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并不想他们的儿子们继续当工匠,因为活儿真的很累,在儒生看来,只要工匠的儿子读了书、识了字就一定会想要寻找一份更加轻松的活儿去生活,长此以往下去,当大多数的孩子不愿意再进工坊的时候,大明就会失去商品优势。
这个逻辑是说得通的,而且一定会发生。
这五个办法,每一个都是该拉去解刳院的绝户计,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去看待这个问题,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那五个办法的确是个好办法,维持劳动力的廉价等于维持大明庞大的生产规模,等于维持大明的商品优势地位。
而且还能大幅的减少官厂的成本,获得更高的利润。
“什么办法”朱翊钧有些好奇的询问王崇古,大明明公对此的看法。
“陛下,让百姓多生孩子就是了,读书还是要束修的,只要孩子多了,这份杂报说的五个办法,就全都解决了,只需要严查摔婴、弃婴之事,一家一户五六个孩子,就会有取舍,官厂就永远不会缺少他们所称的廉价劳动力了。”王崇古给出了自己的绝户计。
多生孩子,这份杂报的五个办法,都显得过于直接,不如鼓励生育。
朱翊钧仔细想了下,看着王崇古,眼神变得格外的复杂,这朝堂的明公,就是比这些个意见篓子更毒,这五条办法,每一条都是让人唾弃的,损害朝廷声誉的,可王崇古这个办法,不需要消耗朝廷的声誉,甚至还有美名,就把事情给办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大环境下,朝廷只需要轻轻的推一把,就足够了。
“王次辅,你!”张居正惊讶的看着王崇古,脸色变了数变,才厉声说道:“悔当初放过了你!”
当初,宣大长城鼎建、女儿诰命金字两个案子,就该趁机打死王崇古,而不是留他一条命,王崇古这个提议,实在是有点过于狠毒了。
“陛下,臣倒是以为,王次辅这个提议,可比那意见篓子的五个办法要强得多的多。”海瑞站了出来,表达了对王崇古的支持,十分明确的表态。
海瑞面色凝重的说道:“陛下,眼下在开海,海外广袤的土地需要人丁;而且孩子多了,才能把读书有天分的人筛选出来,去做舟师、地师、会计,五经格物博士;孩子多了,才能逼得大明不得不继续开海,再守着大明所谓两京一十三省这一亩三分地,养不起的,人快饿死的时候,就会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铤而走险。”
海瑞的意思很明确,人多了,才能维持新政持续向前,开海大事,就不能翻烧饼,人才诞生的概率才会大,才能推动生产力发展,才能让物质丰富起来,才能让人变得自由。
张居正一甩袖子,大声的说道:“海总宪,这么干,穷民苦力,何日才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穷民苦力越多,竞争就越激烈,整个劳务市场,就永远是买方市场,卖方永远没有议价权,出卖劳动力的穷民苦力,就不得不降低自己的劳动报酬,不能获得公允的劳动报酬,就谈不上自由。
“元辅,新政也没有让大明的老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只要大明还是普遍的小农经济,就没有人能吃得饱饭。”海瑞深吸了口气,他回朝之后,一直避免跟张居正发生冲突,但这次终于是撞到一起了。
大规模自由雇佣的商品经济、工匠公允的劳动报酬、多数人丰衣足食是个不可能三角,只能得到其中两个,得不到第三个,要知道穷民苦力里,工匠毕竟是少数,还有占据了多数的农户。
大规模商品经济形成、工匠劳动报酬公允,是农户在付出代价,农户用土地产出供养工匠;
大规模商品经济形成,多数人丰衣足食,是匠户在付出代价,就是不公允的劳动报酬;
而工匠劳动报酬公允,占了多数的农户也丰衣足食,在当下那就是小农经济,而且还是贱儒口中的田园牧歌幻想中的小农经济,理想状态。
而农户因为小农经济的封闭,吃了很多很多的亏。
