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的哭嚎令马老一个头比两个大,他深吸一口气,严厉地大声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妇女的哭声顿时小了下去,但仍然断断续续的没有停止。黄红则低头抱着小女孩儿,一脸低眉顺眼的模样。
马老看了一圈,视线落在在场的唯一一名男子身上,抬了抬下巴:“你来说。”
那男子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马叔,是这样的,今天我儿子跟高星玥在小区里玩,结果被她推到池塘里去了!这么冷的天,小孩子掉进水里还得了?我妈气不过这才找上门来理论……”
“我才没有推他!”他话音刚落,小女孩高星玥立刻反唇相讥,“是他自己看池塘结冰了要踩上去玩,我是去拉他的,我身上还被他溅了水呢!”
那妇女原本小下去的哭声登时又大了起来:“你个没教养的野丫头!明明推了人还不肯承认……”
高星玥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抽抽噎噎地说:“马爷爷,妈妈不在家,你可不能看着他们欺负我啊……”
马老冷冷地看着双方,完全不为眼泪所动:“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就去物业调监控吧。”
那男子小声道:“我有想过去查监控,但是物业告诉我那边的探头坏了还没有修……”
马老顿了一下:“那是你儿子告诉你高星玥把他推下去的?”
男子有些尴尬:“我儿子在医院还没醒……”
马老冷声斥责道:“无凭无据的,你就带着你妈打上别人家了?”
那妇女听出他的语气偏向了另一方,顿时不依不饶起来:“我孙子好端端地怎么会自己掉下去?肯定是这死丫头推的……”
男子清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现在的撒泼不占理,尤其是那位很有威望的老警察还在场,他忍着丢脸扯了扯他母亲的袖子:“妈,你别闹了……”
他刚劝了一句,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简单交谈了几句后,一脸喜色地喊道:“妈,豪豪醒了,我们先去医院吧。”
那妇女哭声顿消,这一刻对孙子的关心占了上风,她没再继续纠缠,在儿子的搀扶下爬了起来,母子二人快步离开。
眼看闹剧落幕,马老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脸拘谨的黄红,这名老实巴交的小镇妇女几十年如一日,即使现在穿金戴银、住进大房子,也依然不改之前的怯懦。
她搂着孙女,感激地看着马老:“马警官,谢谢您。”
她的目光越活马老,看到了他身后的几名不速之客,又下意识地紧张起来:“那几位是……”
小女孩儿高星玥乖巧地缩在外婆怀里,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小白兔一样,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伶牙俐齿。
马老淡淡道:“这几位都是从建安过来的警官,找你问点事情。”他瞥了一眼高星玥湿漉漉的头发,“先带孩子进去吧,外面冷。”
“哦哦。”黄红如梦初醒,连忙招呼众人进屋,忙忙碌碌,局促不安,既惶恐又茫然。
傅斯瑰进门后特意四处观察了一番,这是一栋两层的联排别墅,一层的面积大概在200平方米,一进玄关便是一个宽阔的客厅,中间摆着一架三脚钢琴,琴盖打开,上面摆着一本翻开的琴谱,应该是高星玥正在进行钢琴的练习。
从客厅和餐厅之间延伸出去的走廊看去,一层除了两个厅堂,应该还有三到四个房间。客厅的装修品味非常不错,可见主人在筹备装修时付出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
当然,这不可能是由黄红完成的。
苏雅琴真是一名孝女啊!傅斯瑰心想。
黄红打发了高星玥自己回房间把头发吹干,将众人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她明显没有同时招待这么多陌生的客人的经验,做完这一切后便有些不知所措,坐在一旁拘谨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目光看向唯一的熟人马老,等待对方开口。
“黄红女士。”傅斯瑰率先开口,她的嗓音温和清透,像被春日消融的雪水,“我们今天来只是为了向您打听一些您女儿苏雅琴的消息。”
“她不在这里。”黄红有些紧张地说,“大年三十半夜她接了个电话,连夜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傅斯瑰微笑:“我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您女婿高瑞森去世的事,您知道么?”
她点了点头:“琴琴告诉我了,说她要在建安操持葬礼,暂时不回来。我问她要不要我去帮忙,她说不用,让我在老家带好玥玥就行。”
“在您看来,您女儿女婿的关系和睦么?”
这个问题问得黄红紧张起来:“挺、挺好的。女婿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对琴琴一直很好,也不嫌弃琴琴还带着玥玥,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好……”
这位妇女明显文化不高,想不出什么丰富的词汇,只能翻来覆去地说着“挺好的”,以此证明女儿女婿的和睦。
“说起高星玥,您知道她的生父么?”
黄红摇了摇头:“琴琴回家的时候,手上已经抱着玥玥了。我追问过,她不肯说,问得急了,就说孩子爹已经死了,我就不敢问了……唉,这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娃娃,也不告诉我,都没人给她伺候月子啊……”
孩子爹已经死了?
许戈本能地皱了皱眉,追问道:“苏雅琴生孩子的时候,在哪里打工?”
黄红看了他一眼,有些畏惧地回答:“在、在永安市……”
许戈暗暗舒了一口气,手指一动,将信息发给了林轩。林轩正在局里查苏雅琴早年的经历,但无异于大海捞针,现在有了确切的城市,排查起来要容易不少。
只是不知道苏雅琴口中的“死了”,是真的死了,还是说的气话?
希望人还活着!
趁着这个工夫,傅斯瑰迅速地整理了一下前面谈话得到的信息。
黄红虽然是一个怯懦、文化层次不高的小镇妇女,但却对孩子十分维护。毕竟“未婚生子”这件事,不是所有家长都能接受的,可黄红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对女儿的不满,而是透出浓浓的心疼和愧疚。
她叹息一声,状若不经意地开口:“黄女士,您丈夫去世多年,就没有想过再找一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