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卷第一百七十章大明皇帝的镇国神器朱翊钧已经看完了薄薄的明穆宗实录,他对高拱的政绩是不认可的。
隆庆元年,以高拱为首的晋党和以徐阶为首的徐党,在朝中进行了激烈的党争和倾轧,高拱被抓到了把柄,最后在隆庆元年五月,被言官给弹劾倒台,被迫致仕回乡。
高拱之所以倒台,和隆庆元年的胡应嘉案有关。
隆庆皇帝刚刚登基的第一年,考察庶官,吏部尚书杨博,负责考察京官,贬斥言官郑钦、胡惟新,吏科给事中胡应嘉对杨博发出了质询:为何在正月的考核里,山西人无考核下等者?弹劾杨博考察官吏不公,上下其手,营私舞弊。
高拱认为胡应嘉是党同妄奏,拟旨斥为民,这一下子引起了言官们的激烈反弹。
五个月内,广东道试御史齐康、南京吏科给事中岑用宾、湖广道御史尹校、兵科都给事中欧阳一敬、南京广东道御史李复聘、工科给事中李贞元等等数十人接连上奏弹劾,高拱只能反复上奏请求致仕。
隆庆元年五月,高拱致仕回乡。
高拱之所以倒台,是因为吏部尚书杨博,曲庇乡里、包庇山西籍贯的官吏,以私愤谪诸官,党同排异,高拱回护。
高拱被骂为国之巨蠹,大明朝的蔡京,在政斗中,耻辱的离开了京堂。
这是在政斗的方面,高拱的狗斗术远不如徐阶,更遑论张居正了,张居正活着的时候,这些文官谁能斗得过张居正?
徐阶最后也被掀翻了,罪名是尸位素餐奉职无状,嘉靖年间,皇帝事神仙土木,而徐阶作为辅臣,不能责难陈善也就罢了,还多数赞同,还让儿子徐璠主持永寿宫之事;徐阶和严嵩缔交连姻,徐阶更是十五年时间内,无一言相忤严嵩,等到严嵩倒台徐阶立刻攻讦,为人臣不忠、与人交不信。
最重要的是,胡宗宪瘐死案,让徐阶太被动了。
隆庆二年七月,徐阶致仕回乡,离开了朝堂。
隆庆二年八月,张居正上万言书,条陈六事振奋朝纲,这道奏疏就是张居正赫赫有名的陈六事疏,针对国朝种种弊病,提出了具体的方案和解决办法。
隆庆皇帝面对冗长的陈六事疏,下章六部复议,最后复议的结果是,都察院、兵部、户部、吏部全都反对,最终隆庆皇帝批复了一句,知道了。
隆庆三年十二月首辅李春芳、张居正等请命复启用高拱,高拱入阁掌吏部事儿,开始了高拱当国的时间。
这段时间,其实高拱办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俺答封贡。
通海运的是梁梦龙,那是张居正的门下,整饬边方是戚继光,那也是张居正的门下,戚继光督师蓟辽的时候,高拱还在新郑老家心心念念的等待着朝廷重新启用;举荐殷正茂的是张居正的嫡系湖广道御史陈堂,力排众议让殷正茂前往两广任总督的是张居正。两广总督这个职位是张居正和高拱正式决裂的关键时间。
殷正茂的表现不俗,虽然刚到吃了点败仗,后来拆人家门凑军饷,终于把两广安定了下来。
朱翊钧读完了明穆宗实录,对高拱的政绩,并不认可,觉得高拱无能,他个人觉得高拱不厉害,尤其是高拱的第一次倒台,是包庇杨博庇佑晋人。
至于第二次,朱翊钧是事主,高拱要敲掉的是万历皇帝的爪牙,取缔司礼监。
朱翊钧看高拱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带着浓重的有色眼镜,毕竟要敲掉的是他爪牙,他当然不乐意,看高拱自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面目可恶。
当然可能是他面前的帝师,帝国的元辅张居正,实在是太能干了!以至于让皇帝产生一种错觉,天下首辅本就应该这么能干。
在吏治上,万历元年起张居正推行考成法,万历三年,糊名草榜,底册填名。
在军事上,支持刘显父子平定掌都蛮,支持李成梁塞外大捷,平定古勒寨,安定两广。
在经济上,万历二年起南衙宋阳山开始清丈,万历三年起,山东、南衙、湖广、江西、福建、两广,开始清丈还田,推行六册一账,收付复式记账法。
在文化上,整饬学政,对提学官进行考察,荡涤学政阴霾,革除唯心务虚六十四家书院。