“陛下,《墨子》曰:断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臣赞同王次辅的意见。”海瑞知道这可能会带来些问题,但大明现在的主要矛盾就是摆脱小农经济,进入大规模自由雇佣的商品经济,在那之后,才能讨论劳动报酬的公允,才能讨论人人丰衣足食。
张居正用力的吐了口浊气,他不愿,但又没办法去反驳了,轻重缓急主次分明,这都是他提倡的,结结实实的回旋镖,又击中了他。
有的时候,张居正也在想,新政的结果,真的都是好的吗当初出发真的是对的吗对大明庶民而言是有利的吗
“嗯,大司徒和大宗伯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随扈的两位尚书,询问王国光和万士和的意见。
“臣就是个账房先生,臣没什么看法。”王国光不表态,他不是怕得罪人,是他作为户部尚书更加为难,他比王崇古、海瑞更难以权衡其中的利弊。
“臣就是个趋炎附势的谄臣,陛下说对,臣不会说错。”万士和则是保留了意见,元辅、次辅都过于强势,他掺和进去,落不了好,还改变不了什么,不如不说。
“诸位!朕有一言。”朱翊钧看着所有的臣子,尤其是多看了戚继光和陈璘两眼,才开口说道:“要用大明的剑,为大明的百姓争取更多的土地,唯有如此,也只有如此。”
朱翊钧从来都是个大明优先的人,大明优先就是大明人的利益至上,狗屁的夷人,蛮夷不是人,他不掩饰自己这种立场。
他从来不是个理想主义者,人多了吃不饱,就走出去,杀死和奴役番夷,把所有适宜种植的土地,全部占了去,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皇权是否会因为开海,不能控弦天下,他可以接受分封的封建制,反正最后是肉烂到锅里面。
他不介意自己的名声是什么刽子手,更不介意日后有人骂自己屠夫,只要大明人更多了,吃的饱,穿的暖,就实现了他一直以来的让大明再次伟大的主张。
朱翊钧也是个读书人,他刚刚对伽利略说,造舰船是为了和平,立刻就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爪牙。
朱翊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需要更大力度的鼓励出海,朕决定,将所有南巡以来的稽税、拷饷、抄家、赔偿所获白银,总计一千三百万银,全部用于开海投资,更多的造船厂,更多的舰船,更多的海事学堂,更多的舟师,更多的种植园,来巩固现在已经占据的海外总督府,并且继续向外扩张。”
“下章吕宋、旧港总督府,朕要在吕宋和旧港设立水师军港,将海疆安全边界,扩张到马六甲海峡之内,必要时,可以越界。”
“大宗伯,将开拓勋爵的开拓年限,降低到三年时间,只要三年熟地,海防巡检勘探无误,则一体给爵。”
“户部,下旨悬赏陌生海域的星图、针图,按照远近、难易、土地是否易于耕种、矿产等多重标准制定悬赏,上不封顶,千金买马骨也在所不惜。”
“持续开拓,直到世界尽头。”
朱翊钧没什么好办法,万历维新到现在,已经逐渐进入了深水区,矛盾变得更加复杂,更加棘手,已经没有什么付出较小代价获得较大收益,四两拨千斤的好事了。
剩下的都是苦力活儿。
“陛下…其实可以选择停下。”张居正面有不忍,其实陛下可以停下,新政的目的是给大明续命,目的已经达成了,甚至是超出了,到这里停下,也不是不可以。
再继续下去,皇帝的身后名,指不定得稀碎成什么样。
朱翊钧则是平静的笑了笑说道:“先生,你很清楚的,新政,一旦出发,每走一步,身后就是悬崖,没有后退可言,只要朕停下,咱大明的势要豪右、乡贤缙绅,就会扑上来,把朕和万历维新的所有成果,撕个粉碎,分而食之。”
“诸公,照朕旨意做事即可。”
“哦对了,大宗伯,你拟定个章程出来,若是有伽利略这种三个月就能自学牵星过洋术的人才,愿意留在大明,统统给其大明人身份,一定得细心考效,若是弄一堆垃圾进来,皇叔怕是笑话朕了,当然留下了就不能走了,朕可是很小气的,要走,一律按叛逆处置。”
