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之所以反复提及粮草问题,是因为在原来的两次万历援朝战争中,朝鲜屡次背刺大明,明明粮草‘无人输运,堆积露处,几时运来而可吃’,在露天堆积如山,任由其腐烂,也不肯交给大明军兵使用,以至于大明在朝作战军兵,是啼饥号寒。
在万历二十一年,大明军正式进入朝鲜作战之前,朝鲜国王李昖、大臣崔兴源等人,承诺入朝则给四万军兵、两万战马两个月的军粮,在李如松的带领下,大明军四万正式入朝作战。
李如松援朝,在平壤以796人伤亡为代价,消灭了倭寇一万余人,小西行长减员余名,逃离平壤,而在平壤大捷之后,朝鲜承诺的粮草,迟迟没有交付明军。
总督军务、辽东经略大臣宋应昌在奏疏里痛骂朝鲜国王李昖、崔兴源等人出尔反尔,痛哭入朝作战军队的凄惨,曰:众兵自渡江至今,菜肉盐豉之类无由入口,甲胄生虱衣履破碎,一遇天雨,浑身湿透,相抱号泣,马倒者且有一万六千匹,兵士可知矣。(《报三相公并石司马书》)
宋应昌是个文官,他恨不得把朝鲜君臣全都杀了!
在平壤打出了大捷,结果光是马匹就饿死了一万六千匹,可想而知粮草短缺程度。
李如松只能按兵不动,一直等了足足两个月,大明粮草运到,李如松才开始继续进兵,这两个月时间,朝鲜国王李昖不停催促李如松进兵,大明皇帝和兵部尚书也屡次催促,但李如松不动如松,他跟朝廷解释,没有吃喝,而朝鲜国王则狡辩称连年疲敝,不能自振。
而万历皇帝对此的态度是:情有可怜,非尽险诈,朕亦推诚不疑。
万历皇帝采信了朝鲜国王李昖的说法,说情有可原,反复下旨催进,李如松叫苦不迭,皇帝不信他,他能怎么办
每当大明军打赢一次,这种情形就会出现一次,嘴仗打了无数,但打嘴仗打不出粮草来,朝廷催、军兵饿、马匹倒、火药不济,李如松在辽东豪横了半生,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
现在,李舜臣也直接了当的告诉皇帝,粮草问题,朝鲜方面是非不能实不愿。
“为何不愿倭寇难道打的是大明朝吗”朱翊钧非常不解,朝鲜王李昖脑子被驴踢了吗被倭寇打的是朝鲜,而不是大明!
有也不给,非要大明从内地运输,从天津港发粮一万石,就得三万石的运费!大明就是天朝上国,如此打七年,也撑不太住!
“在我王眼里,倭寇为贼,天兵亦为贼,倭寇不能势大,天兵亦不能势大,若是天兵真的是那王者之师,那他朝鲜王如何为万民之王”李舜臣回答的非常迅速,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语调里甚至有些委屈。
李舜臣委屈大了!
