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你是我恋人吗，嗯？
“快逃！”
早在谈话间，两人就有意无意地移动到了近前。此时见巨蛇意欲行凶，方曦文立刻大吼出声，手中长剑用力地掷了出去，赤龙咆哮！
而洛霆反应比他更快。没有拔剑，他竖起手掌，一“剑”劈了过去，有如分开碧波的剑气掠过，直直袭向巨蛇的脑袋。
而巨蛇似乎也没预料到他们反应这么快，身子用力一扭躲过赤龙，蛇尾则拍向剑气，显得灵动无比。
嗤嗤！
它的尾巴有几道血痕飚射而出，吃痛了一声，松开了店主。
见状，方曦文赶忙纵身而上，伸手就要去抓店主的衣领，结果被躲开了。
店主是自己扑向了巨蛇。而后者仿佛早有准备般，用力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有猩红的血液滴落下来——
方曦文落到巨蛇身前，只看到一双似感激似解脱的眼睛，整个人都呆住了。
“萍儿，我们终于能再见了——”
如同那些流匪一般，店主的声音也在最高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咀嚼声。
那巨蛇吞下了活人后，卷起大堂的桌椅砸向两人，接着猛地撞破墙壁，往外逃去！
“这畜生！”方曦文双目喷火，一剑劈烂了飞来的桌子，纵身急追，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将洛霆的呼声甩在身后。
“这小鬼！”见呼叫无用，洛霆放慢了脚步，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底骨子里还是个年轻人，跟他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不一样。
其实，只要洛霆想，追上这个接近结丹的妖怪一点都不难。
但他没有，因为若是他去追，感到威胁的妖怪可能会回身拼命；而方曦文注定追不到，并且妖怪对他真的没有敌意。
…
…
方曦文全力运起落虚神游，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跟巨蛇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知道店主为什么甘愿受死了。
他或许早就知道那巨蛇不是妻子，却一直在欺骗着自己，因为不这样他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是方曦文说的那番话让他下定了决心，让他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让他接受了妻子的死，却也让他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在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把自己和妻子的生命“托付”给方曦文后，店主终于不用受大义的折磨，可以安心赴死了。
因为有人会记住他们…所以，店主是被我杀掉的。
“给我回来啊！！”
眼睁睁地看着巨蛇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间，他终于咆哮出声，死死地握住手中长剑。
终究还是无力，方曦文几乎把这当成是未来的一种预演，心情渐渐低落下来。
因为他想要拯救很多人，但他的力量远远不够。
如果说帝君是当世第一，那或许该是他应得的——那是舍弃一切、背负一切的道路。
但方曦文偏偏不想这样，因为帝君舍弃的，正是他想守护的。而如果不走这条路，他似乎又没有足以守护的力量。打死结了。
这时，有一袭青衣翩然而至，落在这矮小的山丘上。剑仙现出身形，轻声道：“他真的很爱他的妻子。”
“有什么用，那根本不是人，就是一头开了灵智的妖怪！”他紧紧地捏住拳头，压抑着声音。
“谁跟你说不是了？”
“？”方曦文猛地抬起头，对上剑仙那略带着点笑意的眸子。
无论看多少次，剑仙都觉得他这种为别人挺身而出的样子很好，因为跟帝君截然相反。哪怕现在还办不到什么，但总有一天他会证道至高的。
其实剑仙最开始愿意帮他，就是因为他说不愿意让洛青霓变成自己这样，才略略放下了成见。
“没听仔细吗？店主说，他看到的是妻子的‘半截身子’，”剑仙语气悠然，“那不是被吃了，是现出真身了。”
“啊？”
“那是条黑鳞双首蛇，快到结丹期了，所以没能压抑住吞食血肉的冲动，袭击了客栈的人。”
“你、你的意思是，他老婆一开始就是妖怪？”方曦文瞪圆了眼睛。
许仙，何时进来的？
“是。这种妖物在结丹期会蜕变出两个头，在吃掉那么多人后，积累够了，店主应是懂她意思的。”说到这里，一直清清冷冷的剑仙露出些少女情态，眨了眨眼睛，“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啦。”
“…那倒是我太小看他们之间的爱了。”沉默了一会，方曦文苦笑起来，心里也有些释然。
其实仔细想想，他是能救到店主的，只是后者自己做出了选择。再加上妖怪太强了，他的的确确不是对手。
能做的都做了，就不必自责了。
他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自己摊开在硬邦邦的土地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闹了这么久，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熹微的晨光从东边照来，摊薄在迷蒙的雾气里，整片大地都在慢慢地醒来。
