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薇从外面散步回来,在民宿门口碰到南芳,她说:“谢谢你白天的帮忙,阿照建议我付你半天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不必了,我没帮什么,你和阿照。”薇欲言又止,问:“打算帮拉辛报名参加明年的艺术节?”
南芳不明白薇想说什么,选择这么做的原因一是因为希望拉辛重新振作起来,二当然是因为阿照,办法也是阿照想的:“这取决于他自己的决定。”
李骏佑在日记中写道,他觉得南芳没有爱过他,她所有的佯装和欺骗,只是强迫性地把自己关进了这样一段恋情,或者说是婚姻的前奏,那不过是因为,她渴望一个家。
她那样残忍地对待他,他仍然爱她,放不下她,字里行间,仍然在为她当初的欺骗寻找借口。
日记的最后,他写道:“有了薇,我觉得我的人生完整了。”
再也触不到他了,有时候醒来,手指会不自觉地抖动,空荡荡的,那个承诺一直会和自己牵手的人,再也不在了。
薇仍然在追寻他日记中的脚步,有时候也会偶遇去市集的南芳,在人群中看她因为买牡蛎和小贩讨价还价,买莲花去佛寺,去孤儿院。
在日记中认识她,在他的回忆中看她,现在,在人群中看她,好像有些不一样。
到咖啡馆的时候,快晚上了,阿照正预备打烊,这次,薇先开口:“给我来一杯香草拿铁。”
两人坐在门口,薇往里面放了一点糖,浅尝一口,竖起大拇指称赞阿照,问:“她不在吗?”
阿照写下:“她晚上会去跳舞。”
“你们是恋人吗?”薇实在是好奇这个,阿照听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笑,然后写道:“她是很漂亮。”
末了,阿照问薇:“你明天可以再来帮忙吗?”
薇本想问,她很忙吗,但还是答应了。
连着忙了三天,也许是因为旅游旺季的缘故,来喝咖啡的人特别多,薇从未试过忙得连水都顾不得喝上一口,阿照也累得不行。
南芳回来了,薇还没开始发牢骚,就先听见她说:“你又找她帮忙了?”
这话是对阿照说的,薇解下围裙,扔在桌子上,现在只想回自己的房间,躺在浴缸里放松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芳涩了口,人家帮忙这么累,自己还:“那个,谢谢你!”
夹沙的风敲打窗玻璃,薇醒来,才发现太阳已经很高了,有人敲门。
当阿照抱着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薇笑了,昨天夜里,因为李骏佑和南芳翻来覆去,还有阿照。那个女人,还真是擅长做那种事情,和人第一次交谈,就被她强烈地吸引,而后渐渐发展成为无可自拔的痴情,但对我来说,成为李骏佑的未婚妻之后,长时间里心目中只存在他一个人。
被阿照触摸头发的那一瞬间,薇几乎以条件反射般的快速坠入了恋情之中,心身在荒原已经很久了,此时好像突然被中等强度的雷电击中一样。
这不可能,薇有些惊恐不安地看着阿照。
阿照举起猫爪,灿笑着,眼睛在说:“你太淘气,扯着姐姐头发了。”
薇脸色绯红,心内颤颤,想想也是,我怎么可能对一只猫,真是好笑,心情顿时清朗明净许多。
阿照盯着薇看,像在美术馆停住脚步欣赏自己中意的一幅画,然后在纸上写下:“你喜欢猫吗?“
“不。”
“为什么?”阿照摇头不解。
“它很胖!”
“那你是颜控了?”
“我一向以貌取人。”薇对于一件事一直有点好奇,问阿照:“你和南芳是怎么认识的?”
“因为跳舞,她很喜欢。”阿照心想,这么说也没错,但更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们都是孤独的人。
曾经和南芳谈起过父母,南芳说:“我在童年的时候演技就很好,因为我过着双重生活。”
一开始阿照不明白。
佛寺偶遇,阿照在门外听到了南芳的祈祷,是她妈妈的忌日。
她说小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住着两个人,在外人面前和那个家里,为了讨好他们,我装作开朗友善,可是我的内心有太多恐惧、悲伤和迷茫、孤独,我其实讨厌他们,可为了活下去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没有人能想象同时扮演两个角色有多辛苦。
“家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是一场梦,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是一场噩梦。我大概是另一些人,在那个家里我是二等公民,不对,是三等,我的父母有毒,我那个时候,演技真的很好,可以拿奥斯卡了。”
出门就看到阿照,两人出了佛寺。一路上,阿照想了很多。
南芳一蹦一跳,看着浓荫下一路跟随自己的少年,终于止不住笑着说:“在佛面前抱怨好像不太好呢。”
阿照耸耸肩,有时候也想问,佛是否能听见聋哑人的祷告。
两人,
一路,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海边,
她张开手臂,似乎想拥抱什么,
阿照心想,要是能一直,一起走下去也挺好。
薇端来花茶招呼阿照,也谈起年少时的恋情,写道:一见钟情,多少是带有暴力和风险的底色的,我年少那段恋情,大卫绝望和危险的光环吸引了我。”
阿照眼睛一亮,问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薇有些迷醉地看着阿照,冷静地说:“最后,是一种撕裂自己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