李舜臣之所以可以如此快速的给出答案,和他在朝鲜的经历有关,朝鲜也有兴文匽武的风力,李舜臣在朝鲜带兵作战,粮草只能自筹,自筹就得烧杀抢掠,强取豪夺,一时间朝鲜军兵在万民心目中,和匪徒没有区别,在大明当武将难,在朝鲜当武将亦难。
天兵真的是王者之师,会严重影响朝鲜国王的统治根基,这就是李舜臣所说的非不能,实不愿的全貌。
“朝鲜多山,这王驾出汉城,再出开城,再出平壤,可再至义州,王驾可随势而动,而万民如何能动”李舜臣俯首说道:“万望大明天兵解朝鲜万民于倒悬,亦望陛下看清朝鲜王公贵胄之鼠目短视,莫要被骗了。”
在李舜臣看来,打完仗能到大明做个鞑官,那是他最好的下场,所以他的立场天然站在大明这边,若是在战场上死了,那也是抗倭忠勇英烈,左右都不亏,唯独继续对朝鲜国王效忠,是最蠢的行径。
不值得,李舜臣对朝鲜的统治阶级已经恨的咬牙切齿了。
这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做人做事,不能当畜生,大明军是入朝作战,消灭倭寇是为朝鲜消灭,解救的是朝鲜的百姓,结果大明军入朝,敌人不仅仅是倭寇,还要跟这帮畜生不如的东西斗智斗勇,他希望大明朝廷能够早日看清楚这帮畜生的真面目,减少损失。
尤其是陛下。
这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道德和底线,事情说破天去,也是大明入朝作战,救的是朝鲜。
对于大明而言,灭倭也不是必须假道朝鲜,可以从长崎总督府出发,一把尖刀,直插倭国,大明水师强横,而且还在不断地变强,李舜臣到大明看到了邸报,最近大明朝廷在吵架,为了水师扩军而争吵。
主要是为了扩多少争吵,激进派认为五万,保守派认为太多了,三万足矣,极端保守派认为十万,扩张到二十万水师,就和永乐年间差不多了,算是复祖宗成法了。
“兴师四方,转饷千里,朝鲜国王如此不明事理,军兵入朝,必然啼饥号寒,朕实不忍心。”朱翊钧思索了很久,深吸了口气,对着李舜臣说道。
这哪里是送军兵去朝鲜作战,分明是让军兵去送死,大明京营锐卒,培养一卒就要十六头牛,朱翊钧哪里舍得。
“这其实也没什么吧。”李如松一脸疑惑,有点愣愣的说道:“咱们直接绕开朝鲜国王不就得了打下一地,就归为汉土,尺进寸取,一点点打进去,把粮草铺进去即可。”
戚继光面色平静,甚至有点严肃,李舜臣左右看了看,也不说话,大家都看向了皇帝陛下。
李如松如此理所当然的说辞,其实就是已经把朝鲜看成了囊中之物,大战之后,朝鲜国内一千七百万众,能剩下多少兵祸可比天灾严重的多的多,战争之后,朝鲜国内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大明把朝鲜半岛纳入版图,即便是以国朝贱儒的精算之风,也无法精算掉。
“李将军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李舜臣问道。
“臣以为无不可,朝鲜万民诚盼甘霖。”李舜臣也没有多犹豫,反而十分赞同李如松的激进。
朝鲜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多山,土地贫瘠,旱田七成、水田三成,道路修建不易,物产也不是很丰富,降水较少;而南部为平原,水田七成,旱田三成,一望无际的平原,道路容易修建,人口比较稠密,而且多港口,工商业发达。
如果大明单独拿走了北部,那精算贱儒就要敲着算盘,大声的质询皇帝,开疆拓土搞这些山坳是准备扶贫吗!能不能找点自然禀赋好的地方开疆拓土!
但倘若大明把南北部都拿走,精算贱儒敲一敲算盘,也就勉强接受了这次的开拓。
戚继光认为此次入朝作战,理当步步为营,而李如松也没什么好办法,直接抄太祖高皇帝的拿手绝技尺进寸取。
尺进寸取,是朱元璋运用十分广泛的一种战略,两百年来,一再被运用。
这种战略其实是焦土战略的变形,打一百里却只取十里,不盲目扩大战果,不盲目追击,而这九十里就是战争的缓冲区,这个缓冲区内随时都会爆发战斗,这种情况下,缓冲区会变成无人区,这很残忍,但也是行之有效的战略。
这种打法,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慢,慢就代表着旷日持久,朝中不能反复的翻烧饼,要一以贯之的推行,除了慢之外,好处就很多了,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后患,因为缓冲区到无人区的渐变阶段,人们已经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陛下,臣说的有问题吗”李如松低声询问。
“没问题!要的就是你这种理所当然,把这件事当自家事办的理直气壮!”朱翊钧满脸笑容的说道。