张居正当国之后,正在一步步完成他隆庆二年陈六事疏中的承诺,一步步的推行着自己的新政,把已经行将朽木的大明朝一步步的从泥潭的深渊里拉出来。
“陛下,吃第五个包子吃饱了,前面的包子不能不算数。”张居正提醒着陛下,陛下对高拱无能的评断唯心,罔顾事实了。
张居正认为自己的江陵新政是站在高拱当国留下的基础上,而不是平地起高楼,建的空中楼阁。
张居正从不认为高拱有胆量、有能力、有决心做出刺王杀驾案,高拱只是认为司礼监的阉党祸国殃民。
“朕德凉幼冲,所以要先生在侧辅弼,先生做的很好。”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平静的说道。
无论小皇帝内心究竟何等想法,他只能这么说,这是政治表态,安抚冯保、张居正,表达自己继续支持新政的决心,朱翊钧是皇帝,是个政治人物,在立场的表态上,含糊不清,就会搞的乌烟瘴气。
“陛下圣明。”张居正听懂了,陛下这个年纪,就已经对朝堂的这些把戏,掌握的如此炉火纯青,熟练的就像是一个数十年的经年老吏,令人安心的同时,也令人由衷的有些感慨,陛下过了年也才十四虚岁。
虚岁,把在娘胎里的年龄算上,周岁,出生之后算起。
高拱和皇帝奏对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忽略皇帝的年龄,他看到的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是一个洞悉万物无穷之理的闻达君子,是一个对是非对错有着清楚认知的不惑士人。
高拱面前的君王,总是在阳光灿烂小皇帝和不可名状的怪物之间灵活的转变着,和高拱奏对的时候,就显得不可名状,跟张居正奏对时则阳光灿烂。
“先生说的有理,吃第五个包子吃饱了,前面的包子,不能不算数,诚然,新郑公和严嵩徐阶之流比起来,那已经是少有的能臣干吏了。”朱翊钧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严嵩当国,西北糜烂,徐阶当国,天下兼并,这样一对比,就显得高拱已经尤为可贵了,高拱也在找反面的金银铜钱,反过来了一些。
朱翊钧已经很客气了,没有把高拱和蔡京之类的奸臣,相提并论。
蔡京之后是靖康之耻,高拱之后是万历中兴,高拱已经是文臣之中少有的能臣,这就是朱翊钧给高拱的客观评价。
“冯大伴,带着新郑公看看朕的文华殿偏殿吧。”朱翊钧对冯保笑着说道。
接下来就到了冯保表演的时刻,高拱离任之后,小皇帝干了什么,冯保要一一介绍,因为高拱是先帝遗命的辅臣之首,也算是一个交代,把你高拱撵跑了,张居正这个首辅做的有模有样,并没有把国朝折腾的一团糟。
“《矛盾说》。”冯保带着高拱来到了第一个橱窗之前,透明的玻璃内,是大明皇帝和元辅联名着作矛盾说的原本,上面有陛下的亲笔书押和笔记,是宫刻本矛盾说的原文原版。
冯保将这本矛盾说拿了出来,自己拿着翻动了下,若是高拱留心,就会发现这本矛盾说的内容更加炸裂,皇帝一再想要把君父、君国、君师分开,而张居正总是避而不谈,这是宫刻本没有的,连张居正都不能触碰的话题。
冯保不让高拱碰这本矛盾说,而是翻动了一下后,放回了玻璃橱窗之内,在冯保眼里,这就是镇国神器,是皇帝和张居正共同创作的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那个道。
冯保至今对矛盾说理解仍然非常浅薄,天下读书人对矛盾说的理解,都不如皇帝和元辅。
“《甘薯图说》。”冯保来到了第二个橱窗前,这是徐贞明和陛下联合创作,收集天下农书,讲农学的一本书,相比较薄薄一册的矛盾说,四十四卷的甘薯图说,是安顿天下生民的救荒神物。
这也是镇国神器,粮食是万千政务之源,是大明新政源源不断的动力。
甘薯说的甘薯和马铃薯,占据了一大部分的篇幅,甘薯和马铃薯,是张居正门下罗拱辰进献的祥瑞,罗拱辰走了谭纶的路子找杨博被拒之门外,走了戚继光的路子,找张居正游说对洋舶征税。
高拱看着第三个橱窗空空如也,有些疑惑的说道:“这里面为什么是空的?”
