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一定要多读点书,以防止被读书人骗,申时行的形象一直非常温和,以端水大师的模样出现,这种温和的模样非常具有欺骗性,在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件事上,申时行表现出了读书人一贯的狠毒。
趁着钱庄、票号的流动性危机,申时行趁火打劫,要他们交出最后的土地来兑现。
流动性危机不是没钱,而是因为债务没有回收,导致无法把所有的银票兑换,信任危机对于钱庄和票号是非常致命的,这些钱庄和票号,不是保庄聚敛行骗,失去了信誉就失去了一切,只能按照申时行画好的规矩办事了。
申时行在不断的、不遗余力的推动着松江府的新政,因为他很清楚,水师在侧,松江府的势要豪右不能拿他怎样。
大明皇帝宣布,要在松江府进行阅舰式,大明有春秋大阅,还有阅舰式,这两种操阅军马,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皇帝仍然拥有武力,并且拥有对武力使用的最终解释权。
大明皇帝朱翊钧处理了一批奏疏,开封到嘉峪关的驰道已经分好了段,由河南陕西的工兵团营承建,开始施工;浙江杭州到宁波的运河,也已经开始修建,杭州到南衙、杭州到苏州府的驰道也开始了前期的绘测,要对高度、坡度、弯道等等进行设计,规划已经开始。
而户部告诉皇帝陛下,最近不能进行大规模的驰道修建了,无论是内帑还是国帑,已经只有维持国朝运作的白银,需要更多的白银,才能进一步进行基建投入。
大明皇帝、财相王国光这些年攒的银子,已经完全撒了出去,而大明要修的驰道还有很多很多,从密州到松江府,从开封到密州,从开封到武昌府,从武昌府到广州府,从吉林到奴儿干都司永宁寺。
大明国朝大臣呈现出了极端保守派,在极端保守派眼里,羁縻地区、藩属国甚至是总督府,这些都不是大明疆域,只有驰道所及之处,才能勉强算得上是大明国土,如果能够完成王化,那才是真正的实土郡县。
如果不能完全掌控,地图开疆,就像房事里只能弄人一身唾沫一样的可笑。
“穷了,得过几年苦日子,再攒攒钱了。”朱翊钧无奈的说道。
这种穷是一种相对的说法,相比较万历维新之前,一年岁收不过六七百万两银子的大明国朝而言,现在大明的财政依旧非常健康,能够维持基本运转,不需要边方欠饷,不需要朝臣们只领三成的俸禄而且还只能领三个月,户部做财政规划也是做全年而不是三个月的度支。
“银子只是变成了资产,换了一种方式,留在了陛下身边。”冯保笑呵呵的说道。
这些银子通过广泛的鼎建大工,向下开始了分配,诚然,这种分配方式看起来比较笨,但的确实现了分配,从海外流入的白银,通过驰道矿场的修建,不断地流入了腹地之中,有效的增加了大明货物的流通性。
没有人能指责陛下做的不好,只能说陛下做得不够好。
“大司徒说,其实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那就是行钞法。”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疏,笑容满面的说道。
因为铸币权不在手中,户部对钞法念念不忘,铸钱的铜炉在工部的宝源司手中,银币轧印在兵部和内帑的兵仗局手中,会同馆的承兑汇票,在兵部手里,只有倭国通行宝钞和海外通行宝钞在户部的手里,可是这两样宝钞,理论上,在大明是不能流通的,当然仅仅是理论。
所以,户部对钞法念念不忘,可惜,皇帝陛下对钞法的态度,比极端保守派还要保守。
“大司徒在奏疏里也写了,在没有完成白银积累的前提下,行钞法,就是误国误民的懒政。”冯保为王国光说了句好话,王国光很清楚大明行钞法的标准,现在不是时候,确切地说,银本位的宝钞,需要更多的白银作为本位,需要更多的原始积累。
