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佑杰放缓了呼吸，轻轻地走进这间腐臭味依然没有散去的屋子。
因为赵家人是很明显中毒死亡的，所以庄佑杰首先看起了饭桌上残存的饭菜。
赵家这顿饭的餐点其实特别简单，两道菜，一道汤，还有一筐馍。
筐子里的馍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半，硬的跟石头一样，从高处掉下去估计都能砸死人。
庄佑杰捏了捏馍，又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异常，甚至这种坚硬的窝头如今已经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桌上的两道菜也已经发黑变硬，很努力才能看出来一道是切片炒菜头，另一道则是黑乎乎的很多枝叶搅成一团，庄佑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什么。
也许这是关中的特色菜，梁垣雀见多识广，就叫他过来看看。
“这是白蒿跟干豆角炒到了一起，以你的身份已经没有接触过这么粗糙的菜系。”
其实梁垣雀也是分辨了一会儿，才分辨出这是什么。
“别说的我像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一样，只是因为地域不同，我没见过而已。”庄佑杰反驳。
梁垣雀没再说什么，而是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踱步查看起来。
检查完腐烂的饭菜，庄佑杰心想这就算是有毒，凭肉眼也看不出来啊。
要不找个银器什么的试一试，老话不都说银针能试毒嘛。
看着他一直在纠结这一桌饭菜，梁垣雀忍不住提醒他，
“别老想着饭菜了，毒也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摄入的。”
饭桌一旁的柜子上放着两串鞭炮，红纸的颜色还没有褪去。
其中有一串鞭炮已经被拆开，不知道被哪个调皮的孩子从上面拆下了几个小炮仗，已经偷偷拿去放了。
庄佑杰走到梁垣雀身边，发现鞭炮旁边还有一碟花生瓜子，已经很明显的被吃下去了不少。
碟子旁边有一小堆非常规整的花生和瓜子壳，柜子旁边的地面上也散落着不少瓜子壳。
来看，规整的瓜子壳是大人吃的，地面上散落的则是调皮的孩子随手扔的。
“看出什么来了吗？”梁垣雀轻轻地开口问庄佑杰。
庄佑杰点了点头，感觉心口有点堵，“他们出事那天，是除夕夜吧，这是他们的年夜饭。”
也许那天，赵老太太跟儿媳妇已经决定好了新的一年要从沟子崖村重新开始，要好好的生活。
即使生活结局，大人们还是竭尽所能的张罗了一桌比平常要丰盛的多的年夜饭。
为了能让孩子们开心，甚至还买了两串鞭炮给孩子们玩。
即使知道不会有客人登门来拜年，但还是准备了瓜子干果，大不了就是给自己和孩子们吃。
吃年夜饭的时候，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舍不得先吃菜，先用馍把自己填了个半饱。
也许在吃饭的时候，孩子们还在欢天喜地的讨论待会儿该怎么放鞭炮。
而大人也在这个时候趁机教育孩子要孝顺，要把好吃的菜先让给奶奶吃。
而奶奶则是笑呵呵的应下每一个孩子嘱咐的问候，也许还拿出自己本就不多的积蓄给孩子们包了红包。
而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时刻，悲剧像是一双可怕的大手，悄悄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从尸体状态上来看，赵家的三儿媳是最后一个咽气的。
在死去之前，她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痛苦挣扎着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场人间惨剧。
“到底是因为什么，非得在这么喜气洋洋的日子里夺走这一家人的性命！”
庄佑杰越想脑子越乱，但就是想不出赵家一家人死亡的真相。
“你越着急，脑袋就越无法集中精力思考，而且你现在思考偏向感性，就会挤占理性的空间。”
梁垣雀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肩头，想让情绪逐渐变的激动的他冷静下来。
“算我输了，”庄佑杰深叹一口气，“告诉我真相吧，我知道你早就已经看透了。”
只见梁垣雀从碟子里拿起一颗花生递到他面前，
“喏，这就是凶手。”
呃，啊？花生？难道赵家人都是吃花生卡死的？
梁垣雀拇指用力，“啪”的一声摁开了花生壳，一股浑浊的白烟顺着裂开的缝隙飘出来。
他把花生粒倒在手心，庄佑杰看到花生粒已经明显的霉变。
“不仅仅是这一颗，这碟子里的花生跟瓜子其实每一颗都坏掉了。”
“也许赵家人发现它们已经生霉，但觉得这是个稀罕东西，没舍得丢掉，而是挑选了看上不去不是那么严重的吃掉。”
梁垣雀把发霉的花生粒随手扔在地上，“发霉的坚果会产生毒素，即使看上去没那么严重的，或者根本还没有在表面上产生霉菌的，依然都有毒。”
庄佑杰大吃一惊，“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发霉的坚果有毒。”
“毕竟以你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吃到发霉的东西。”
梁垣雀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瓜子跟花生壳感叹，
“也许是因为小孩子嘴馋，也许是因为大人心疼孩子，所以几个还是是吃的最多的，也是中毒最深的。”
坚果霉变产生的毒素不会立刻致命，也许赵家人是整整吃了一天的花生跟瓜子，才在年夜饭的时候毒发，一家人痛苦的离世。
“那有没有可能这些坚果是在他们死后才发霉的？”庄佑杰提出自己的质疑。
“现在是冬天，天气很冷，且关中地区气候很干燥，”梁垣雀解释，
“如果他们死之前花生瓜子是没有问题的，在这种环境下一个月的时间花生不会发霉成这个样子。”
“现如今我们看到的花生霉变如此严重，说明它在贮藏的时候就已经在内部产生了霉菌。”
“坚果发霉，一般都是贮藏条件不当。”
“那也就是说，这些花生跟瓜子，从一买来的时候就是坏掉的？”庄佑杰惊讶的问。
“有这个可能，”梁垣雀叹气，
“也许是购买的时候贪了便宜，过年那段时间即使的坚果跟糖块都会涨价，也不知道赵家人是从哪里找到价格便宜的商贩的。”
好好的一家人，在大年夜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全家丧命。
唉，老天爷啊，你要不睁开眼看看，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