方曦文出了会神的功夫，剑仙拢了衣摆在他旁边坐下，抱着膝盖，轻声问道：“怎么？”
“只是有点感触。我在想，要是我也像他那样失去了爱人，自己究竟会怎么做。”
“有答案了？”
“嗯。我应该会比他偏执多了，只要能再见到她一面，或者再跟她说上一句话，我该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哪怕违背天理，哪怕失去一切。”他将手伸了出去，虚握了一下。
“是吗。”剑仙不知为何有点开心，眉毛弯了一下，但又强行压了下去。
“啊，不过被活活吞食还是太痛了，”方曦文补了一句，“我估计会把自己麻晕，脱光了撒上她喜欢的调料吧，衣服可能会影响消化。”
“呕，恶心死了，谁会吃伱啊。”剑仙此时只觉反胃无比，刚刚那点感动全没了。
一点都不懂女人心。他怎么能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
“诶，原来你是我心爱之人啊？”方曦文猛地转过头来，看向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啦？”
“！”剑仙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硬邦邦道：“我只是单纯觉得恶心而已。”
话还没说完，她便翻起袖袍，隐去了身形。
被钓鱼了，不是好人！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方曦文还在得意的哼哼笑，剑仙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这种扭曲的关系或许对她天然就是特攻。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见惯了风雨，这种无比真挚的爱才显得珍贵？
不过仔细想想，店主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共用一个身体的夫妻，算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平时要怎么行房？他们算妖族还是算人？
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又有哪里能接纳他们呢？
想想都头痛，幸好我没有妖精女朋友。方曦文小小地庆幸了一声。
他在半路遇上了洛霆，两人一块走了回去。
其实这老男人还是担心他，但又怕追得太紧吓到妖怪，所以才在后面慢慢缀着。
“洛大哥，我没有追到他们。”方曦文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了失落，反而绘声绘色的把剑仙的说法告诉了洛霆。
结果后者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含笑点头，道：“既然那蛇都快结丹了，你追得上才有鬼。”
“…虽然你说的很对，但我还是有点不爽。”
两人回到已经变成一片狼藉的客栈。从今往后，这里不再会有吃人的妖怪了，想来传言也会慢慢淡下去吧。
至于是书生能靠道理压制吃人的欲望，还是被妖怪进食的本能同化，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只希望那对夫妻能有个好结果吧。
“洛大哥，我们已经把那些流匪的尸骨收敛，就近埋葬了，”见到他们，王雄从断了只脚的椅子上站起来，凑近道：“我们还在柜台下寻到了这个，好像是给方公子的。”
说着，递来了一张信笺。
见状，方曦文连忙伸手接过，将寥寥数行读完后，心满意足地出了口气。
“怎么，一副心结打开的样子？”洛霆从外头将马牵了来，瞧着他笑。
“爱情可真伟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算它不发生在我身上，就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世上也该有这么一种纯粹的感情存在。”方曦文收起纸条，也笑。
“你总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明明就是个小鬼。”
“小鬼就小鬼吧，当你夸我年轻了。”方曦文伸了个懒腰，也去帮着去把马牵了来，“店主还把地窖的酒全送我了，我下去装一下。”
“？”闻言，洛霆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解、震惊、后悔，最后捶胸顿足。
不用想，这小子肯定要把这些拿去孝敬某个不认识的老登了。
毕竟是人家送的东西，洛霆自然做不出强占或者死皮赖脸要分酒的举动，所以他有点破防了。
老登什么都不用做，在家里躺着就能喝到一整个地窖的酒！妈的！
而方曦文浑然不觉，将地窖里还余的十来坛酒尽数装进了芥子环，喜滋滋地走了出来。哪怕不太识货，他也能从包装上看出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这下去见家长更有把握了，桀桀桀，当真是意外之喜呀。
一行人从近乎变成废墟的地方出发，重新上了路。
“洛大哥，你平时走镖也这么凶险吗？”坐在马车里，方曦文随口问道。
“不，生平首次。”洛霆在马上回望了一眼，笑了笑，“他家的酒还不错。”
“是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