朱翊钧处理了一批奏疏后,拿起了桌上的杂报看了起来,但让他失望的是,仍然没有人骂皇帝破坏营商环境。反倒是杂报对皇帝蛮横、不讲道理的武力处理万隆庄债市,给予极高的肯定,当然这些笔正们还是希望陛下手段能温和些,搞得血淋淋的不太好看,能把杀头换成沉海,就文雅了。
“这是大宗伯万士和发力了吗”朱翊钧对这些杂报的风评,有些奇怪。
冯保非常肯定的说道:“臣问过了,大宗伯忙着收集海外番国志书,没工夫搭理他们,这种风力,其实也正常,毕竟万隆庄债市,门槛很高,多数的笔正都不知道。”
“其实笔正们也很奇怪,长江通衢九省,天下货物在松江府集散,海外白银流入松江府,明明松江府一切都欣欣向荣,发展之迅速,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可这日子,却越过越差,柴米油盐越来越贵,各种风花雪月之地,动辄千百两银子,为什么日子过得反而越来越差,心里的怨气越来越多”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惑,白银去哪儿了”
“这些笔正也是迷糊,直到万隆庄债市被陛下给查处了,笔正们才清楚,原来,发展的硕果累累都被这些人给抢去了。”
笔正们也是大明人,他们也要生活,勉强活着没问题,但凡是想要做点什么,比如置办产业、买些喜欢的金石字画、绫罗绸缎等物,就得借钱,在清楚了这些东家的玩法之后,笔正们当然要对万隆庄债市的口诛笔伐。
皇帝、朝廷拿走的东西是有数的,陛下性子小,把银子拿走后也没自己浪费,更没有把银子留在内帑里长毛,都拿去修驰道了。
皇帝朝廷拿走是要兴公利,这一点笔正都无法指责,可是松江地面势要豪右这么窃取新政成果,那就引起公愤了。
很多笔正本身也是负债者受害者。
“这篇文章还不错,问问这个马经纶,朝廷抄到邸报上可否当然署名还是他的。”朱翊钧拿出了一本杂报,看完之后,不住点头。
马经纶也是个意见篓子,相比较林辅成的大逆不道,李贽的狂妄,马经纶更多的是辩经。
马经纶认为保守的反义词是革新,极端的反义词是理性,整篇文章,都是在讨论保守、革新、极端、理性的矛盾性,进而论证万事万物发展的必然规律,循环往复。
革新派,或者说任何自我标榜的理性革新派,都是无法实现自我内部新陈代谢的,因为需要更加极端的革新派理念,完成自我革新。
中原漫长的历史告诉所有人,任何集体,无法实现自我内部新陈代谢,历史就会一遍遍的重演,而革新派,天然缺乏自我纠错的能力,会陷入极端化困境。
一旦陷入极端化困境,就会被广泛反对,最终失败。
“从先秦时的商鞅变法到今天的万历维新,无不是如此,最终陷入了无法自我纠错的困局之中,哪怕先生主抓吏治,希望摆脱这种困局,但最终还是陷入极端化困境。”朱翊钧看着马经纶对这件事的讨论,就感觉到了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感。
历史上张居正的新政,到了万历七年之后,越来越激进,甚至变得极端,尤其是一条鞭法的全国推行,在白银不足的情况下,不失败才是怪事,万历皇帝当然不是个东西,自掘坟墓,可是革新派的极端化困境,也是朱翊钧这个新政主持者必须要摆脱的困境。
极端,就是非理性的,理性革新派,最后都会变成非理性的革新派,进入极端化困境中,无法自拔,而这个时候,保守派开始登堂入室,开始了全面反对和纠错,就成为了必然。
当理性的保守派开始对过去的错误进行纠正的时候,矫枉过正就会出现,随着世势的发展,理性逐渐消失,然后必然陷入了下一个循环,极端保守派的极端化困境。
在某种情况下,保守派和革新派都要必然面对同一个问题,极端化的困境。
极端保守派也会被广泛反对,理性革新派开始出现,如此循环往复。
可问题是,大明能经过几次这样的折腾别说大明,就是法三代之上,贱儒们推崇的先王圣贤们,面对如此循环往复,能经历几次这样的折腾呢