陛下说没问题,李如松是真的信,他信戚继光,也信陛下,陛下说他的想法是对的,那就没人能说是错的。
李如松不喜欢政治,他甚至反对文臣总督军务,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李成梁有点过于老奸巨猾了,而自己作为武勋之后,可以单纯点,单纯的做个武将,为了战胜而战胜。
而李如松的这种单纯,最大的倚仗,就是陛下在塑造一个武将、军兵不需要面对那么多人心鬼蜮的环境。
在万历朝当将军,是一种幸运。
李如松一时技痒,就跟李舜臣乒乒乓乓打起来了,李舜臣不是李如松的对手,现在的李如松是大明的第一猛将,逐渐衰老的戚继光都已经打不过李如松了,熊廷弼秋闱考中了举人,要在全楚会馆备考明年的会试,否则这李舜臣恐怕连熊廷弼都欺负不了。
李舜臣能打,但也就是朝鲜地面,和大明悍将,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陛下,宁远侯到了。”小黄门奏闻陛下,李成梁来了,他是来辞行的,在过年之前,他要回到辽东去。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金安。”
朱翊钧笑着说道:“宁远侯,请坐,朕实在是心有愧疚,宁远侯年事已高,不愿征战,但此次大军前往朝鲜征战,其他人,朕不放心。”
“君有命,臣自当肝脑涂地。”李成梁再俯首,才坐下,这次回辽东,李成梁上了两次奏疏拒绝,他认为王如龙在辽东就够了,自己不必前往,但王如龙要跟着戚继光一起入朝,朝中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李成梁真的不想去辽东了,都说他李成梁养寇自重,为了自家勋爵的世袭罔替,李成梁也要主动减少这种可能性,而且打仗,可是一件极耗心力之事,绝不轻松。
但情况就这个情况,不得不去。
冯保将李舜臣告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明,李成梁目光炯炯,一直静心聆听,仔细思考,一直听到李如松说出了尺进寸取四个字,才笑着说道:“让陛下见笑了,我家这大郎,素来憨勇,还没打下来呢,就划到了自家家门里了。”
“不过李舜臣所呈送的王京、平壤大小道路,备细画图贴说送看,臣以为不可全信。陛下,不是臣信不过李舜臣,李舜臣就在这里,臣信不过朝鲜国王李昖,他给使者的堪舆图,可能有部分是对的,但一定有错的。”
“朝廷要是全部采信,恐吃大亏。”
朱翊钧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李成梁,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李成梁对朝鲜国王不信任到了极点,甚至认为朝鲜给大明的道路图里面有陷阱!
这让朱翊钧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李昖真的有可能给大明挖坑!
“宁远侯所言甚有道理!”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这堪舆图还是大明自己画,才可信。”
“臣不信朝鲜王,自大明开海以来,连倭国都有长崎、广岛、播磨、摄津、和泉、大阪堺市等开海港口,可是朝鲜一个都没有,朝鲜明明有义州、仁川、釜山等良港,可是时至今日,无一开海港口与大明贸易。”李成梁身子微微前倾,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朝鲜在抗拒啊。”李成梁对朝鲜很了解,朝鲜那么多良港,可是一个都没有营造出来,反而紧咬着朝贡贸易不放,这不是为了大明那点赏赐,大明的确厚往溥来、倍偿其价,但朝鲜方面,更多的是为了垄断和大明的贸易权。
在李成梁看来,这就是抗拒。
抗拒大明正在逐渐形成的白银贸易体系。
大明以白银作为主要流通媒介的供给体系已经在悄然构建,这一点在军饷的支付上就可见一斑,大明的全饷是朝廷给白银半响,剩余由地方给军兵实物,而地方从朝廷拿银子,站在朝廷的角度去看,全饷全支白银,而在地方衙门来看,他们负担了一半的实物,在军兵来看,他们拿到了平价的实物和足够的白银军饷。
而朝鲜的闭关锁国,造成了朝鲜没有白银为一般等价物的环境,大明军兵入朝作战,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给军兵的白银,根本没地方花销,入朝作战,给粮为先。
“陛下臣有入朝平倭五事疏。”李成梁拿出了奏疏来,当面呈送了陛下。