“上面写着一个工字,陛下说农工为国之柱石,日后收集到的工书,都放到里面去,现在还没找到,所以只能这样空着了。”冯保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橱窗,摇头说道。
这个橱窗建好之后,一直没有足够分量的宝书放进去,一直是陛下的遗憾。
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擅长机械者钻研机械者,必然是投机取巧之辈;欲速则不达;这种风力舆论之下,小皇帝想找本综述大明工艺的着作都找不到。
“《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冯保来到了第四个橱窗前,看着两本兵书,这两本是陛下学习的笔记,相比较其他耀眼的天赋,陛下的军事天赋几乎为零,皇帝对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爱不释手,手不释卷的阅读,但是读了这么久兵书,皇帝就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瞎指挥。
皇帝读不通这东西,但不代表这不是镇国神器,这是大明军队建设的总纲,是大明屡战屡胜的不二法门,道理很简单,能做到的始终少之又少。
“《六册一账收支复式簿记》和泰西来的《借贷记账法》。”冯保带着高拱来到了第五个橱窗面前,这里面放着两本记账法。
这是大明税赋改革重要的理论支持,同样也是大明度数旁通的具体表现,六册一账是王国光的原创,借贷记账法是万士和、陈学会翻译的泰西算学,之所以它们被放在这个橱窗里,是因为它是新政中财税改革的代表作。
这背后代表着清丈、还田、官厂等等财税改制,同样有理由作为镇国神器,被放在文华殿的偏殿之内。
“郑王世子载堉所着《算学启蒙》、王文素所着《算学宝鉴》、程大位所着《算学统宗》。”冯保来到了第六个橱窗,这里面是度数旁通的具体成果,是大明算学集大成的作品,这里面还放着一本没写完的《万历律历》,这里是度数旁通、算学经典的镇国神器。
“《大明会典嘉靖续纂会典》、《考成法》、《公私论》。”第七个里面放着三卷书,在朱翊钧看来,考成法是皇帝御百官的缰绳是工具,大明会典是纲领,而公私论是政治活动中的准绳,这里面其实就是政治学,对于国朝而言,非常重要。
一共七个橱窗,里面是哲学、农学、工学、兵学、财学、算学和政学。
高拱看着七个橱窗,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疑惑的说道:“那儒学呢?四书五经何在?”
高拱看完了七个橱窗,发现了问题,大明似乎正在逐渐的抛弃儒学,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涉及到了大明国朝的问题或者说利益分配的总纲,居然被弃之不顾了。
高拱觉得自己已经很大胆了,要敲掉皇帝的獠牙,司礼监。
而张居正更加大胆,罔顾人情的推崇循吏,还要抛弃儒学,这根本就是带着小皇帝在造反!
造儒家的反!
真的让张居正做成了,大明还是大明吗?
冯保看了七个橱窗,看着高拱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正如陛下所言,高拱已经是政治上的死人。
冯保才不会回答高拱的问题,带着参观就只是参观,他根本不打算答疑,他来到了窗边说道:“这是陛下的两架千里镜,钦天监正在督造一台径为三尺六寸六分,长为三丈六尺五寸四分的大型千里镜,也就是咱们大明磨不出更大的抛物线镜,只能做这么大了。”
“是为了方便便解开陛下的一些疑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新郑公不必忧虑,都是内帑出的钱,供陛下观星使用。”
朱翊钧的新玩具,超大型千里镜,来看清楚土星环,现在土星环就像是两个小耳朵一样,根本看不清楚它本来的面目,这就是奇观。
若说有什么用,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但是说没用,那大明朝每条船上负责指引方向的舟师有话要说。
这东西研究不明白,是要迷航的。
冯保带着高拱来到了三棱镜前,解释着白光其实是七色光,而且七色光外仍然有温度,证明七色光之外仍然有光,继续向前,则是几个模型,夹板舰模型、三桅夹板巨舰模型、五桅过洋船模型、水翼飞船模型和画舫模型,画舫也是大明船只之一。