这些年,张居正变得越来越保守了,他反对自己提出的还田令,他自己编纂的阶级论,第三卷和第四卷,压根就不肯动笔,他反对一条鞭法的全国推行,他甚至在反对过分的振武。
显然,张居正的这种变化,是在压制革新派向非理性的极端蜕变。
“这文章看起来是一篇非常无聊的辩经文章,甚至在士林里,都翻不起多少浪花来,可朕觉得他提出的这个困境,是朕必然要经历和面对的。”朱翊钧反复斟酌着面前这份杂报,写的很好,但没人愿意看就是了。
理论这种东西,向来没几个人喜欢。
眼下的大明,才子佳人才是佳话,广受追捧,这种纯辩经的文章,真的没什么市场,也不会被人关注。
马经纶个人认为,浙江九营入城剿匪、松江府蔓延的挤兑潮、崇德坊的匠人操戈索薪、废除贱奴籍时奴仆们的操戈索契都是非理性的,但这种非理性的斗争行为,却不是毫无意义的,正是这些非理性的斗争、革新行为,兜住了共识的底线。
而眼下的大明,就刚刚好,锐意革新的同时,朝中保留了一部分的极端保守派,极端保守派的存在,压制革新派的极端进程。
在原来的历史线里,张居正是无法保留一部分的极端保守派,任何反对他革新的人,都会被他彻底打击,没有皇权的支持,张居正只能摄政,不断地加速,因为万历七年以后,有了自己想法的万历皇帝并不支持张居正的变法。
马经纶觉得当下的大明就刚刚好,朝中必须保留足够的保守派,至于保留多少,那就不是马经纶要操心的事儿了,这里面的度,需要长期实践的总结,而马经纶没有这样的实践经验。
“臣让人去问问,看看马经纶愿意不愿意,如果不愿意,就给他用笔名化名一下。”冯保领旨,在他看来,这种辩经文章没有任何的意义,道理讲的再好,做事的都是陛下,陛下的意志高于一切。
万历十三年八月二十日,老天爷终于赏脸,给了大明皇帝一个面子,天朗气清,能见度极高,甚至连金秋的早上,都没有晨雾笼罩,在万士和的主持下,大明朝的阅舰式,在松江府新港举行。
孙克弘也在赶往新港的路上,他受邀参加国朝大典阅舰式,送邀请函的是松江镇提督内臣张诚,张诚非常明确的告诉孙克弘,这份邀请是大明皇帝钦点的,对这次挤兑潮中,中流砥柱一样的松江远洋商行进行了点名表扬。
这是一种来自皇帝陛下的亲自肯定。
但孙克弘心情却是五味陈杂,他很少出席诗会、酒会这样的公众场合,因为他的腿是断的,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得被人推着,这种残缺,让他对这种公共场合非常抵触,但陛下亲自邀请了他去参会,他又非常兴奋,至少自己做的,陛下都看得见。
孙克弘的投献是极为彻底的,其实就是在报恩,徐阶被陛下手刃了,孙家现在的一切,都是陛下清算徐阶后,乘着开海的东风才有的。
脱离了大明这片土地,他孙克弘不过是个孙瘸子罢了。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孙克弘想从转椅上爬下去,给陛下行五拜三叩首的大礼,这很不体面,非常的狼狈,对于松江府一霸而言的孙克弘而言,他要极力避免这种狼狈的模样被人看到。
孙克弘是举人,同样也是朝廷任命的远洋商行的商总,这个商总不是个官位,是个吏员,但也是可以称臣的。
孙克弘还没动,就被冯保给拦住了,冯保笑着说道:“陛下有旨,孙商总身体不便,见官、觐见一律免跪。”
孙克弘呆滞了下,俯首说道:“臣,叩谢皇恩。”
“孙商总,不必紧张,这阅舰式还没开始,朕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宣你过来说说话,松江府地面要感谢孙商总啊,朕听魏国公徐邦瑞说,前段时间,孙商总拿出了五万银来推广牛痘法,这可是大功德的好事。”朱翊钧和孙克弘说起了旧事,缓解孙克弘的紧张情绪。
松江府的物价比较贵鸡蛋一斤二十四文,也就是说,孙克弘买了近一百五十万斤的鸡蛋,放在惠民药局,接种牛痘就送一斤,松江府的牛痘种植法才彻底推广开来。
“也都是商行的东家们攒的银子,不是臣自己拿出来的,这牛痘法,果真是厉害啊,苏州府太仓六月份闹起了疙瘩瘟,但因为那边也接种了牛痘,才没闹起来。”孙克弘由衷的说道。
