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从头到尾都是那种很正常的保守派,但是此刻的王崇古已经难以忍耐了,无论是煤山,还是金山、银山、铜山,其利之厚,远超想象,唯有把驰道打通,官厂团造法,才能真正的成功。
“晋人已经拿走了羊毛生意。”朱翊钧不想给王崇古看塘报的原因也在这里,利益实在是太大,难保王崇古不会带着晋党,为了利益和皇帝撕破脸。
朱翊钧倒是不怕晋人跟朝廷撕破脸,只是大家都不体面的场面,是朱翊钧不想看到的,他选择了直截了当,对于这种老狐狸,朱翊钧还没开口,王崇古就已经知道皇帝在顾虑什么了。
晋党在这方面占据了地利、人和,晋党的固有地盘就是陕甘宁等西北地区,王崇古就是拍着胸脯保证,晋人也一定会分一杯羹,朝廷允许与否,都是既定事实。
幸好,俺答汗被俘了,这是王崇古最庆幸的事儿,否则陛下就不是犹豫,而是动手了,陛下从不缺果决,作为张居正的学生,也从不缺少心狠手辣。
比如海贸,浙抚朱纨领着道爷‘便宜行事’的圣旨,清剿倭寇,被逼自杀后,倭患闹得沸沸汤汤,如同滚沸的水一样,朝廷和沿海地方之间的矛盾,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现在全面开海,沿海遮奢户们,同样也是受益者。
这占着地利和人和,晋人必然要分一杯羹,有大有小而已。
“煤山、金山、银山、铜山,放在那儿,便一文不值。”王崇古也没办法给陛下保证,晋党都是些什么货色,他非常清楚,给陛下任何保证,都是戏台上的老将军,给自己插旗。
朱翊钧思索了片刻说道:“朝廷没钱,无论是修路,还是采煤炼金银铜,都没钱,但大明需要这些,人人做船东,其实就挺好的,王次辅以为呢。”
海带大王姚光启,要想海带走入湖广、四川、江西,也要看西土城遮奢户的脸色,否则姚光启就没必要参加那次的宴会了,当下大明,地方乡贤缙绅、势要豪右仍然掌控着地方绝大多数的社会资源。
这一段朱翊钧清楚,王崇古也清楚,这种地方抱团取暖,在政治上,则是表现为乡党,同乡结党,晋党、楚党、浙党、齐党等等,都是地域性质抱团结党的典型。
人人做船东计划,执行的很好,从交易行门可罗雀的船舶票证交易就可以看出来,船舶票证体量已经足够大了,可是这些个购买船舶票证的船东们,始终不肯交易手中的船舶票证,更多的是长期持有。
朱翊钧在分红上,甚至公布了具体的财报,而且每年一期,分红上也从没有挪作他用,重信守诺,是朱翊钧身上除吝啬外,第二个最大的标签。
大明皇帝的信誉极为坚挺。
墩台远侯为什么肯把一斤多重的卧马金,直接交给戚帅?是知道这金子交上去,陛下绝对不会亏待,甚至能得到更多,这就是信誉的体现,国失大信,人心起疑,现在皇帝、朝廷的信誉在快速恢复着。
为了人心凝聚,为了皇帝、朝廷信誉,朱翊钧和张居正发生了分歧,执意要给戚继光封公。
大明的百姓是很宽容的,即便是过去遭受了许多的苦难,但朝中说到做到,信誉坚挺,也会认可朝廷的政令。
一条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政令,就是一张废纸。
朱翊钧的意思是,晋人要吃,可以参考交易行之法,分润部分的利益,可是要全占全拿,那是不可能的,必要的时候,需要平叛的时候,京营也可以刀刃向内。
王崇古思索了片刻说道:“陛下,任何的承诺都是苍白的,臣连自己都保证不了,但是臣可以大声的说,臣一定会用最强有力的手段,保证大多数的晋人忠君上重振大志,体国朝振奋之心。”
开矿是个很复杂的工程,晋人也不专业,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比较妥当,安心等分红,不想多生是非的也大有人在,而且是大多数人的第一想法,懒惰是人的天性,能躺平拿钱,何必折腾呢?
