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去了一个月,岳青依然如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刑侦支队的众人不得不渐渐将注意力转移,放在接踵而来的其他案件上,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恐怕“姜绶案”终将和其他悬案一般,束之高阁,成为办案刑警心头的一根刺。
众人虽然遗憾,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世间事,哪能件件圆满呢?
……
傅斯瑰刚走出来,便立刻在一众接机的人里发现了那颗宛如鹤立鸡群般的银渐层脑袋,也几乎是同时,那颗银渐层脑袋也看见了她,立时挥起手来。
傅斯瑰有些忍不住想笑,很想告诉他大可不必挥手,于是略略加快了脚步向他走了过去。
许戈立刻殷勤地从她手中接过了行李箱,一叠声地问她“渴不渴、饿不饿”。
傅斯瑰谢过了他的关心:“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许戈闻言立刻作委屈状:“你一走就是半个月,我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早早就请好了假来接你。”
傅斯瑰微笑:“看来这半个月你们不是很忙。”
“谁说的,我一直很忙。”
“忙什么?”
“忙着想你。”
傅斯瑰沉默了一下,似是不大习惯如此直白的情话。
许戈仿佛看穿了她的羞窘,立时“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然后就被赏了一脚,“哎哟”着跳开了。
六月的建安暑热逼人,在航站楼里还不觉得,一到外面,许戈立时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好不难受。
再看看傅教授,竟然还穿着一件薄外套,拉链一直拉到下巴,捂得严严实实,连脖子都没露。
许戈只瞧了一眼就觉得热得慌,赶紧移开视线:“傅教授,你不热吗?”
“飞机上冷气开得足,穿长袖刚好。”
许戈不可思议:“难道你现在也不热吗?!”
傅斯瑰不置可否:“走两步就到车上了,不至于不能忍耐。”她瞟了一眼许戈,“而且,我身子不好一向畏寒,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也是,许戈一想,认识傅教授快一年了,还真没有见过她穿露胳膊露腿的衣服。他凑近了,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傅斯瑰肤色瓷白,额发间不见丝毫汗意,与自己仿佛不在同一个半球,这才放下心来,不再操心对方的冷热问题。
他开始愁另外一个问题——傅教授这么一副娇弱的身体,该怎么补补,才能养好呢?
……
许戈载着傅斯瑰先去了简记私房菜,用他的话说,回家什么的先不忙,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
简记私房菜的老板简杭对他们的不请自来很是不满:“喂喂,许戈,你知不知道我这是私房菜,是要预约的!”
许戈对他的规矩嗤之以鼻:“我来都来了,你赶紧上菜。”
简杭很想撸袖子和他打一架,但看对方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身高以及结实的臂膀,再想想从小到大打架都没赢过,他最终还是默默地怂了,狠狠地一撸袖子转身进了厨房,只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许戈笑容满面:“嗯嗯,我等你上菜。”
简杭气得狠狠敲了一下锅盖。
许戈拉着傅斯瑰找了一张顺眼的桌子坐下,傅斯瑰一边落座,一边点评:“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许戈得意地笑了:“那是,我们可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交情。”
“那是真好呀。”傅斯瑰微微垂下眼帘,敛去了眸中的一丝情绪,许戈却不曾注意到。
这间小小的私房菜馆装修清新,氛围温馨,厨房里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颇添了几分烟火气,直教人惬意得想要打盹儿。
因还未到饭点,这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傅斯瑰没有放纵自己在舒适中沉溺太久,很快打起精神问起工作来:“这一个月以来,岳青就一直没有消息?”
许戈叹息着摇摇头:“没有,这个人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你的线人也没给你传消息?”
“消息倒是有,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说起这事,许戈也不免有些烦躁,“兴许他们是知道我们在查,所以暂时蛰伏。无的放矢,又哪能命中靶心呢?”
“飓风过岗,伏草惟存。等大风过境,他们又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
“是啊。”许戈捏了捏眉心,“不知何时才能做到除恶务尽。”
“许戈。”傅斯瑰忽然道,“等吃完饭,我们去看看席雁吧。”
许戈一怔,旋即答应下来:“好。”
……
席雁就埋骨在城郊的公墓。
她的父母都不在了,最后由她舅舅出面,为她办了丧事,立了碑。
碑上只刻了简简单单四个字:“席雁之墓”。
墓前的泥土里开着几簇洁白的野花,娇嫩的花瓣上缀着几颗露珠,看起来尤为晶莹可爱。
傅斯瑰俯下身,将她带来的花束放在墓前。
墓碑上的照片是十七岁的席雁,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眼神灵动,青春洋溢,仿佛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雁。
“席雁。”她轻声道,“我们找到了姜绶想要送你的礼物,可是这个礼物要作为物证,暂时不能还给你了。”
借着这个开头,她娓娓地道来了纪苒、凌修、盛意如等人的结局。
天高、云淡、风清,安静的墓园里一时只有她讲述的声音。
末了,她对着墓碑上十七岁的席雁,落下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我们来得太迟了。”
其时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席雁的魂灵听到了她的话语,正在予以回应。
傅斯瑰怔怔地望着,一时百感交集,竟不能自已。
“斯瑰。”许戈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他还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脆弱”的情绪。
“我没事。”只是几个呼吸间,她仿佛已经收拾好心情,微笑着转过身来。
她最后望了一眼席雁的墓碑,与许戈相偕着离开墓园。
愿阴霾再不会笼罩在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