松江府的人员流动极大,甚至比北衙的人员流动性还要大,比如四川的商贾都会乘船顺流而下到松江府做生意,而海外的船只也都在松江府停泊,松江府二百七十万丁口,若是真的闹起天花来,其后果,孙克弘想都不敢想。
“陛下,每次闹疙瘩瘟,都要死不少人,今年却鲜有听闻了,皆仰赖圣德。”孙克弘颇为诚恳的说道。
对于松江府而言,大明皇帝的恩情,就只有开海吗不,还有牛痘法。
朱翊钧和孙克弘聊了很多,孙克弘倒是很健谈,能聊的内容很多,比如海外舶来粮对松江府粮价的影响、棉布生意的规模、海商对松江府港口的泊位需求、松江府在海外洋山岛营建了一个新的港口等等。
“这个洋山港的情况,是朝廷对不起松江地面了。”朱翊钧对洋山港的营建是有些歉意的。
万历九年,汪道昆还在松江府的时候,建议营造一个洋山港,给大明海船停泊使用,当时朝廷的意见是不行,因为绥远驰道修建在即,朝廷没钱了,王国光当时跟松江府说,要建自己建,朝廷一文钱没有了,还问民间借钱,已经够丢人了。
松江府有迫切的需求,因为松江府港口已经堵船了。
后来,松江府就自己建了,朝廷没钱,松江府有,松江府拿了一百二十万银直接开建,现在已经营造好了洋山港和洋山镇,事实也证明,洋山港真的非常有必要,因为建好之后,洋山港也是人满为患,小小的洋山岛,居然有二十余万人,比腹地一个县的人都要多,船帆可谓是遮天蔽日。
朝廷那时候比较担心,洋山港和双屿一样成为海寇的聚集地,做了保守决策,结果完全是朝廷想多了,洋山港并没有变成海寇的聚集地,反而极大的增加了松江府的海贸吞吐量,为大明经济注入了新的活力。
洋山市舶司和督饷馆,隶属于松江市舶司,每年一共能给朝廷超过四十万银的抽分税,朝廷一分钱没花,等于朝廷白嫖了松江府的洋山港。
“陛下,国策是海陆并举,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绥远打下来守不住吧松江府也需要绥远的煤和碱面,这是海外无法舶来的货物。”孙克弘倒是不觉得朝廷有什么过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绥远打下来放弃掉,实在可惜。
这海外舶来的不确定性极大,哪有稳定供应的内地原材料来的稳定
“那商贾们营商之中有什么困难吗”朱翊钧询问着商贾们的诉求,士农工商,都是国之柱民,都是国朝的柱石,轻商文化严重的大明,商贾们的意见,很难顺畅流转到皇帝耳朵里。
“有,大明水师得扩军,最起码还得十万水师,才能勉强够用。”孙克弘面色颇为沉痛的说道:“陛下,远洋商行最危险的一段路,就是从旧港宣慰司马六甲城去西洋,葡萄牙第乌总督府和果阿总督府总是袭击大明商队。”
“但去蒙兀儿国运棉和硝石,那边又是必经之路,当真是苦不堪言,把果阿总督府和第乌总督府消灭,大明的商船就可以顺利通行了。”
“扩军吗”朱翊钧啧啧称奇,大明海商最大的诉求,居然是扩军,扩军来保障大明商船的自由贸易,这听起来不难理解,逻辑上很正确,只是让朱翊钧觉得有点怪。
“早晚都得扩军,不如早扩。”孙克弘非常肯定的说道,他的诉求很简单,一个很小的目标,消灭第乌、果阿总督府。
武装商船当然有点用,但武装商船再怎么武装,也不是战船,面对葡萄牙设立的两个总督府,也是有点捉襟见肘。
还有,每年光是损失的关税,都让孙克弘极为痛心,白花花的银子都给了洋人,那不是作孽吗不如给了水师军兵,让他们把西洋的营商环境好好整理下。
大明市舶司管理是极为严格的,索要贿赂的督饷馆吏员当然有,但情况绝没有番夷那么的穷凶极恶,和大明领海之内的营商环境一比,大明领海之外实在是太差了,急需要大明水师来进行宣威。
孙克弘当真是声泪俱下的描述了一番被洋人索贿的场面,那嘴脸真的是贪得无厌。
“朕会留意的。”朱翊钧没有给出承诺,是否要扩军,还要仔细研究才是。
