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自欺欺人
张梦阳接连封了她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见到流血稍止,这才暗暗地舒了口气,赶紧将自己贴身的里衣脱将下来,撕成了长条之状,手忙脚乱地给她扎裹伤口。
萧太后和小郡主这时候也都捐弃前嫌,跑过来给他帮忙。
虽然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已经尽了全力,忙了一通之后全都弄了个满头大汗,但由于莎宁哥的伤势太重,流血仍然没能完全止住。
虽然剑尖所透出的后腰部位已经不再出血,可是由于左腹部的伤口较大,鲜血始终都在缓缓地往外渗出。
莎宁哥在指着张梦阳的鼻子骂了他几句之后,声音便开始渐趋微弱,最后竟致把眼睛一闭,昏迷了过去。
张梦阳给吓得大惊失色,不停地摇晃着她叫喊:“莎姐姐,莎姐姐,你没事吧,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啊…莎姐姐…莎姐姐…”
最后的两声喊叫,都已经分明地带着哭腔了,可见他此刻心中惶急到了何种程度。
“是我害死了她,我对不起她!我是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乌龟儿子王八蛋——我不是人……”
张梦阳鼻子一酸,眼泪刷地朝流了下来,瞬间在脸颊上恣意纵横地奔腾起来。
萧太后探了探莎宁哥的鼻息,劝慰道:“她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你不要想太多,要想让她活命,得赶紧找附近部落里善疗金创的郎中给她止血才行。”
张梦阳听罢,随即将莎宁哥抱了起来,对萧太后和小郡主道:“你们和小白在这里等我,我到附近的部落里去找找看。”
说完,他就调整好呼吸,驾起了神行法,闪电般地消逝在她们娘们俩的视线里。
他抱着莎宁哥先向南跑出了一百多里,跑到了一个看上去约摸有两三百帐的部落里。
此处的牧民不通汉话,张梦阳只能对他们连说带比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并且把莎宁哥满是鲜血的伤处给他们看了。
当即便有了几个热心的牧民并一帮孩童,带他来到了一个泥土垒就的蹦蹦房里,向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行医老者求救。
老者察看了莎宁哥的伤势,又给她号了号脉,然后用药酒给她重新清理了前后伤口,敷上了一层类似骨粉的药沫,又用羊皮绷带给她包扎起来了。
做完了这一切以后,老者用他们族里的土语,对着张梦阳连说带比地说了一大通话,似乎是在告诉他伤者的伤势太重,情况很是不好,让他到别处去找好一点的郎中看看。
没办法,他只得冲着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道了声谢,伸手入怀,想找些碎银子或其他值钱的东西送给这老者当做谢仪。
可此刻他翻遍了周身上下,偏偏连一文钱都没有找到。无奈之下,他只好尴尬地冲老者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抱起莎宁哥来快步出屋,运起神行法来逃也似地窜远了去了。
他不辞劳苦,又东东西西地兜转了上千里地,碰上的好几处或大或小的部落,向其中的巫医寻求救治之方。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并不理想。一来张梦阳与他们言语不通,无法顺利地沟通交流。二来莎宁哥的伤势实在是太重,试了好几种方法方才勉强止住了流血,至于有没有生命危险,能不能痊愈,这可实在是无法预料的事。
由于失血过多,莎宁哥已经昏迷了许久不见醒来。她的脸色煞白,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张梦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疼得无可如何,伸手到她的脸颊上摸了摸,觉出她的脸颊还很是温暖,于是心下大慰,长舒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
“好媳妇儿,你放心,就算把我这条腿跑断了,我也一定要把这条命给救回来!”
他抱着她在一团草甸上坐了下来,心下默默地筹思计策。
他想,在这茫无边际的草原之上,能碰上的多是些目不识丁的化外之民,他们当中的郎中巫医们能有多大的本事?把时间都消耗在这等地方的兜兜转转上,实在是对莎姐姐生命的极大不负责任。
他思来想去,觉得为今之计,只有带着她飞奔入塞,高价聘请内地的名医赶紧施以紧急抢救才是正经,多耽搁得一刻,她便少了一刻救治的希望。
于是,他又想起了河北长河镇上的神医王道重来。当初他在窦天纲的庄子上,和黑白教与太上正一教的人混战的时候,李师师为了保护他而被冷旗主丢来的板凳击中在胸口,几乎命丧当场。
那时候他抱着李师师遍求名医无数,求来求去也没求出个什么结果来,还是莎宁哥后来推荐了王道重给他,这才把师师的一条性命从鬼门关口给夺回来的。
“记得当时莎姐姐说,那位王道重乃是大宋朝廷里的太医院金紫医官安道全的师兄,不管多重的伤情、病情,但教只剩得一口气在,没有个他医不好的。”
她还说王道重与安道全素有南全北重之称,人人都把他的医术传的神乎其技,听起来似乎名下无虚。
若不是她的推荐,他原也不相信一个普普通通镇子上,真的会藏有这等了不起的神医的。
谁知一试之下,方知那王道重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师师那么重的伤势,在得了他的医治之后,居然真个起死回生,日渐痊愈起来。
“看来,莎姐姐当初推荐给我的王道重,今番又要成为她的救命恩人啦。在那当初,在师师危在旦夕只剩下一口气的日子里,莎姐姐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面临着和师师类似的遭遇了?”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多所耽搁,急忙御起神行法来跑回到了萧太后和小郡主所在的溪水边上,把自己的想法和先行入塞的打算说给她们听。
萧太后和小郡主见眼下也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对他的主意给予肯定。
小郡主问他:“那我和姨娘入了塞之后,到哪里去找你,咱们在何处碰头?”