可是很多时候,从经验来看,大明皇帝、朝廷,说过的话都跟放屁一样,没有任何信誉可言。比如大明宝钞从发行价值一两银子,到洪武二十六年,连擦屁股纸都不如。
王崇古的意思很明确,陛下依旧重信守诺,晋人里面的叛逆,他负责收拾,不用劳烦陛下动手,陛下毕竟是天子,动起手来,顾虑重重,可王崇古是个奸臣,就没有那种顾虑了,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陕西布政使王宇、佐贰官薛纶、山西按察使乔璧星,都是王崇古亲自动手清理的。
“如此。”朱翊钧笑了笑,示意王崇古就坐,说起了煤山之事。
胜州(今鄂尔多斯),隋初设立,隋朝末年陷突厥之首,李靖在贞观三年率领诸将出塞,灭突厥,擒颉利可汗,再奔袭阴山,收复河套,贞观四年,此地再设胜州、夏州、盐州、丰州、灵州等等。
大明这次征伐,连地名都不用重新起,只需要启用唐时地名就可以。
而麻贵奏闻的露天煤山,就在这个胜州煤山的东北边缘,完完全全是物理意义上的煤山,整个山都是煤,发现这煤山的格物博士林不争,也大感惊奇。
大明京畿西山煤田,普遍在地下三十丈以下,为了点煤,那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要多难有多难,就这为了点煤,费尽心机也要采,大明皇陵就在西山,为了采煤,惊动祖宗也在所不惜,现在天上掉下来个几乎采不完的煤山。
“朕有些不明白,这明晃晃的露天煤山,俺答汗就没发现吗?”朱翊钧和王崇古聊了聊煤山开采的事儿,西山煤局需要出总办和代办前往胜州开采煤山,王崇古对这些事也是驾轻就熟,再加上工部配合,开采之事,算是开了个好头。
王崇古是以内阁次辅的身份总裁官厂团造,王崇古马上致仕,会出一些小麻烦。
“俺答汗就是发现了又能如何呢?陛下,露天的煤山也是在山里面,他就是发现了,弄一堆奴仆过去,挖出来也运不出来。”王崇古摇头说道:“他连一个板升城都建不好,指望他能开矿吗?”
做不到,北虏的政治架构下根本不可能做到。
开矿是个系统工程,俺答汗建个板升城,修修补补了二十多年,在火炮之下,连三天都没挺过去,组织度不够,建城都费劲,大明和北虏打了至少二百多年,国初对草原的十三次北伐,再加上对北虏禁运了二百多年,草原已经完全退化到了奴隶时代,开矿这种多方协调之事,俺答汗压根协调不了。
“有理。”朱翊钧认可王崇古的观点,让俺答汗采矿,的确是难为他了。
“陛下,俺答汗以及其他俘虏,如何处置?”王崇古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他是刑部尚书,俺答汗一直关在天牢里,是杀是刮,陛下总得说句话,这么关着,不是个事儿。
朱翊钧面色严肃的说道:“百夫长、千夫长、万户、俺答汗、俺答汗子嗣侧妃等一众,全部斩首,大明和北虏的新仇旧怨,就此了断。”
“包括三娘子所出的两个儿子吗?”王崇古低声问道。
“包括,忠顺夫人临行前,告诉朕,那不是她的孩子,俺答汗那会儿图谋瓦剌,需要一个孩子而已,那会儿俺答汗已经不能生了。”朱翊钧点头说道,忠顺夫人在辞归之前,专门告诉陛下,她膝下的那两个儿子,只是名义上的儿子,而且那两个儿子,也不住归化城,而是住在板升。
过几年,三娘子也能再过继两个到膝下,不是什么大事,草原上对血缘本身就不是很看重。
“臣遵旨。”王崇古再拜,俯首说道:“臣告退。”
王崇古站在通和宫御书房前,叹了口气,该动手的时候,陛下从不犹豫,其实言官都在等,等着陛下对俺答汗的处置,如果俺答汗就这样老死在天牢之中,那言官就会弹劾戚继光在板升坑杀五千亡命之事;
如果俺答汗斩首示众,大家都当无事发生。
对于皇帝如何抉择,朝臣们其实也摸不清楚,这唐太宗俘虏了颉利可汗后,也是把颉利可汗养着,有事没事跳个舞,娱乐大家,俺答汗怎么说也是先帝册封的虏王,有金印、五章衮服冠带的顺义王。