一,就是权责划分,大明入辽东粮草,辽东方面负责将粮草从旅顺、辽阳,运到朝鲜义州,李成梁保证这一段路上,粮草无碍;二,平整旅顺到朝鲜义州、辽阳到义州的道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工兵团营修建驰道;三,选熟知朝鲜事、有才识优长、练达事务及熟识道路险易者,为大军向导;四,营造车辆、置办牛马五万辆,运至义州以便大军使用;五,征伐伍长千名,到朝鲜备用,方便解运粮草。
“现在得多一项,征伐各地粮长入朝耕种屯田。”李成梁临时加了一条,为入朝平倭六事。
最后一条,是因为大明战略有变化,额外增加的事项,尺进寸取的话,必须要耕种屯耕,以耕养战,否则长久的消耗,大明朝廷无法负担,屯耕或者说军屯卫所是尺进寸取的前提,否则旷日持久的战争,必然造成粮草上的巨大负担。
李成梁上这道奏疏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是回辽东享福去了,而是回辽东尽心办事,务必保证大明军在朝鲜征战的顺利。
“有劳宁远侯了,不知宁远侯可愿在战后前往朝鲜镇守”朱翊钧颇为认真的说道。
“谁爱去谁去,臣不去。”李成梁立刻说道:“那穷乡僻壤之地,臣不愿前往,而且臣一把老骨头了,镇守也镇守不了几天,陛下另选贤良便是。”
李成梁看向了李如松,他和殷正茂、张元勋不同,他的儿子李如松是要做京营总兵官,大明大将军的,他要是去了朝鲜做地头蛇,影响李如松进步。
他不能去,除此之外,他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活不了多久,镇守也镇守不了几日了。
李成梁不知道自己能活九十多岁,他觉得以自己的岁数,再有几年就是冢中枯骨了。
“打完再说吧。”朱翊钧点头,没有过分纠结此事。
“此子倒是颇有几分勇武,等到战后,到大明为官也不埋没他的才华。”李成梁对李舜臣倒是青眼有加,放在朝鲜有点浪费了,灭倭之战里,李舜臣能起一个千金买马骨的作用,有利于大明在朝鲜的王化。
李舜臣被重用,代表着大明没有过分轻视朝鲜地方的态度,这个态度可以非常有效的缓解大明王化之中的矛盾,有些事儿,李舜臣这个朝鲜人开口说,比大明开口说要有效的多。
礼部做事也算是有条不紊,还真的找来了织田市询问。
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口号,的确喊过‘席卷明国,合三国为一’,而且羽柴秀吉的确明确解释过入唐二字的含义:余生存中必加唐土于我版图,根据织田市的诉说,倭国入唐之风极为浓郁,这也是织田信长能够发动侵朝战争的根本原因。
朝鲜使臣李后白、李舜臣对倭国指控是完全成立的,甚至还有朝鲜方面不了解的详情,比如毛利辉元和大明商人来往频繁,甚至多次对别人说:一旦攻唐,明国必有万千众响应,共襄盛举等等言语。
大明嘉靖中期到万历初年的倭患,就是最典型的案例。
当礼部一五一十奏闻朝廷的时候,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批复:朕南巡时,还是杀的少了。
在大明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运行的时候,倭国在万历十三年十二月初二,以朝鲜国王不肯入京都参洛为由,悍然发动了侵朝战争。
“陛下,急报!顺天府陷落!”一个小黄门捧着塘报,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通和宫,是真的慌了神,顺天府陷落,这五个字一出,把小黄门吓到半死,这倭国难道是有什么厌胜之术吗居然能从倭国打到大明京师来!
“什么玩意儿顺天府陷落”朱翊钧拿过塘报,一脸的疑惑,自己就在顺天府,倭寇真的打到京师来,他这个皇帝居然不知道织田信长难道要执行斩首行动
朱翊钧看完了塘报,才知道,不是大明的顺天府陷落了,而是朝鲜的顺天被倭寇攻占了。
(朝鲜顺天)
朝鲜的顺天府在露梁津海峡附近,就是露梁海战的露梁津海峡,这战报看起来就格外的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明皇帝被倭寇给俘虏了去。
倭寇兵分三路,一路攻破釜山、东莱,兵锋已至庆州,一路攻马山、巨济、玉浦,一路攻打露梁津、顺天,这一路一看就是要奇袭汉城。
“这朝鲜这么不经打的吗居然无一合之敌连一个回合也走不了,就被全数攻破了”朱翊钧猛地站起来,看向了堪舆图,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朝鲜方面是一触即溃,一泻千里。
即便是最激进的李如松,都认为朝鲜能顶三个月,而戚继光认为,无论如何朝鲜方面能顶半年,结果,这一接战,三天时间,所有防线形同虚设,三个月一个月都够呛。
“朝鲜文武在干什么”朱翊钧在堪舆图上点着釜山说道:“釜山、玉浦、顺天,以朕军盲来看,都是易守难攻的要处,这三个地方,就是栓条狗,也不至于三天就被倭寇拿下!”