张梦阳道:“淑妃和阿撒他们都在燕京,姨娘你两个就先回燕京皇城里去吧。回头我让老郎主下一道圣旨,把燕京皇城正式赐给咱们做郑王府,以后那儿就是咱们的根据地了。
“我再慢慢地把合扎谋克的兵都换成窝拉答统领的侍卫亲军,以后你们就用不着再担心被莎姐姐他们的人辖制了。”
小郡主道:“别忘了老郎主在小姑里甸还给你建了好大的一座郑王府呢,他怎么还会再把燕京的皇城赐给你?”
张梦阳道:“小姑里甸的是郑王北府,燕京的是郑王南府。燕京皇城是姨娘以前所居的宫室,我能眼看着这么好的一座宫苑落在他人的手上么?
“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占住了再说,只要咱们不挪窝,他们谁也别想撵咱们出去。何况咱们现在已经给占住了呢,那就老实不客气地继续占着吧!”
张梦阳抱着莎宁哥坐下来,把从部落巫医处得得来的一些药粉喂在了她的嘴里,又解下她腰间的水袋,灌了几口水给她喝。
莎宁哥皱着眉头喝了几口,然后就摇了摇头拒绝再喝,口里喃喃自语地说了些什么,只是由于她此刻的气息太过微弱。张梦阳没能听清她究竟在说了些什么。
只隐隐约约地听出了“小畜生”三个字,其他的则一概分辨不清。想是她在昏昏沉沉的状态里,仍还记恨着自己当着姨娘和莺珠的面,打了她那一下巴掌吧。
虽然这时候的张梦阳,深心里对自己的那一过激行为已是颇有悔意,对莎宁哥更是抱有很深的歉意,但当小郡主也听到了那一声“小畜生”的时候,而且提醒他“她心里还在恨你打她”的时候,他却又自欺欺人地把自己装扮得心肠很硬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特么的,老公打老婆天经地义,她恨我便恨我,我怕她个鸟!这么多的老婆们个顶个地不听话,不打的话以后还有我张梦阳说话的余地么?
“我今天打了她,明天说不行就打姨娘和莺珠,后天就打多保真、师师和淑妃,大后天就打蒲速婉和蒲察夜莺,还有那个狗屁总教主皇甫丽卿和龟山老母,把老子惹急了也照打不误!
“至于月理朵和清风、明月那些人,那就更是不在话下了,以后谁要是再敢不听我话,小爷我就打得她三天坐不得板凳。”
吐槽一通之后,他把萧太后和小郡主娘儿两个托付给了小白,让小白既给她们当坐骑,又给她们当贴身护卫,护佑着她们一路安稳无虞地奔向东南,进了居庸关之后径回燕京。
交代完毕之后,他匆匆地向她们娘儿俩告了别,就抱起了莎宁哥施展开神行法,以较之小白还快得多的速度,先行向南疾驰而去了。
哪知道他抱着莎宁哥才刚刚走了不久,萧太后就吩咐小白循着他的踪迹在后面紧跟着,他去哪里,她们也跟着去哪里。
小郡主不解地问:“姨娘,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咱们就到燕京皇城里候着他得了,为何要跟着他去那长河镇上呢?”
萧太后道:“他说的长河镇的那位神医,要是真能把莎宁哥救下来的话,咱们自是乐观其成。怕只怕这女魔头恶贯满盈,这回真是到了她的大限。
“梦阳对她情深义重,如果眼看着她死了的话,我真担心他头脑一昏,作出什么傻事来也说不定,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小郡主道:“姨娘说得对,那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就别耽搁了,赶紧走吧!”
说罢,她二人走到了小白跟前,翻身上了蛇背,冲着刚刚张梦阳刚刚逝去的方向一指,吩咐了声:“小白,跟上去!”
小白载着她们娘儿俩,立即听话地奔行了起来,由慢渐快,追寻着张梦阳的行踪不断地向南,向南,一直向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