显然百户以上皆斩,连侧妃都不放过,三娘子名下的两个儿子也要一并处斩,是王崇古都没有预料到的事狠厉,王崇古的判断是对的,陛下真的心狠手辣。
王崇古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站定,他忽然能够明白陛下为何要这么做了,和戚继光杀人的原因是一样的,为了和解。
如果草原人真的要恨具体的人的话,那就恨皇帝本人和戚帅就是。
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不用雷霆手段不可震慑,怀柔,永乐年间封了虏王马哈木,后来马哈木的孙子也先,俘虏了大明皇帝明英宗。
大明跟北虏打了这么多年,现在的主要趋势是和解,一些历史问题,需要有人去承担那些骂名,现在的和以后的骂名,刽子手这个称呼,日后一定会落在陛下的头上,摘都摘不掉。
王崇古彻底了然陛下对重振大明的决心,身后名?全然不顾,只顾身前事。
万历八年四月,大明探索船队出发的时候,朱翊钧承诺给探索船队的军兵成功归来者,每人一千银,没能成功归来者,每家五百银,徐九皋、刘吉等人回朝之后,没提这事,因为都知道陛下的节俭。(368章)
朱翊钧没有忘,只是之前在走账,需要核对人数,需要查验信牌、通关文书等等,一直到朝廷查验结束,朝廷办事有自己的僵化和低效,每一笔钱的支出,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这笔钱,终于在探索船队回来两个半月后,如数发放。
万历九年七月初四,朱翊钧在文华殿召见了安东尼奥特使马尔库斯。
“臣卡斯凯什指挥佥事马尔库斯,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马尔库斯行了五拜三叩首的大礼。
册封安东尼奥的圣旨里,还有册封了马尔库斯为卡斯凯什指挥,卡斯凯什位于里斯本西四十里的位置,是里斯本海上最重要的防御要塞和军港,朱祤钧册封其为指挥佥事,这是册封国王配套的。
“免礼。”朱翊钧看着马尔库斯笑着问道:“听闻这次葡王让你带了五十万银还朕的欠款,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
“陛下的慷慨和仁慈,照耀在万里之外的里斯本。”马尔库斯客气了一番,陛下的利息,其实在民间借贷里并不算高,甚至连高利贷都算不上,但是葡萄牙真的欠不起,拖个十年八载,恐怕得把整个葡萄牙赔给陛下。
“这次打算买多少条船?”朱翊钧直截了当的问道。
马尔库斯赶忙说道:“两条就足够用了,费利佩二世此时无暇和陛下的葡萄牙发生冲突,殿下手里的黄金和白银,实在是捉襟见肘,这次能够买两条五桅过洋船,归还陛下50万欠款后,需要留下一点本金,做生意,才能把所有欠款还上。”
马尔库斯这番话里,葡萄牙是陛下的葡萄牙,就是请皇帝怜悯,真的一点都没有了,总要留下一些本金来做生意才是。
朱翊钧听闻后,颇为认真的说道:“马尔库斯剑圣,大明有一句古话,叫未雨绸缪,你如果等下雨的时候,再去准备应对,恐怕为时已晚,朕不得不提醒你,费利佩二世现在的确没有功夫理会安东尼奥,因为尼德兰地区的独立让他焦头烂额。”
“但同样,一旦他解决了问题,再想筹建更加庞大的舰队应对他,恐怕就来不及了,这一来二去就要一年的时间,而且你们还要招募水师军兵作战,时间只会拖的更久。”
做生意嘛,就是贩卖焦虑,费利佩二世根本就解决不了尼德兰地区的独立,所以费利佩二世和安东尼奥再起冲突的可能开始下降,尤其是在安东尼奥租借了一个港口之后。
但不这么说,安东尼奥怎么会买船?怎么会将辛辛苦苦得到的白银,心甘情愿的送到大明手中?
马尔库斯再次俯首说道:“陛下的智慧,如同天上的星辰,陛下的启示,指引着我们前行,但是,真的没钱了,安东尼奥殿下,没有得到各总督区的支持,眼下的海贸甚至需要依托于西班牙的港口,请仁慈的陛下给殿下一些时间。”
真的一厘银都没有了!
