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
今天是正月二十六,对于胡家上上下下来说,今天可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为什么呢?
因为今天是胡家少爷胡旺甲十八岁的生辰。
老爷胡雪松四十岁后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是他的命根子和宝贝疙瘩。
胡雪松老爷的大太太本身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只可惜肚皮不争气,没给胡老爷生下儿子,早些年生下几个闺女,陆陆续续夭折几个,唯一的闺女在胡老爷早些年担任某县县令的时候,许配给了当地的一个小乡绅家做正房夫人。
而那个县城距离庆安郡有百来里路,那闺女两年能回一趟娘家就算不错了,尤其近些年公婆年纪大了,那闺女更是鲜少回来走动。
大夫人很寂寞,为了给胡老爷留下子嗣,所以一口气给胡老爷张罗了三个小妾。
三个小妾都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开的脸,结果三个小妾也跟她一样的不争气,都生不出儿子来,生的全都是闺女。
郡守夫人的生母便是这三个小妾其中的一个,只是郡守夫人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郡守夫人便一直是养在大夫人名下。
这位胡雪松胡老爷虽然家中有一房妻子三房妾,但是他对她们的肚子都不满意,所以自己在外面偷吃。
于是在某一年,他相中了一个佃户家的闺女,那个闺女当时才十六岁,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
胡雪松老爷跟佃户埋下了这个女孩子,进门第二年这个女孩子就给胡雪松老爷生了个大胖儿子,就是如今的胡旺甲。
原本大夫人准备像对待其他几个小妾那样,让这个最小的妾生完孩子,尽到了义务后就打发走,结果这个小妾是个有点手段的,硬是得到了胡雪松老爷的宠爱,让她继续留在身边伺候。
胡雪松老爷喜欢这个小妾的年轻貌美,更喜欢她生的儿子,母凭子贵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在皇家和权贵人家时兴,在胡雪松老爷这样的官宦举人老爷家的后院里,也同样盛行。
随着胡旺甲少爷的一天天成长,这母子二人在胡雪松老爷的心中份量也越来越重,大夫人身体越来越不好,胡老爷早就把管家权给了这个小妾,前两天大夫人病死了,也有人说是被小妾给气死的,但是胡家没有深究。
并且胡老爷还将这个小妾抬成了名正言顺的夫人,虽然有点不太符合规矩,但是,胡老爷是出于对儿子胡旺甲的将来考虑。
如果不抬陶氏做正牌夫人,那么将来胡旺甲在外面,不管是考学,还是说亲,人家谈论起,都会说他是小妾生的庶子。
很多门当户对人家的女儿,在婚嫁的时候都首选嫡子,谁都不想做那个庶出的。
所以如今陶氏就是胡家正儿八经的夫人,胡旺甲是嫡出的少爷,胡雪松老爷是郡守的老丈人,陶氏就是正儿八经的丈母娘,胡旺甲也是名正言顺的小舅子。
郡守夫人在胡家长大,从小就被灌输了要以弟弟胡旺甲为核心,一切都是为了弟弟,有弟弟才有娘家,有弟弟才有靠山诸类的话……
所以这个胡旺甲啊,从小到大就被惯坏了。
今天是他十八岁生辰,夜里,胡家前院灯火通明,摆了好几桌宴席。
前来吃酒席的都是庆安郡的那些小乡绅们,衙门里的大大小小官员家的家眷,郡守本人因为忙于公务所以没来,郡守夫人做代表回了娘家。
此时的胡家院子里,非常的热闹,院子里的树上都做了装扮。
从大门口通往堂屋的地上,铺了三丈宽的红色地毯,两侧摆满了桌子,胡家下人端着酒菜穿梭其中,胡老爷胡雪松更是亲自领着穿戴一新的胡旺甲在每一张酒桌那里亲自答谢宾客。
宾客们望着胡雪松身旁这个年仅十八岁,却长得比胡雪松还要高两个头,肥头大耳,眼睛被挤成一条缝,呆头呆脑的胡旺甲,宾客们绞尽脑汁才挤出各种夸赞的言辞。
譬如:令郎身形魁梧,容貌俊秀,出类拔萃!
胡少爷人中龙凤,器宇轩昂!
……
杨若晴刚走到胡家院子门口,嗅到夜风中的酒菜香味的同时,也听到了这些宾客说的这些自欺欺人的话。
她笑了笑,如果匹诺曹的童话成真,这院子里恐怕是一院子的大象,个个都是长鼻怪!
“爹,莲儿,平安,你们仨在门口等我,不用进去了。”
杨若晴扭头对身后的三人说。
身后,杨华忠和何莲儿他们刚才来到胡家院子附近,看到外面街边停满了的轿子,马车,这阵仗本能的就让他们心底对这些权贵老爷们生出一种敬畏。
这是他们老百姓祖祖辈辈镌刻在骨子里的敬畏,也是这些所谓的权贵们对老百姓子子孙孙的压迫剥削所带来的挥之不去的威慑力。
即使大安考中了状元,改变了命运,但他改变的是他自己的见识和格局,身份和地位,他能带给杨华忠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却不能从杨华忠和何莲儿他们的灵魂深处去抹去那种根深蒂固的阶级压迫留下的阴影。
所以杨若晴明显察觉到越是靠近胡家大院,爹身上的那种正义,要来说理的气势,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抽走。
而莲儿,就更别说了,脸都白了。
可即使如此,在听到杨若晴叫他们几个留在外面等,她自己进去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是打了个激灵,努力克制着心理上的畏惧,杨华忠说:“那不行,我们人多力量大,说理的时候也不至于被他们辩驳得没有出声的机会!”
何莲儿更是声音微颤,道:“姐,这胡家人在这条街上只手遮天,尤其那胡旺甲少爷,身边的家仆个个都是争强斗狠的主儿,听说好几个以前都是庆安郡的街痞流氓!”
杨若晴轻轻拍了拍何莲儿冰凉的手:“放心,这类人你姐我见多了,我最喜欢跟这群人讲理了。”
“晴儿,不管咋样,爹都要陪你一起进去,我不能放你一个人进去!”杨华忠沉声说,双手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