孙克弘走后,申时行啧啧称奇说道:“陛下,可不能被孙商总给骗了,你看他声泪俱下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前些日子,果阿总督府的总督,派了使者,可是告了孙商总一状,商行的船,仗着船大炮多,在西洋横行无忌。”
“这”朱翊钧一愣,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个情况,光听孙克弘说,好像海商在西洋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但看申时行的说法,似乎事实并非如此
谁抢谁这是一个问题。
在西洋(印度洋),大家都是仗剑行商,那就是比拼底蕴了,毫无疑问,大明的武器价格更加低廉,人也更多,谁受了委屈,还真不一定,果阿总督府希望大明能够约束一下大明海商。
“陛下,从慢八撒来的象牙,累年增加,一年比一年多。”申时行总觉得孙克弘在朝廷面前,过分乖巧了,松江海商们对孙克弘言听计从,可不是单纯的信服,很大程度上是怕,因为孙克弘本质上是个舟山眼镜蛇,极其毒辣。
“那也是咱大明受了欺负,就是抢,也只能大明抢他们的,他们不能还手。”朱翊钧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他对这个问题的基本看法就是,大明海商在外面被抢了,这就是事实,就是受了欺负。
至于红毛番的商船被抢了,跟他这个大明皇帝有什么关系
“陛下圣明。”申时行思考了下,俯首说道,陛下说的很有道理,管西洋究竟是什么情况,大明的船不能受欺负就对了,什么公平正义,那是大明内部才讲的东西,番夷又不是人。
朱翊钧将扩军纳入了议程之中,正如孙克弘所说的那样,早晚都得扩,晚扩不如早扩。
阅舰式开始了,松江府新港的港口上,鼓声、号角声、炮声此起彼伏,停留在远处海面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舰队开始升帆,船帆如云一样笼罩了整个港口。
最开始出现的,还是四个热气球,这年头,热气球是用丝绸做的,其价格之昂贵,即便是阔绰的水师,也一共就只有四个,每次阅舰式的时候,才拉出来遛遛,好用是好用,但过分昂贵的造价,连水师都无法承担,只有材料上有所突破,热气球才有可能被广泛使用起来。
热气球其实不可靠,因为随风而动,不确定性太大了。
但这四个热气球,拖住着巨大的朱红色横幅,从海面上缓缓划过的时候,还是让所有人都抬头仰望,毕竟这是飞在天上的武器,实在是让人震惊。
阅舰式和之前的天津港阅舰式在流程上几乎没有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参加阅舰式的水师规模更加庞大,而这批水师,还只是大明水师的一部分。
游龙号,不承担作战任务的旗舰,首先出场,主要是政治象征,其性能其实不如之后生产的快速帆船,而飞云号代表了探索,即便飞云号从各个方面看,都是个失败的产物,探索失败不代表探索这条路是错误的,它绝对有资格参加阅舰式,这是大明对船舰设计的探索标志。
五桅过洋船、三桅夹板舰、战座船不断地驶过海面,每一条船出现的时候,朱翊钧都会盯着看许久许久,比较可惜的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坐着船扬帆,下海这种事,跟他无缘,能在港口登船,看一看,已经是大明皇帝的极限了。
阅舰式后,朱翊钧犒赏了水师军兵,而阅舰式结束,代表着大明皇帝这个活阎王,终于完成了南巡,要回京师了!
对此江南的势要豪右,都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皇帝再也别南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