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很长,但盛意如听得极为认真,直到傅斯瑰的话音落下,她这才如梦初醒般徐徐地吐出一口浊气。
“很精彩的故事,一度听得我身临其境,心潮澎湃。”她微微笑道,“但我听起来有些耳熟,您口中的那个‘她’是在指我么?”
傅斯瑰:“难道不是么?”
她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
回答她的是许戈:“沈颜、宋斯墨、席雁,唯一与这三起案件都有关联的人,只有你。”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仅仅是因为这样?”
傅斯瑰:“其实从一开始的沈颜案,我们就有注意到你。沈颜案中协助徐胜楠伪造现场的人只可能是会务组的一员,而且她曾经在化妆间假扮沈颜骗过了于曼曼,这就要求此人至少在身材、体态方面与沈颜有几分相似。这样一来,嫌疑人的范围便大大缩小了。在我们多番梳理了你们的笔录之后,发现上午的时间很紧张,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时间线多有交叉,即使有独处的时间也非常短暂,不具备作案的条件。唯一具备动手时间的,只有来得最早的你,盛意如。”
“至于宋斯墨案,虽然动手的是黄睿,但你也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许戈接话道:“经过我们的反复询问,黄睿终于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在他们因为沈颜案而等待被询问的时候,你曾经出现过,并与他们每个人都聊了几句。黄睿之所以会选择灵梦湖作为见面地点,也是得到了你的暗示。而且,宋斯墨出事的那天夜里,你就在现场注视着这一切。我们在湖边不远处发现了半枚脚印,与你当天穿的靴子的花纹相符。”
盛意如笑了一下,似乎有恃无恐:“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身为老师,关心一下学生的心理状态很合理吧。至于那半枚脚印,又能说明什么呢?即使我真的在现场又如何,推人落水的可是黄睿呀。”
傅斯瑰冷冷地注视着她:“那天夜里你之所以会出现在湖边,是为了保证当夜必须有一个人落水,否则你无法将警方的视线吸引过来,帮你打捞席雁的尸骨。没想到黄睿如此上道,竟然真的和宋斯墨爆发了激烈冲突,至于你有没有助他一臂之力,那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盛意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傅小姐,这只是您的猜测。”
“至于那个在网上搅弄风雨的发帖人,虽然ip地址在银都大厦,但并不代表就是凌修发的帖。身为他的女朋友,你也可以进出他的公司。但纪苒在盛怒之下不会细想,她为人自私自利,以己度人自然会认为这是凌修在曝光她的过去,以此要挟。这样一来,你挑动他们反目成仇的目的便达成了。而今天凌晨,你尾随着凌修来到现场,一是因为你想亲眼见证这对昔日情侣自相残杀,二是因为你必须确保将纪苒杀人的证据递到警方手上——如果警方没有监控纪苒,你恐怕不会避开她的那一刀吧。”
盛意如微微颔首,笑容温婉:“我听懂了,您对我的指控听起来似乎很合理,可那又如何呢?”她用舒缓的语调说着咄咄逼人的话语,“利用凌修过敏、以燕麦奶杀人的是纪苒,持刀行凶未遂的也是纪苒。我又做了什么呢?我只是不放心半夜出门的男朋友,跟到现场来罢了。即使网上的爆料贴是我发的又如何?我甚至都没有造谣,帖子里的哪一句不是实话?难道在网上发两篇陈述事实的帖子也值得你们如临大敌地来审问我么?”
她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许警官,傅小姐,真正的凶手还在隔壁等着你们讯问呢。你们没必要在我一个证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吧。”
许戈勾了勾唇角:“盛小姐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么?”
他将一张照片放在了桌上。
盛意如只看了一眼,便立刻移开视线,生怕自己会泄露半点心绪,被对面的两人捕捉。
傅斯瑰悠悠地开口:“你还记得沈颜出事那天,我们在大礼堂闲逛时曾遇到一位清洁工么?”
盛意如一脸茫然,显然已经完全将这段小插曲抛在了脑后。
“那位清洁工说,自己丢了一根拖把。”傅斯瑰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见盛意如波澜不惊的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这根拖把是被你拿走清理现场了吧。那天早上时间很紧,又事发突然,你需要在旁人面前扮演沈颜,恐怕没有时间将这根沾满血迹的拖把处理干净,万幸的是,我们找到了它。”
许戈沉声道:“你猜你在忙乱之下,有没有在上面留下你的生物信息?”
盛意如沉默了许久。
许戈和傅斯瑰都没有催促她,接待室里陡然陷入一片寂静,直到杯中的热水完全冷却成室温,她才声音发涩地开口:“我原本对自己设计的‘意外现场’很有信心,警方应该不会调查得那么仔细,再加上时间紧急,我在处理拖把时,便没有那么细致。后来,我的诡计被当场戳穿,我虽心知大事不好,可也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收尾了。”
她自嘲一笑:“事到如今,我再负隅顽抗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惜啊,棋差一招——”她忽然挺直脊背,眸光灼灼地紧盯着傅斯瑰,“傅小姐,若你当时不在现场,我们是不是就逃脱了?”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接着发出一声怨愤的悲泣:“为什么?为什么十年前席雁遇害的时候,你不在现场呢?如果,调查席雁失踪案的警察是你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在冰冷的湖底躺了十年之久?”
“为什么?命运从不眷顾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