三桅夹板巨舰,大明一共建了两艘,松江府一艘,吕宋总督府一艘,就彻底停止建造了。
水翼帆船的模型有许多许多个,各种型号都有,主要用于各种不同任务的需求,而比较适合漂洋过海的则是三体水翼帆船,这玩意儿,甚至能远航到吕宋等大洋之中。
一架108键的击弦琴,每五天王夭灼都要过来弹奏一番,朱载堉仍然没有放弃,想要用艺术熏陶一下小皇帝,小皇帝则认为弹琴的艺术,不如种地的艺术,总是对乐理厌学。
毛呢官厂出产的毛料,以及毛料生产的大氅,也在文华殿的偏殿之中,尚衣监设计,磅礴大气,这毛料衣物,不仅仅是皇庄在卖,京师的成衣店也在进行贩售,但是毛料一匹难求,宫里买了很多的毛料,为大明将士们织造去了。
王崇古急,非常急,他急着扩充产能,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永定毛呢厂无法满足大明朝旺盛的毛料需求。
冯保一边介绍着文华殿偏殿里的奇技淫巧,一边介绍着这些年的发展历程,朝廷财用仍然非常紧张,朝廷收的税赋多了,但是花钱的地方更多。
“有司礼监的大明,也不是不能革故鼎新,元辅先生说,宦官是大明监察的一股力量,虽然势力不强,但不可或缺。”冯保带着高拱回到御前时,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冯保和高拱的矛盾就在这里,高拱认为政怠宦成,宦官就是国家的毒瘤,而冯保作为毒瘤本瘤,当然不同意这种说法。
宦官是天子家奴,出宫之后,就是代行皇权监察,而高拱要敲掉宦官干政。
高拱看完了这些,自问了一句,若是他为首辅,他能帮着陛下做到这些吗?答案是否定的。
高拱是个很执拗的人,这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在高拱看来,应该完全禁绝,皇帝舞刀弄枪与人斗狠,算怎么回事儿?
张居正是个循吏,谁能办成事就用谁,什么有用就研究什么,这就是典型的循吏,高拱不是循吏,他会疑惑儒学为何不在七个橱窗之内。
“新郑公以为先生新政如何?”朱翊钧看着高拱开口问道。
高拱俯首说道:“臣以为,国朝兴衰丧治,唯在贵当与责实,何为贵当?贵在适宜允当,不应该愚昧崇古,不讲世势,这是不对的。何为责实?求实,符合实际,不应该虚伪和虚妄。”
“能必贵当、计必贵当、利必贵当、法必贵当;言必责实、行必责实、功必责实、罪必责实;此四当四实,唯有如此,国是定,人心一,则上下之间,崇本尚质,急当下之急务而不为无益之事。”
“江陵公做的极好。”
高拱把张居正叫做荆人,这是一种蔑称,葛守礼就拿这话堵过张居正,现在高拱当着张居正的面儿,叫张居正江陵公,因为张居正做的的确很好。
哪怕是换成伊尹来做,不过如此。
“臣有除八弊疏,恳请陛下御览。”高拱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本奏疏,这本奏疏已经卷了边,显然是已经写好很久很久了,而且时常翻阅,朱翊钧示意张宏呈上,认真的看完了除八弊疏。
这本奏疏的全名为《挽颓习以崇圣治疏》,朱翊钧逐字逐句的看完了高拱的奏疏,合上让张宏交给了张居正,开口说道:“高先生,远胜徐阶严嵩之流,乃国事干臣也。”
“朕疑惑为何高先生在嘉靖年间已经写成此疏,却从未上奏言此事?”朱翊钧从来没看过这本奏疏,张居正也没看过,显然这是高拱自己写好,但是从未拿出来的改革纲领。
这本奏疏讲的是吏治,除积弊,总纲为反腐,在高拱当国的二十九个月时间里,高拱一共惩贪六十四起,惩处贪官污吏一百六十四人,他当国惩贪反腐,功效极佳。
但是高拱从来没有把这本奏疏拿出来过。
朱翊钧发现自己确实跟张居正说的那样,对高拱的认知是有些偏见的。
“彼时严嵩徐阶当国,二人皆为贪墨巨蠹之辈,臣这本奏疏,便不能上奏了。”高拱回想起了当初,奏疏早就写成,但是彼时大势根本不允许这样的奏疏出现在朝堂之上,否则高拱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高拱选择了留在自己的手里。
“陛下臣不认同。”张居正看完了奏疏,将奏疏还给了张宏,摇头说道:“新郑公奏疏臣从未看到,但是新郑公的作为,臣看到了,他惩贪反腐,可是陛下,臣仍然以为,贿政造成的姑息为国之大弊,不除姑息,何谈惩贪?”