大明本身就有鞑官制度,在鞑官制度上修改出章程用来引进人才,并不困难,主要是甄别,大明有着丰富且完善的考试制度,洋垃圾朱翊钧可不要,被皇叔笑话,朱翊钧可承受不了。
大明是封建帝制,让皇帝不满意,那后果自然不必多言。
朱翊钧南衙打家劫舍搞了一千三百万银,本来打算填开封、嘉峪关驰道的窟窿,现在可倒好,又一股脑给放了出去。
“冯大伴,有困难吗”朱翊钧看向了冯保。
冯保面带为难的说道:“那倒没有,除去了开封嘉峪关驰道的三千万银,开海投资追加的一千三百万银,陛下能动的银子就只有三百万两了,而且还是白银,不是银币,臣担心有军情,不凑手。”
朱翊钧简单的算了算账,眉头一皱,满是疑惑的说道:“不是,怎么又多了三百万两银子哪来的”
根据之前冯保汇报了内帑的账目,开封嘉峪关驰道开工,再加上开海追加投资,内帑该是空空如也了,这才离上次汇报过去一个月,就又有三百万两白银入库了
“陛下,倭国幕府将军助军旅之费的三百万两白银,四月就从长崎总督府运到了大明来,已经换成了白银入了天字库。”冯保汇报了这三百万银的来源。
不都是白银,还有倭奴和游女,以及硫磺等物资,所以要到港换成银子。
去年的时候,织田信长的反抗,假借熊野水师独走的名义,和长崎总督府碰了碰,结果碰掉了两颗大门牙,没有取胜,为了平息大明的怒火,织田信长签订了白银硫磺条约的附属条约,割让了对马岛的治权,同时,要赔偿总计一千五百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第一年三百万两,剩余的四十年展期还清。
“倭国的白银,挤一挤总是能挤出来一些。”朱翊钧笑着说道:“三百万两银子够用了。”
当年道爷跟户部打了四年的嘴仗,要二百万两白银,最后才拿到了二十万两,隆庆皇帝跟张居正吵到翻脸,就要三十万两白银,最后被砍到了十万两,三百万两,够修六个先帝皇陵了,真的很多很多了。
再说了,大明军兵要求真的不高,以前欠饷了一百多年,不也继续当着乞丐兵这自万历九年起,军兵突然全饷了,搞得军兵都不习惯了,还以为皇帝天老爷抽了风,这全饷的军兵,犒赏稍微欠一欠,等有了再给,也不是不行。
要知道,大明皇帝的信誉在军兵中格外的坚挺。
“陛下,国帑老库还有七百万存银,真的有什么大仗,也绰绰有余了。”王国光立刻提醒陛下,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国帑是陛下的国帑,一动武,陛下老是想着内帑有多少银子,朝廷也有银子。
这都是自万历六年起,每年往老库存一百万银存出来的,都是银币。
“朕这不是担心到时候支取的时候,火龙烧仓了嘛。”朱翊钧的话充满了揶揄,这王国光刚从他这里敲走了一百万银!
王国光非常确定的说道:“那不会,臣每年都会亲自点检,少一银,臣都要跟他们拼命的。”
朱翊钧嘴角抽动下,他已经想象到那个画面了,王国光秉烛夜游老库,挨个银箱子检查封条,而后每一箱都打开,数完了银币再放回去,然后在亲自骑缝下印,贴上封条,再心满意足的拍一拍箱子,向下一箱走去。
“大司徒,该花就花。”朱翊钧笑着说道。
朱翊钧结束了这次的小型廷议,自南巡以来,朱翊钧就很少廷议,只有遇到大事,才会把臣工都叫到一起来,共商国是,这一次,朱翊钧做出了许多的决定。
皇帝要继续追加一千三百万银的开海投资,这个消息一公布,南衙的势要豪右下巴都快掉了,皇帝打家劫舍的钱,又回到了南衙,不过是以开海投资的形式,这大老抠,居然不是南下打家劫舍来了还能从大老抠手里见到回头钱
朱翊钧让礼部和伽利略好好的聊了聊,朱翊钧才彻底了解了伽利略的生平,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伽利略真的是个人才,的确,历史上的他,能顶着教廷的压力,一脚把科学的大门彻底踹开,并且把泰西带入了科学时代,没有天分,自然是不可能的。
伽利略的医学、天文学、算学极好,好到和大明五经博士、大医官几乎旗鼓相当的地步,要知道伽利略可是野路子出身,大明五经博士是系统培养的人才。
“这伽利略居然偷尸体研究解剖学”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奏疏,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
