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渐过,天『色』越寒,转眼已经入了一年的末尾。
霜凝为冰,天寒,月初寒尚小,故云小寒。
村里行脚大夫的『药』材被王安风都取了一份,送到了吴长青处,于是他在几日之后便得了许多的丹『药』,其中甚至有一种『药』力比之纳气丹更上一层,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别有他用,零零碎碎的一大堆。
老人送了他一个小包裹,缠在腰上就如同是稍微厚实的束腰,却可以藏入许多丹『药』,以及下针所用的银针,让王安风爱不释手,但老人似乎比他还要高兴,那些天脸上都挂满了笑意。
而在此时,看完了最后一本书的赢先生大手一挥,给他放一天休假,可以不入铜人巷,但是要去县城之中采购『药』材,并去城中藏书守,办个可以借阅书籍的名帖。
王安风还有些不太敢相信,在圆慈的微笑解释之下,方才大喜,拜别了几位长辈回了大凉村,扯松锁链,颇为艰难地换上了一身虽然不新,但还算干净整洁的棉衣,问过离伯,王叔和姜先生一家可有什么东西要稍带,方才迈开大步出了大凉村。
现在已经过了小寒,几乎是每一年里面天气最冷的时候,有数日不曾下雪,没了白雪的点缀,放眼望去哪里都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看上去只剩了荒凉和萧瑟。
王安风自从从柳絮山庄归来之后,内力便被打散到四肢百骸,初时还不习惯,根本用不出轻功,而后来虽然可以使用了,却又要收敛锋芒,就不曾用全力施展过健步功。
此时放眼无人,便无所顾忌,尽情地施展出了健步功,在压抑许久的奔驰之中,仿佛连周身锁链都已经不再是束缚和重担,乘势急行,寒风扑面,却只觉得心中越发酣畅淋漓,体内传来了细碎的声音,但是被锁链的鸣响掩盖了下去,因此王安风并不曾发觉,只感觉不知为何越发畅快,几乎想要放声长啸。
大秦天下分七十二郡,八百州,州下有县。
而忘仙郡则有幅员千里,为七十二郡中下,以北方诸郡酒味醇厚第一,名传天下,境内以五行分有五州,每州分化三五县城,村落聚居,环绕于县城左右,大凉村处北,为北州雨霖境下,有三县,距离他最近县城曾经在十年内出了好多才子,便更名为进贤县。
以他此时的脚力心境,总共也只是花费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了进贤县的城门,两位身材高大的士卒持枪守在门口,只是个小小县城,可行人往来却似乎要进行检查,王安风只好按捺下心境,排在队伍的最后。
队伍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快要到王安风的时候,突然传出了一阵『骚』动,一个高大的男子在高声叫喊着冤枉,却有两位身穿黑甲的男子冷着张脸,架着他双臂,将他脱出了队伍,任由那男人从求饶变成破口大骂,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直至那男子愤怒地臭骂,方才有一人屈臂,一肘砸在那人腹部,男子面『色』霎时间惨白一片,跪倒在地发出了干呕之声,那动手的男子看他一眼,冷冷道:
“我等只是奉命搜寻,排除你的嫌疑就会将你释放,并有赔偿银钱。”
“若再污言秽语,我拼着受军法,也让你吃点教训,懂?!”
那男子面『色』微白,猛地点头,两名军士不再言语,架着那男子直接离开,这一幕对于王安风以及其它排队等着进城的人而言,不过只是短短的一个『插』曲,很快便轮到了王安风,站在中间的男子看了一眼他,直接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道:
“下一个。”
一旁军士看他愣了一下的模样,笑道:“怎么了啊,小老弟,还不赶紧进城去?咱们这儿可还等着许多老乡呢。”
王安风醒悟过来,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便入了这进贤县城。这是个标准的大秦县城,按照《礼·考工记》原则,城中布局应以南部为官员办公之处,北部为民众居所,西为万国市,以容纳天下各国之物,东为柳市,则是其余商家,匠人所处之地,布局完整。
所以尽管王安风是第一次来进贤县,也大概知道分布,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去城中的藏书守处,办理好名帖比较好,因为现在已经近于大寒,城中越发繁华,各家各户都已经开始准备年货,再加上一年一度的‘尾牙祭’临近,处处可以闻得到食物香气,以及那些长工们脸上遏制不住的笑容。
少年呼出口白气,这扑面而来的年味儿让他有些恍惚。
马上就要大寒,那就是最后一个节气,之后就是年节。
原来已经快要过年节了啊……
一路不觉,已经到了城中南部,守卫最为严密,王安风询问了一位老吏得知了藏书守位置,行礼道谢之后,刚要走却被那老人家唤住,后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下他,道:
“我看小公子眼生,是要去找藏书守办借书的名帖罢?”
“这番却是来错了。”
王安风微怔,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倒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藏书守的老李头他说他最近身子不好,连最后这半月时间都撑不住,死活要把积攒的休假时间全兑掉,上头拗不过他,想着年关将近,应该也没多少人来办这名帖,也就同意了。”
一边说着,又摇了摇头,叹道:“真的是,小公子你说,这人一老,怎么什么『毛』病也都出来了,几十年没得过什么病的人,说得病,就得病了……”
“往日里精明地跟耗子似的一个人,竟是连上官脸『色』都不会看了?明明上官已经不耐,还非要堵着门都要休假,真的是……傻啊……”
王安风闻言无奈,心道这番赢先生应该不会怪罪在自己头上吧。
…………或许还真的有可能。
心中无奈,面上则是冲那老人拱手道谢一番,才转身离开,要走的时候,老人又开口叫住他,从布袋里扒拉了两下,咕哝道:
“年节将近,哪能白白跑一趟?这霉头可没准要来一年……呸呸呸,老了老了,老糊涂说的话可不能算数啊天老爷。”
老人恨恨往一旁呸了两下,右手扒拉出一个东西,递给王安风,对着少年笑呵呵地道:
“拿去吃,甜!”
“讨个好彩头。”
少年接过,却是一枚果铺,心中浮现一丝暖意,就连心中失望都清浅了许多,朝着老者又抱了抱拳,道谢一番,才告辞离开。
藏书守既然不在,也只好去『药』铺看看,想来『药』铺总是开着的吧。
王安风心里头一边想着,一边嚼着果铺往前走,冷不防却被一人撞到了肩膀,身子一个趔趄,手中才咬了一口的果铺便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方才感动于果铺甘甜的少年微微一呆,而撞到他的人只回头道歉一句,便又裹紧衣服匆匆而去。而就在他侧过头和王安风对视,道一声抱歉的时候,少年的心脏骤然加速跳动,瞳孔收缩。
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