老国王纯洁者恩里克没有给安东尼奥留下任何遗产,整个葡萄牙也是百废待兴,安东尼奥来到大明一共就带了一百五十万银,还钱和购买两艘船只,已经用掉了九十万银,剩余的六十万以内,需要购买到足够的货物,赚取到利润,才能还钱。
安东尼奥和公爵夫人卡塔里娜的爷爷是同一个人,徐璠对此震惊无比,还小心遮掩,但安东尼奥这一百五十万银,有五十万是公爵夫人给的。
“朕知道安东尼奥的困境,不如这样吧,不听从安东尼奥号令的葡萄牙总督区的商船,一律不得在马尼拉、旧港等地购买香料,这样一来,安东尼奥就可以获得一部分的总督的支持了。”朱翊钧笑着说道:“现在,葡萄牙商人急需的香料,都在大明的控制之下,这个惩罚,是许多总督区无法承受的。”
吕宋、宿务、棉兰老岛、元绪群岛等地区,被泰西称之为‘香料群岛’,泰西可以没有耶路撒冷,但是绝对不能没有香料。
黎牙实有一本专门论述胡椒的游记,名字叫《财富冒险殖民与胡椒》,就是系统论述胡椒对泰西的重要性。
黎牙实在游记里说:[很难想象香料架上会没有黑胡椒。它是烹饪界的变色龙,默默地融入数不清的食物组合内,视产地不同而产生不同热辣的口感,食谱绝对少不了胡椒这种香料,我们走进食品行,通常能找到好多种磨好的胡椒粉调味罐,或是一瓶瓶五颜六色、能买回家自己磨的胡椒籽。]
[胡椒,是世界性的香料。]
对于大明而言,胡椒是调料的一种,但是泰西的确需要胡椒,这和他们的饮食规律有关系。
黎牙实有一次向皇帝推荐了泰西美食,第二天就被缇骑们以‘谋害’的罪名给丢到了北镇抚司,关了三天,才被皇帝私宥释放,经过那一次之后,黎牙实再也不敢推荐泰西美食了。
泰西的美食尚处于‘茹毛饮血’时代,皇帝要是吃没有煎熟的牛肉,那就是违背了礼法,《礼记·礼运》言:未有火化,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这被视为野蛮行为,连迷航探索船队送来的海鱼,朱翊钧也只是尝尝。
大医官说,没有煎熟的牛肉里,有活着的虫子,是决计不可以吃生食的,一切为了陛下的健康着想。
胡椒的重要性和饮食习惯有极大的关系,虽然黎牙实仍在嘴硬,说刚磨好的新鲜胡椒有着浓郁的香气,吸起来可能像闻一杯很烈的红酒那样醉人,所以泰西人对胡椒极为追捧。
而万士和则认为,泰西主要是用胡椒去遮掩膻腥和血腥。
现在大明在南洋的经略,让香料完全控制在了大明的手里,即便是泰西的大帆船也只有从马尼拉才能获得足够的香料。
所以,朱翊钧的威胁是实打实的,总督们和商人们,不支持安东尼奥,就只能从费利佩二世手里购买了。
马尔库斯稍微犹豫了下,才俯首说道:“感谢陛下的圣恩,但还是不要这么做了,这样一来,总督们就不可能真心支持安东尼奥了。”
“是吗?”朱翊钧立刻反问道:“安东尼奥真的不需要吗?一道政令的事儿,真的不麻烦,朕既然册封了安东尼奥,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又不用花钱,不是吗?”