冯保面色古怪的说道:“他和德王殿下有点像,对万物无穷之理十分的执着,甚至是狂热,当他听说大明有个解刳院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北衙,参观下那一屋子的张四维了。”
“自从买到了《解刳论》,他已经不眠不休的看了三天,不是通事抢走了他的解刳论,硬逼着他休息,恐怕现在还在看,如饥似渴。”
“魏国公拿了五万银出来,鼓励接种牛痘,今天伽利略刚睡醒,他就去了接种牛痘的地方,在那一坐一整天,一动不动的看,惊讶牛痘的神奇。”
伽利略是学医的,他对牛痘防治天花,感到了无比的惊讶,并且深入的了解了牛痘说,连连感叹,大明不愧是天朝上国。
冯保从伽利略的身上看到了热情,这种热情,朱载堉也有,陛下也有,不过陛下的热情都是给了国事。
“泰西教廷但凡是干点人事,朕也不至于捞到这么个人才了。”朱翊钧感慨万千,伽利略和利玛窦不一样,利玛窦是个传教士,传教是第一职责,把大明的书籍翻译成拉丁文是第二职责,伽利略对宗教是厌恶的态度,在神学院差点被当成异端给烧死。
从伽利略身上的经历去看,朱翊钧觉得罗马教廷的做事风格有点怪,逢罗必反。
只要是罗马帝国提倡的,罗马教廷就必然反对,比如罗马帝国提倡沐浴,甚至修建了无数公共浴池,罗马教廷反对沐浴,关闭公共浴池;古罗马提倡多神,罗马教廷就搞一神;古罗马鼓励科学研究,罗马教廷甚至连潮汐都是违禁词,禁止研究任何天地运动;
而伽利略所在的佛罗伦萨公国,又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之一,伽利略从小学的东西,就跟罗马教廷灌输的那一套格格不入。
伽利略回不去了,除非有人能彻底推翻教廷。
朱翊钧乐呵呵的继续批阅着奏疏,这次奏疏只有一封,来自王崇古。
“不是,王崇古失心疯了,居然要逐步关停西山煤局采煤事”朱翊钧刚看了一行,就觉得王崇古大抵是疯了,居然听了贱儒的意见,要关停西山煤局的采煤事!
朱翊钧看完了奏疏才明白了王崇古的打算,王崇古关停西山煤局的原因是西山煤局的煤,实在是太难采了!
西山煤局每采一斤煤的成本是胜州东胜煤田的八倍,西山煤局的煤,都在一百丈以下,处处都要打井,每一个地方都要抽水,而东胜煤田的煤,露天开采。
除了成本高,西山煤局的煤质量差,烧成了焦炭,连辽东来的人参铁都能被搞的一堆杂质,还需要人工一点点的去敲锻,而胜州东胜煤田的煤,烧的旺,温度高,还杂质少。
如果按东胜露天煤田去看,京师西山的煤根本没有任何开采的价值。
王崇古计划从现在起停止西山煤局窑工招募,用五年的时间逐渐停罢采煤事儿,在停止采煤事之外,则是大力扩展炼焦和炼钢,将产业从采煤转为提供优质焦炭和钢材,将全部的窑工转化为焦炉工和炼钢工。
这是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一旦成功,西山煤局将会成为大明的钢铁中心,一旦成功,也代表着在不可能三角的另外一种破局方式,产业升级。
大规模自由雇佣的商品经济、公允的劳动报酬和人人丰衣足食之间,也存在三者全部得到的可能。
“王次辅今年多大了”朱翊钧看完了奏疏,询问着冯保。
“今年刚七十。”冯保赶忙回答道。
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奏疏,感慨万千的说道:“人老心不老啊,王次辅他一点都不信命,这个看似不可能破的局,他非要破。”
王崇古虽然没有对那篇文章发表任何的观点,甚至还提出了更加简单有效的办法,但他还是不信命,不服气,非要试一试,用产业升级,去试着破这个局。
“你看,王次辅年事已高,但还是这么富有活力、朝气十足,反倒是高攀龙这些年轻人,二十几岁,就已经暮气沉沉,腐朽和死亡的气息,离老远都能闻得见。”朱翊钧朱批王崇古奏疏的时候,还顺便踩了高攀龙这些江南士大夫一脚。
“高攀龙等人,大概就是大医官说的那些活着的死人了,套着儒家礼法这批皮的提线木偶而已,二十岁比七十岁还老,就不意外了。”冯保倒是觉得高攀龙这种腐朽实属正常,儒家礼法的提线木偶,可不就是死人一个
