骑兵保护着,甚至要特别保护好他们的耳朵避免不翼而飞。

留里克知道还有大量骑兵待在森林里到处“找耳朵”。

他顾不得太多,既然斯摩棱斯克军已经被打散,索性就地召集最精锐的第一骑兵队。

“兄弟们!我们走!抓获瓦季姆,光荣在我!”

呐喊一声,留里克又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菲斯克麻利得召集部下,一直在冰面徘回的第一骑兵队按照俘虏提供的大概位置冲杀而去。

接下来,便是宿命般的时刻。

瓦季姆现身了!

出发至极四千大军,为了征战在做了染血的祭祀!

而今,自己身边仅有一百余精干战士追随着。至于其他人,不是逃亡的无影无踪就是死了。如此糟糕环境,失踪与死亡是可以画等号的。

瓦季姆基本失去了权威,带着有限的食物与伙计们在冰面上挪步。

他的身子很虚弱,慨叹昨夜竟然没冻死,是否证明着火神给了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奈何自己可能已经众叛亲离,就算侥幸回到了斯摩棱斯克,面对的也是未知。

突然,一群黑影出现!

黑影中还有明显的蓝白色调。

他们是谁?!居然又是罗斯人?还是罗斯骑兵?!

当战士们慌忙逃窜之际,瓦季姆面对冲杀而来的骑兵竟释然地露出笑容。

罢了突然振作起来,怒吼一声:“不准乱!拿起你们的矛,迎接我们最后的一战吧!va smolenska!vaitagoyo!”

瓦季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为何没有冻死在昨夜。

原来自己的终焉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