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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宫里,李美人被抬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而她人早就已经摔的昏了过去,两三个太医都被淑妃让人去请了过来,其中于妇科上最擅长的刘院判也被淑妃命人找了过来,李美人现在也才不过六个多月的身子,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如今又流了那么多的血,情况实在不怎么好。

淑妃心慌的不行,很怕她腹中的孩子就此保不住了,那她的心血可就白费了,偏殿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的,每个来来回回的宫人都脚步匆匆,端出来的污水里含着大量的血渍。

淑妃人去了大殿,高坐主位,对着李美人身边的侍女一顿厉声盘问:“好好的,你们主子怎么就突然摔了下去,你这个做奴婢的是怎么照顾的?”

侍女跪在地上,也是满身的摔伤,而她的身边,瓶心也跪在那里,不发一语。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家正看着烟花呢,主子突然之间人就晕倒了,奴婢去扶她,只可惜奴婢力气小,没能马上扶起主子,后面……后面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奴婢那时候就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人就摔了下去……”

侍女也是心慌的不行,直到现在人都还稀里糊涂的呢,她浑身摔的生疼,更害怕李美人就此流产,总之是又怕又惧,流着眼泪磕着头,说出的话里全是慌乱和害怕,根本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

瓶心想着那时候的情形,确实是一片混乱,李美人突然就晕倒了,后面摔下楼梯旁也是莫名其妙的,然而当时周围的人太多太杂,根本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是不是意外,还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淑妃听了侍女的话,脸色铁青,转头看向瓶心,却见瓶心也是一脸的皱眉紧思,当即开口:“瓶心,你给本宫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美人可是意外?”

“回禀娘娘,李美人确实是自己突然就晕了过去,是奴婢无能,没有及时的扶住她们……至于到底是不是意外,这个也实在不好说,要奴婢看来……”

瓶心的话只说到一半,偏殿里突然就传出了李美人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吓得众人一个激灵,淑妃更是心里发毛:“李美人这是醒过来了?”她说着话,直接站起身来,想要往偏殿走去,却见有宫人匆匆的从偏殿里跑了出来,跪到了淑妃的身边气喘吁吁禀告道:

“娘娘,刘院判说了,李美人现在的身体情况很是不好,她人在大出血,孩子也很有可能保不住了,刘院判请娘娘抉择,现在这个时候了,到底是要全力的保大还是保小?可要强行催动,让李美人尽早的把孩子生下来?”

“不到七个月的孩子,这能行吗?”淑妃胆颤,虽然不是没想过这个结果,可这么小的孩子,就算生下来,真的能养活吗?

宫人得得嗖嗖的,回答的并不十分肯定:“这个,这个……奴才也不知,但刘院判说现在这种情况很紧急,李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子都很危险,还请娘娘您早做决断。”

这样的决断?淑妃其实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就连现下这情况,她心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预料了,然而当有人真的通知她的时候,还是让她长叹了口气,然后她便毫不犹豫的吩咐道:“你去告诉刘院判,一切都以李美人腹中的皇嗣为重!”

淑妃这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说完,明成帝人走进了甘泉宫的大门,李选侍身怀有孕,出了这事,他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然而他刚一走进院子里,就听到有宫人们的议论声传来:

“李美人这命也太不好了,淑妃娘娘说了,一切要以皇嗣为重,这不就是要李美人的情况本就危险,这回只怕是要救不回来了……”

“你快小声些吧,现在娘娘正心情不好呢,李美人肚子里那皇嗣可也不见得保不保得住呢,这种时候还说这些闲话,小心被罚!”

“就是哦,快别说了,希望老太保佑,让李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吧,若不然,咱们娘娘还指不定要多难受呢”

明成帝听着这些隐隐传来的话语,面容微变,随即走进大殿,见他来了,一众人连忙见礼,淑妃直接迎了上来:“皇上,您来了,李美人她,她情况很不好……”

淑妃说着,语带惆怅,眼角似乎马上就能流出泪一般,明成帝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太医怎么说?”

他正问着话,偏殿里,再次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声音,是李美人痛苦的大喊:“啊,疼,疼死我了,不要,不要啊……”

“去看看怎么了?”明成帝听见这尖利的喊声,示意于有福亲自过去打听,而淑妃则是已经泪睫于盈的开口:“皇上,刘院判刚刚叫人过来说,李美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如今都很危险,只能全力的救治一个,所以,所以臣妾尽力保住皇嗣……想必就是李美人她自己,也不希望孩子有事的。”

明成帝闻言手指不由在桌子上轻扣了几下,随即才开口道:“这事你做主就好”

本就是淑妃准备让人生给她自己的孩子,此番她会这般吩咐,倒也并不让人意外,只是明成帝心里,难免就对淑妃多了那么一分不喜。

偏殿里,此时的李美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好像被捶打了一般,哪哪都疼,而她的身下,早已流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临时找来的接生婆此刻正流着冷汗,给她接生,因为她是意外摔倒大出血,如今胎儿根本没发动呢,这接生起来自然要费些力气的。

不过这种情况她们产婆们自有一套手段,只不过那手段对母体不够友好罢了,于是接生婆此时就一一的在李美人身上的特定穴位按着,她每按一下,对李美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接生婆的动作疼得李美人歇斯底里的,手都被绑了起来,脸上满是痛苦。