张居正和高拱在政治上最大的分歧,就是是否反贪,张居正认为先除姑息,再除贿政;而高拱认为贿政是姑息之基,除贿政就是除姑息。
高拱是个清廉的官员,若是贪赃,冯保早就追杀到新郑去了,还能让高拱活到现在?
高拱当国办得最大的事儿,就是惩贪。
高拱有姑息,他姑息了晋党,默认了杨博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包庇自己的党人,山西籍无一罢黜。
而张居正用考成法破姑息,官员升任罢黜,皆由考成而非人情,糊名草榜,底册填榜,除了姑息再除贿政,否则姑息大弊之下,惩贪根本就是无根之萍,不可能有效果。
“放到第七橱窗内,为政学。”朱翊钧让张宏把这本奏疏拿去了政学橱窗之内,认可了高拱的谏言。
朱翊钧看着高拱说道:“朕以为先生说得对,惩贪反腐是一定要做的,但是破姑息大弊在前为宜,朕把高先生的奏疏收入第七橱窗,等考成法大成,则惩贪反腐,除贿政之弊。”
朱翊钧仍然支持张居正的做法,先破姑息,同乡、同师、同榜、姻亲等等复杂关系制造出了一张互相包庇、互相袒护的大网,若是不能把姑息之弊破除,又如何反腐呢?
高拱脾气很倔,他承认张居正干得不错,但是他绝不承认自己不对,他还是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先惩贪杜贿政,姑息自破,这种政见之间的分歧,最终让高拱和张居正分道扬镳。
这种争端在隆庆六年一月时候,最为激烈,福建巡按御史杜化中,弹劾蓟州三镇总兵戚继光贪腐,贿赂兵部左侍郎谷中虚。
戚继光、福建参将王如龙、游击将军金科、福建都司佥书朱珏等文武,都在弹劾的名单之上。
斗争的最后结果是:兵部左侍郎谷中虚、福建何宽回籍听勘,福建按察使莫如善致仕,按察司转委运史李廷观冠带闲住,推官李一中降用。
但是武将屁事没有,因为张居正包庇了姑息了武将。
戚继光在蓟州这个位置非常重要,嘉靖二十九年和隆庆元年的入寇,都和这里有关。
高拱重清流,张居正重循吏。
朱翊钧比张居正更重循吏,大明都烂成这个模样,谁能做事就用谁,殷正茂贪怎么了?拆人家门怎么了?搬人床榻怎么了?不把倭患匪寇平定,权豪别说家门床榻了,连人都得死。
如果是隆庆六年,让朱翊钧选择,他还是选张居正,不选高拱。
“臣愚钝,仍不觉自己有错。”高拱对自己的想法非常坚持。
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高先生今日就回新郑吧。”
“臣告退。”高拱见小皇帝已经完全被张居正所蒙蔽,选择俯首告退。
张居正也一同离开,算是送送自己的当年的同道中人,他们二人在嘉靖、隆庆初年也是志同道合,同志同行同乐的朋友,只不过越走越远。
“江陵公把陛下教的很好。”高拱走出了文华殿和张居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张居正教导有方。
高拱其实一点都不看好万历皇帝,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万历皇帝不弘不毅,尤其是做事没有定性,品格堪称顽劣,所以高拱一直想敲掉司礼监,僭越皇权,让天下向治。
但是今天看小皇帝这架势,哪有一点当初的影子?
这显然,都是张居正的教导有方。
“我把新郑公叫回京师,本来是打算重启元年正月的刺王杀驾案的,陛下不准,这才罢休。”张居正也没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就是借着高拱生事儿,追查晋党,肃清流毒,但是皇帝依旧不肯,选择完全相信戚继光,就如同戚继光相信皇帝那样的相信。
朱翊钧坚信戚继光会一直胜利下去,而后将土蛮汗彻底赶出辽东,让土蛮汗和俺答汗内讧,那时候,就是才是肃清流毒之日,是最好的时机。
高拱眼睛瞪大的甩了甩袖子说道:“张居正你真是坏事做尽啊!我都被赶回家中了,你还要拿我生事儿!伱也太歹毒了吧!”
张居正笑着说道:“新郑公谬赞了。”
这一章被锁了2个小时,因为《官》《官》相护这四个字,无敌。今天孩子生病了,早上请了假去了趟医院,中午看到章节被锁了,和我的编辑牙牙沟通,牙牙说:阳了,没上班,发烧中。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健康哦。求月票,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