朱翊钧不通军务,但以他浅显的军事知识来看,这三个地方,居然被三天之内拿下了,这朝鲜真的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陛下,有内鬼。”冯保也看完了塘报立刻说道:“朝鲜方面有不少将领被收买了,倭寇兵锋所至,这些将领直接开城门投降了。”
“那就不奇怪了。”朱翊钧这才点头,理解了为何这仗打成这样了。
大明军有自己的规划,还需要准备,年后才会出发前往辽东,至辽东都司后,看情况前往九连城(今丹东),等到皇帝的圣旨再入朝作战,大明不急,急的该是朝鲜。
大明皇帝比朝鲜国王更早知道釜山陷落的消息,大明方面严重高估了朝鲜的抵抗能力,在倭寇侵朝战争发动的第十九天,朝鲜王城汉城陷落。
消息传到了大明,把大明文武百官的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万历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大明朝廷的文华殿内,参加廷议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随着小黄门齐喊圣上驾到,群臣才安静了下来。
朱翊钧龙行虎步的走上了月台,挥了挥手说道:“不需多礼,坐。”
“从倭寇誓师进兵,仅仅十九天,朝鲜王城汉城,在昨日就已经落入倭寇之手,就是三十万头猪,倭寇十九天都抓不完,但朝鲜三十万人,只用十九天,就把首府给丢了,朕真的是大开眼界!”朱翊钧看向了大将军戚继光,眉头紧蹙的问道:“戚帅,倭寇在南衙也是如此逞凶吗”
“陛下,倭寇入寇南衙,被振武营三千众打退了,追击一百二十里,斩首一千二百余级,烧毁船只一百余艘,倭寇来犯三千四百余。”戚继光赶忙俯首说道。
虽然大明南方拆了城墙,虽然大明南方兴文匽武的厉害,虽然大明各种糟心事,能写几本书,但倭寇在大明手里,没有讨到过这种好处。
朝鲜养兵号称三十万,倭寇入寇十九天夺下王城。
“织田信长那个黑番弥助,都能在朝鲜耀武扬威!”朱翊钧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实在是太不经打了。
织田信长有个武士叫弥助,是个黑番,正经的西非奴隶,被红毛番贩运到了倭国的黑番,在朝鲜战场,跟杀神一样,所向披靡,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陛下,要不要提前进兵兵败如山倒啊,看这架势,朝鲜扛不住三个月。”曾省吾作为保守派,认为大明作为宗主国,现在该进兵了,既然朝鲜国王不能守,那就让大明代替好了。
釜山三战的迅速败北,倭寇的进攻就像是利刃切豆腐一样的丝滑,战败的连锁反应,一旦开始战败,根本就刹不住车,士气直接完全瓦解之后,无法形成任何行之有效的抵抗。
“不急。”朱翊钧摇头说道:“戎事兹事体大,既然定好了方略,就要做好万全准备。”
“臣遵旨。”曾省吾俯首领命,大明没有武力介入之前,不必急于一时。
“陛下,倭国国王织田信长的儿子们,都已经顺利抵达大明,现在已经入住四夷馆,织田市、神田真一上织田信长国书一封,请求内附。”礼部尚书万士和将一本国书,呈送到了御前。
朱翊钧打开看了许久,织田信长在国书里承诺:兵锋至汉城便不再向前继续进攻,留下朝鲜北部作为和大明的缓冲带;并且割让已经占领的仁川给大明;请求大明水师驻军仁川、釜山、邪马台军港,以便钳制;织田信长承诺,他只要活着就不会攻打大明,若有违背,则被京都地检部缉拿归案。
“缓兵之计”朱翊钧将手中的国书举了起来说道:“连倭寇都知道,在战争中,如何搞好外交!知道大明是此战关键的胜负手,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拖延大明入朝时间,而朝鲜呢!还在哭诉所谓的父母之邦!”
“人怎么能这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