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想要你
那条游鱼消失无踪，江星楚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连惯常的表情都没有了，冷冷地把手收起。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像是故意气她一样，方曦文又说了一遍。
江星楚露齿一笑，语气森然，“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这威胁没用，伱怎么会杀无辜的人。”
“你觉得自己无辜？”江星楚的眼神逐渐冰冷，“你阻我道，我便杀你，关无不无辜什么事！”
话语落下，她手掌一翻，无数星线飞散而出，将方曦文缚得严严实实。
“我动动手指你就会死。真以为我不敢？”
少女脸色冷漠至极，食指微勾，丝线收紧。
但男人毫无反抗之意，只是在笑，“你在怕？”
“我怕什么！”
“你真想杀我，还愿意教我易容术和云宫天音？”方曦文摇了摇头，“你只是在逃避。”
“胡说什么。”
“你明明自己都没想好。你舍不得我，又怕受到我的影响改变自己，所以想找一个两全的办法。还跟你回家，你当我会蠢到那种地步？”
话语掷地有声，江星楚漠然的表情开始瓦解，脸色微白，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
“等把我接到星宫之后，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软禁起来！”方曦文明明小命就捏在她手里，此时却显得气势惊人，“此后时不时见我一面，通过宗门之命、地位之差，做出近乎‘施舍’的作态。
等到何时能把心里克制得毫无波动后，再放我出来！”
他每说一句话，江星楚的脸色就白一分，缩着肩膀，整个人像小了一圈。
“江星楚，你到底把老子当成什么了！”
相处这么久，她哪里见过方曦文发火，一时有些发愣。但男人脸上确实有着罕见的怒容。
“我、我没这么想过！”她试图辩解，但声音很小。
相互之间的理解在此刻化作尖刀，狠狠地刺进她的心脏。江星楚心里确实有过模糊的想法，如今被他清清楚楚地说出来，有种被剥光了的感觉。
“是，你现在是没这个想法，”方曦文语气回落，垂下眼帘，“但星宫外景一到，这个念头就会生根发芽，无可抑制。
在你心里，宗门和我哪个更重要，这还用想吗？”
一边是宗门千年基业，一边是认识近月的好感对象。
他把少女情思和宗门赤裸裸地放在天平上称量，比对着孰重孰轻...江星楚听得胸闷无比，几乎都要喘不过气。
她非得从里面选一个，而答案已经很明白了。
但江星楚只是安静了片刻，忽地粲然一笑，“我给你那个信物，还收着么？”
“怎么？”他信手取出，有些疑惑。
只见江星楚伸指一弹，独有的真气注入其中，玉石表面浮现字迹“亲见如吾”。
“...什么意思？”
“这是少主谕令，见牌如见我，”江星楚拍桌而起，死死地看着他，“现在还觉得我会软禁你吗！”
方曦文也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少来，没有你的真气我永远也发现不了，你这是故意留的后手！”
“什么叫后手，你当真要这么跟我谈判？！”江星楚伸手指着他，身体发颤，委屈得眼眶都有点红了。
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孩子。
一片好感被人像谈生意一样斤斤计较，肆意称量，而且对方还是她喜欢的人。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方曦文！！”
男人蓦然沉默下来。
他当然对江星楚抱有好感，刚刚说那么严重也不过是个猜测，如今人家姑娘掏出一片真心，他再是占理也没法去辩解。
“...抱歉，”方曦文珍而重之地把玉石拿在手里，沉吟了一会，“那你有没有想过，如今我要是跟你回去，会是个什么地位。
是下人？是倒插门？还是赘婿？”
“...我、我反正不会让你受委屈，”江星楚见他似乎真的考虑过，语气一下弱了三分，“到时候谁敢欺负你，我就剁了他。”
“哈，还真是典型的江星楚想法。”他都被逗笑了。
见状，少女撇了撇嘴，气氛略微缓和下来。
说到底，感情这种东西就不该摆到明面上讨论，但两人身份特殊、关系特殊、目的特殊，才有了这么个荒诞的局面。
“好吧，暂定你自己没问题，但家里人怎么看，愿意你去跟一个花瓶过日子？”
这话说出来，方曦文也有点小悲哀。
如今他修行不过数月，已开四窍，剑法小成，身份背景不算差...但对星宫来说，跟花瓶也没太大区别。
“有什么关系，我喜...我中意就好了，管别人干嘛...”
