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知道他是怕花钱,这么多年过去了,花大有对他的腿早就不抱希望了。
他被村里人骂了那么多年的窝囊废,死瘸子,可他从来没有在家里发过火。
无论是生活的苦,还是村里人的污言秽语,他都充耳不闻。
每每下地回来,总是笑呵呵的先抱抱她,后来她大一点儿了,山里的树莓,野果子,野花,只要夏季有的,他回来从不空手。
这个男人像一座山一样,用他仅有的脊梁,撑起了他们的小家。
“爹,我有钱,我们去看看腿,说不定能好呢,等你腿好了以后,来来回回岂不是更方便。”
凌霜的话听的安氏有些意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他们也有快撑不下去的时候。
那就是他们骂她不要脸,骂她们母女是吸血虫,骂她们大有都瘸了还不让女儿下地,又不是养“奶奶。”
每每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他都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腿,粗糙的大手摸索着伤处。
可在他们面前,他从来都不说,像只老黄牛一样,闷头干活,就想让他们日子好过一点儿。
花大有顿了顿,看着凌霜笑的像个孩子,“妮儿,爹不看,爹都已经习惯了,寻常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你的钱你留着,往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爹都一把年纪了,花那个钱干啥。”
他也不是不想治,可是他的腿都断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会看的好。
白白浪费钱不说,还让妮儿跟着操心。
“爹,什么叫你一把年纪了,你今年也才三十五吧,你怎么就一把年纪了,反正我不管,明天必须跟我去县里看腿。
我还等着你好了给我赚大钱呢,你的腿这个样子,往后可怎么赚大钱。”
凌霜假装没有看到他突变的脸色,他的腿不方便,怎么可能心里不难受呢。
她也希望他的腿好起来,像正常人那样开心,而不是假装自己不在意,在没人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的腿黯然伤神。
“可是 那怕是要好多钱的吧?”
花大有看到女儿脸色不好,思想也有些松动。
“爹,你就放心吧,等你治好了腿,什么钱你赚不回来,哪怕是去码头扛活儿你都是这个。”
凌霜说着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在村里的时候,花大有就是太能干了,又是个疼老婆孩子的,所以才会被男人笑话,笑话他是个软蛋。
女人们又嫉妒安氏,成天凑在一起说安氏的坏话。
“他爹,要不去问问,万一能治好了,咱们两个人好好攒钱,总比我一个人要好得多吧。”
安氏已经被凌霜给说动了。
男人跛着腿出去,就算是码头扛活儿,人家都不会要他。
如果好了的话,出去找活儿干,也能多条路。
“爹,要不我们去试试,过两天我也去跟我姐夫扛活儿去,给你看病的钱,儿子能挣回来的。”
满仓来了镇上以后,也是各种觉得不适应,他迫切的想要找个活儿干,想要替爹娘姐姐减轻负担。
“花大叔,你就看看吧,说不定花不了多少钱呢。”
小东也跟着劝他。
“对啊花大叔,你可是我们两家的大家长呢,你好了,我大嫂也放心啊!”
小南一本正经的说着,故作老成的样子惹的几人忍不住笑出来。
“爹,你就听我的吧,明天早上,我俩去看看。
具体什么情况,到底能不能好,问了我们也就死心了,不是吗?”
听到她这样说,花大有觉得也对。
说不定去了大夫也会说看不了,那样的话,也就省妮儿总惦记着给他看腿了。
“好,我跟你去看。”
思忖片刻,他点了点头。
中午一顿饭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花大有带着儿子跟小东去了山上砍柴火,趁着天气好,多囤一些晾干了以后用。
小南小西对视了一眼,“大嫂,我们去捉虾。”话一说完,就提着篮子去了河边捉虾。
既然大嫂说了花婶子要做吃食生意,那这虾子也可以用上,他们抓多了可以倒在水缸里养着,等花婶子用的时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小南,婶子跟你们一起去,河边危险。”
安氏看着出去的孩子,提了水桶就跟着去了,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惯了,总觉得孩子单独出去就是会有危险。
“大嫂,我们两个干嘛?”
小灵看着安婶子出去的背影,听着她关心的话,心里一万个感激大嫂。
如果不是大嫂嫁给大哥,他们哪里会听到安婶子像娘一般的叮嘱。
他们跑去河边,啥时候想去就去,大哥虽然也关心他们,可大哥从来不会轻声细语的像安婶子这样说话。
凌霜打了个哈欠,她昨晚没睡好,得好好补个觉才是。
看着两只手撑着脸蛋的小灵,捏了捏她的小圆脸,
“走,我们睡觉去!”
“好!”
小灵以为大嫂要跟自己一起睡,跟在凌霜身后走到上房门口。
突然想到小哥说的话,不要轻易进大哥大嫂的房间,会打扰他们的。
“大嫂,我还是回自己屋里睡吧!”
小灵瘪了瘪嘴,真可惜,跟大嫂不能一起睡。
“好啊,那你回房睡吧!”
凌霜说完,看着她一副“大嫂你怎么不挽留我的眼神。”
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进来吧,跟我睡。”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无论什么想法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躺在床上,小灵看到大嫂闭上眼睛,轻轻的往她很少挪了挪,拉着大嫂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闭上眼睛,偷偷的笑了笑。
真好,睡在大嫂身边,就像睡在娘身边一样。
虽然她不知道睡在娘身边怎么样,但她觉得,应该就是这种幸福的感觉吧!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凌霜任由她,闭着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隔壁院子里,一直听着他们家动静的何甜甜,闻着隔壁的肉香味儿,听着他们家的欢声笑语,手里搓洗的衣裳都快被她揉烂了。
为什么,所有人的日子都是欢声笑语的,只有她,每天都是洗不完的衣裳,吃不完的拉嗓子的窝头?
眼看午饭已经过了,她娘不知道在屋里捯饬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发呆的就跟疯了一样。
想到这里,她看屋里的眼神带上了恨意。
凭什么她就要有个这样的娘。
“小贱人,你那是什么眼神?你看看什么时辰了,你不知道做饭吗?”
“啪——”
何母身上穿着自己压箱底的衣裳正美着呢,看到女儿怨恨的目光时,跑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