皇帝批准了王崇古的奏疏,让王崇古放心大胆的干,出了状况,他这个皇帝拿银子出来平事儿。
在皇帝批阅奏疏的时候,伽利略终于在惠民药局学会了牛痘法,并且开始帮助本就人手紧张的惠民药局接种牛痘法,一板一眼的做的非常认真,大医官庞宪盯了一会儿,就直接离开了。
伽利略记得先知的一句话,那就是实践才是论证一切的标准,不符合实践,哪怕再合理的解释,都是虚妄,都是需要质疑,而伽利略在读了一点拉丁文的矛盾说,就更加明白了实践的意义,从看到做,他开始切实的、积极的融入大明。
五天时间,伽利略帮助一千二百名来接种牛痘的大明百姓、军兵接种了牛痘。
“或许我应该成为一名医生,就是解刳院里的大医官,我喜欢这份工作,病人不受病魔的折磨,是何其的幸运,天花的致死率超过了30%,而在爆发区域,死亡率将会超过90%,你知道的徐,人一旦没有了规矩之后,比野兽还要疯狂。”伽利略下了工,摘掉了手套、口罩,站在水池旁洗手,和身边的另外一个年轻人,笑着说话。
这是伽利略的新朋友,来自上海县的徐光启,同样一个顶级的聪明人。
得了天花死亡的可能性为30%,但是爆发区域内,生人勿进,导致完全没有了任何的道德和律法可言,烧杀抢掠无时无刻不再发生,死亡率就会超过90%,每一次天花爆发,都是人间炼狱。
而牛痘,阻拦了天花的爆发,让接种了牛痘的军兵、衙役、医生可以进入爆发区域。
“成为一个大医官,和你考进大明皇家格物院成为格物博士不矛盾。”徐光启擦干了手,他不歧视夷人,相反他对泰西夷人的算学很感兴趣,所以他和伽利略成为了朋友。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伽利略眉头紧蹙的说道。
徐光启颇为肯定的说道:“对于你我而言,精力是完全够用的,现在的算学、天文、地理、医学,其实都不算太过于深入,陛下说:人们的认知边界,是个圈,所有孜孜不倦,研究万物之理的格物博士,都是在这个圈上扎出一个突出部,然后由点及面,扩宽认知边界。”
“或许,我们可以在认知边界上,多捅出几个突出部来。”
伽利略无奈的说道:“听着徐,你真的是非常的狂妄,但你也有狂的资格,而我就不同了,我得先活下去,不干活,就没有钱用了,费利佩殿下给的银币,只够我用到抵达大明,黎特使愿意资助我,直到考中五经博士。”
“用大明的话说,就是结个善缘。不过,我还是要学会自己生活,不能事事依靠别人。”
大明惠民药局人手十分紧张,种痘法也是需要手艺的,徐邦瑞给了五万银子,来医馆了解牛痘法就送一斤鸡蛋,种痘就送两斤鸡蛋。
搞得惠民药局人满为患,伽利略也是反复观摩,听课,学会了种痘后,才获得了工作机会。
要不是药局人手紧张,伽利略又是面圣得到了自由活动特许的夷人,伽利略不见得能捞到这份工作。
徐光启笑着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学会了汉话,饿不死的,格物博士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徐光启是个天才的同时,还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他敢公然抨击张居正,并且把张居正认定为了奸臣,就这一件事,就是他的年少轻狂。
王崇古在御前,询问了徐光启的名字,是要保徐光启,张居正为难就是以大欺小,而元辅帝师的应对方式是,直接化干戈为玉帛,在龙潭钓鱼的山庄,张居正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徐光启一枚全楚会馆的腰牌,彰显自己不计前嫌气度,还网罗了人才,把王崇古给气得够呛。
王崇古跟张居正斗法,就没赢过一次。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徐光启身上就没有暮气,和高攀龙那种活着却死了的人,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