免费的,往往都是最贵的。
朱翊钧之所以要下香料禁令,是因为种植园的香料是不愁销路的,因为大明是当下世界最大的市场,即便是大明吃不下,还有每年一次的大帆船到港,可以将香料带回泰西。
朱翊钧这个举动的确是在支持安东尼奥做国王,但何尝不是在断了安东尼奥最后的退路?这条禁令下达后,总督府的总督们,绝不可能真心支持安东尼奥,安东尼奥只能做泰西的叛徒。
维护和大明的关系,就成了安东尼奥最重要的事儿。
马尔库斯显然很明白这一点,和陛下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但凡是能免费得到的,都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比如之前借钱买船的高额利息。
马尔库斯有些挣扎,最终,他俯首说道:“感谢陛下的慷慨。”
先把王位坐稳了,才能说其他的事儿,海寇出身的安东尼奥和马尔库斯,他们的目光看不了长远,只能着眼于眼下,安东尼奥急需各个总督府的支持,东方皇帝这个禁令下达和生效,的确可以让总督区投效安东尼奥。
马尔库斯不能,也不敢拒绝,他并不是怕大明皇帝,忤逆大明皇帝的确是非常危险的,很有可能被送到解刳院那个人间地狱之中,但马尔库斯不能拒绝陛下提议的理由,还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安东尼奥变了。
安东尼奥以前是船长,现在是国王。
这个船长,坐上国王之位,并没有励精图治,把庶政完全交给了国务大臣徐璠之后,就开始了自己奢靡生活,至于当上国王之前,振奋国家的雄心壮志,已经在奢靡的生活中,褪色了。
费利佩的秘书索伦,对安东尼奥不屑一顾是有理由的,索伦嗤笑安东尼奥根本不配当个国王,只配当个船长,索伦的君主费利佩极其勤勉,一年要写四百多封信给各地的总督,数年如一日。
安东尼奥喜欢做国王,至少看上去鲜花锦簇就够了,这就是马尔库斯只能答应下来的原因。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那好,大宗伯拟好旨意。”朱翊钧点头,这一次加强了对葡萄牙的政治羁縻和经济羁縻。
万士和明白陛下此举的目的,他才不会管什么友邦惊诧,立刻俯首说道:“臣遵旨。”
朱翊钧见到了黎牙实,黎牙实还是老样子,他这个泰西特使,已经被费利佩二世放弃了,但是表面上,他还是特使,这次觐见,黎牙实给陛下呈送了新写好的游记,里面的内容,主要是他站在泰西人的角度上,看大明的征战。
在黎牙实的视角之下,大明皇帝和戚继光的处置,过于柔仁了。
而另外一位特使,就是利玛窦,利玛窦现在还很年轻,他的目光里都是好奇,他连请安的话都说不利索,又因为有些胆怯,说话甚至有些口吃,在进京的路上,利玛窦已经见识到了大明皇帝的权力,是多么的可怕。
朱翊钧将利玛窦安排给了张国祥,道藏研究完了,还有佛学,足够他沉沦一生了。
利玛窦呈上了费利佩二世的国书,朱翊钧能看得明白,是拉丁文写的,主要内容还是问好,保持两国友谊之类的片汤话,值得注意只有一条,费利佩二世希望大明不要开通前往英格兰的航线,费利佩的话里带着很大的怨气,对英格兰的怨气,显然他已经知道了英格兰完成了环球航行。
费利佩二世为了说服大明皇帝,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在费利佩二世的描述里,如果不是英格兰深居幕后鼓噪,尼德兰地区的形势,不会恶化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么说,大明可能不能直观理解,费利佩将英格兰描述为了泰西的倭国。
这一下子就浅显易懂了。
英格兰这个搅屎棍,今天能在西班牙的地盘上兴风作浪,明天就能在大明的海疆煽风点火。
对于这种国度,还是希望大明皇帝慎重再慎重,三思而后行。
“费利佩二世在国书中谈到,英格兰对商船颁发私掠许可证,可确有此事?”朱翊钧看向了马尔库斯。
马尔库斯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陛下,确实有这样的事情正在发生,这对所有海上贸易都是一个噩耗,但它的确发生了。”
这个说法,得到了马尔库斯的认同,英格兰为了扶持尼德兰地区独立,为了应对和西班牙的海贸竞争,已经开始公然颁发‘私掠许可证’,授权属于个人的武装商舶,可以攻击或劫掠他国船只。
如此政策之下,只会催生出无数的海盗来,无论是葡萄牙还是西班牙,亦或者大明,对海盗都是不能容忍的,因为海盗的滋生,会严重影响航路的畅通。
错误合法化,是一种强盗逻辑,但英格兰公然推行这种政令,马尔库斯和费利佩敌对,但也不齿这种行为,甚至连葡萄牙沿海,都有私掠船出没。
长期出海的马尔库斯,对海盗恨之入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