这话说着，江星楚也渐渐没了底气。
少女终于明白这是在强人所难。
他是方家的嫡子，虽说底蕴尚浅，但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父亲更是神都的宗师，自己的修行之路也是一片光明。
星宫能给他很多东西，但不值得他用自由和尊严去交换。
“你明白了？”方曦文与她对视一会，笑了笑。
他很喜欢江星楚的眼睛，无论怎么易容，都掩盖它的璀璨灵动。
“那就，到此为止吧。”
江星楚蹭地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鼻子发酸，眼底一抹水光。
这是魔道的悲哀，还是她的悲哀？
囿于门第之见、困于宗门大任，面对第一次喜欢上的男人，她甚至连表达心意的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说了没用。凭什么让人家放弃一切？
你要继承星宫，那人家不用振兴家族么...他会比你差到哪里？
少女用力地扭过身子不去看他，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凭什么到此为止，我不同意。”
有人咚地敲了下桌子，丝丝缕缕的星线温柔地环绕过来，江星楚任由它落在身上，声音发抖，“你还想说什么？”
“我不跟你回去，但我会去找你。”
男人一字一句地说。她的肩膀微微发抖，质问似的大声道：“这什么意思？”
“我想要你。”
明明是自己说过的话，但从他嘴里中说出来仿佛有魔力似的，江星楚不自觉就转过了身。
鼻子一酸，冰冰凉凉的东西便沿双颊滑落。
再是心有灵犀，也敌不过这般直白的话语。
她心中慌乱，任由星线把自己捆成粽子，有些结巴，“但、但我娘...宫主不会答应的。”
“那我就多等几年，证了外景，纠集正道打上星宫。”
他的话语很轻，但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神情。
江星楚不自觉想象着他一身青衫，挽起袖子踏破山门的模样，心里一颤。
这哪里是斯文先生，分明就是蛮子嘛...江星楚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心里喜滋滋的，绷着个俏脸说道：“我们有护山大阵，非宗师不可破。”
“那就证了法身再去，你们洗干净等着就完了。”方曦文一摊手，淡淡地笑起来。
猩红帝君都走到法身之上的境界了，自己还能差到哪里去？
在这个武力至上的世界，一个人掀翻宗门有什么难的。
嗖嗖嗖！
他随手把星线收回，江星楚便重新坐到位置上，板着脸撇了撇嘴，“就知道吹牛，跟个流氓似的。”
要的就是态度嘛...大不了本小姐开山门放你进来，哼。
“呃，其实也有个更实在的办法，”方曦文心知空口白话没说服力，便拿出张地图在桌面摊开，“我去查了一下。
陇川离神都这么近，你们星宫是有意往北发展的，比如这一片地方...
可惜世家守得严，朝廷盯得紧，势力错综复杂，连个口子都撕不开。”
江星楚看着他的侧脸，怔了一下。
难怪他这几天都往六扇门跑，原来是在查这些呀...
“等我证了外景，把方家的势力略作统合，帮你们突破这里不算难。”
说着，他取出几个准备好的草案，都比较粗糙，但细看都是有可行性的。
这些东西能拿出来是一回事，听在江星楚耳边又是另一回事...他心里有我呢，嘻。
“还、还不错。”
“反正我的态度就是这样，”方曦文把东西全都收了起来，下了结论，“要么和气生财，要么等我证了法身打上去。”
“嗯。”
江星楚再也不提什么回去不回去的，只是甜滋滋地用力点头。
郎心如此，还复何求？
既不愿意跟她回去，想用强也打不过，拒绝他也会打上门来...那就只能、只能由他去了。
“曦文，你把手伸出来。”
“怎么？”
“手掌竖起来。”
方曦文有些疑惑地依言照做，她便分开指缝，把自己的手塞了进来，用力扣上。
软玉似的，很温暖，仿佛填满的不止是物理上的缝隙。
江星楚的脸红得跟火烧似的，但还尽力绷着，声音细如蚊呐，“给你点甜头，吊着你...魔教妖女好像都是这样的。”
“是么？”他失笑摇头。
她算妖女么？或许。
明明前不久还说要杀他，如今又娇羞地十指相扣...如此矛盾，又让人讨厌不起来。
只见她轻轻地把手拉过去，低下头，“我等你...打上来。”
“好，我——嗯？！”
突然，方曦文被电击似地把手抽出来，微红着老脸瞪过去。
只见少女檀口微张，故意伸出粉色的小舌头给他看，颇有些妩媚地粲然一笑。
灵感来了。中午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