刘院判更是早已写好了催产的方子,药已经让人去煎了,只等着一会药物来了,给李美人她灌下去,到时候李美人能不能顺利的生下孩子,一切就都看天意了。

但她自己,注定是没有多少的寿命了,实在是此番摔伤加出血,李美人如今的状态已经根本不可能在健康下去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尽全力,不在乎母体损伤的强行催生出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这个时候去救治李美人,那就要彻底的保不住孩子了。

这种时候,本就是要牺牲母亲的,只不过李美人这里,她自己丝毫没有选择权罢了。

刘院判心知李美人并不受宠,更知道李美人这一胎,必是要淑妃娘娘说了算的,这才刚刚把选择权交给了淑妃,而结果也是果不其然,一切都和他想象的没什么出入,淑妃必是要保住皇嗣的。

如今为了这个目标,便也只能牺牲李美人了,有了淑妃的抉择,刘院判施展起医术来,也能更加的放开手脚了,只要不必顾忌母体,那李美人腹中的这个孩子,能顺利的生出来的概率就要大了很多,刘院判开起药方来,也尽可以大胆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偏殿里时不时的就要响起李美人痛苦的呻吟,等她喝药过后,腹部更是开始一抽一抽的剧烈疼痛起来,那痛苦的感觉仿佛要将她撕裂,痛的李美人剧烈挣扎,两个嬷嬷合力,才能好好的按住她:

“李美人,您现在马上就要生了,这些力气还是用在生产上吧,跟着老奴的口令来,吸气……呼气……使劲……”

喝药过后的李美人,产道这才缓缓打开,眼见她产道开了,太医和接生的一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她有了发动的迹象,那她腹中孩子顺利出生就有了希望。

而另外一边,明成帝脸色微沉的坐了半个多时辰,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亲自让人去把刘院判叫了出来,问了一番李美人如今的情况,又嘱咐了几句话后,明成帝起身,并不打算久待下去了。

他交代了淑妃几句,人就很快的回了自己的乾元宫。

今天这样的日子,谁能想到偏偏发生了这样的意外,甘泉宫里,这一晚,注定是要灯火通明的,淑妃整整的跟着熬了一夜,终于在天光破晓的时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美人拼着损伤母体的危险,最后生下了一个只有四斤三两的早产儿,幸运的是,这孩子是个小皇子。

皱巴巴红彤彤的,孩子刚生下来皮包骨似的,那瘦骨嶙峋的模样让接生的嬷嬷抱着都害怕,心惊胆战的,心里想着,这样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养的活。

小皇子前脚刚生下来,后脚李美人她人就咽了气,连看小皇子一眼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这样在巨大的疼痛过后,眼睛一闭,痛苦的逝去了。

死状之悲惨,让人唏嘘。

而刚生出来的小皇子因为月龄太小,也是虚弱的不行,连哭声都羸弱的和小猫叫似的,原还没什么声音的让一众接生的嬷嬷担心呢,后面李美人咽了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小家伙竟然在那当下,开始哭出了声来,

然而那声音尖尖细细的,虚弱的让人害怕,哭了几声后,就仿似没了力气般,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吓得接生的嬷嬷赶紧把这样脆弱的小皇子抱到了淑妃的面前,她生怕小皇子多在自己手上待一秒,万一,万一在自己手里有个什么,她必是要赔上性命的。

拿到外面给淑妃匆匆的看了一眼,淑妃就吓得后退,她就没见过这么小小皱皱,瘦骨嶙峋的孩子,这样的小皇子,简直让她看了害怕。

“别抱过来了,这孩子这么虚弱,快把他给奶娘抱去啊,让奶娘赶紧喂她”最好能赶快吃的白白胖胖的才好,若不然,自己简直不敢去看他。

淑妃这样吩咐着,实在是不敢伸手,连孩子抱都没抱上一下,就让人把小皇子送到奶娘手里喂奶去了,然而皱巴巴又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吃奶了,吃上没两口,人就睡了过去。

吓得奶娘连忙把中指放在了孩子的鼻翼上,感受到小孩子那股微弱却热乎乎的气息时,奶娘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就在心里默默的拜起了菩萨,各路神佛保佑,小皇子可千万别出事啊!

李美人大年初一早产下一名皇子,产子过后人就去世的消息很快便前朝后宫人尽皆知,对这个皇子,大家免不得暗中议论,生辰极好,偏偏克母……皇子子嗣,生来就要被议论的。

而且很快,新出生的小皇子就被明成帝下令,直接将他交由淑妃抚养,记在淑妃名下。

这一下子,更是引得人们各种侧目了,虽然早就想到了,可当淑妃真的拥有了一个皇子后,对其他妃嫔意味着什么,还是有好些人在意的。

至于已经逝去的小皇子生母李美人,则是允许其以贵人位份下葬,明成帝对李美人原就没什么感情,李美人这般去世,对明成帝情感上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就是这个刚出生的小皇子,让明成帝有些无奈又心怜。孩子生下来后,明成帝特意去甘泉宫看了一眼,也是头一眼,就吓到了他,纵然知道小皇子早产,可面前这个皱巴巴的,像个瘦猴子一样的小孩,明成帝怎么看,也看不出有自己的影子。

他又小又弱又不讨喜,就是明成帝这个经常抱孩子的人,此刻对着小皇子也不敢上手,生怕自己一个不好,孩子在有个什么意外。

面对这样一个天生羸弱的皇儿,明成帝很难喜欢,却又不免怜惜,叹了口气,叮嘱一众宫人一定要好好侍候小皇子,明成帝在甘泉宫里没坐上一会的功夫,人就很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