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色原无色,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劳说梦。
“放小爷出去!”
浑浑噩噩一声低吼,青峰被绑在木柱上瞪圆了眼睛,这近日来真是倒霉到了家,不知又是得罪了哪位神仙,还钱也会遭此横祸?
“吱嘎……”
这时,朱红大门翘开一道小缝,万千银丝飘洒,一双锐利的眸子透过门缝轻瞥了青峰一眼,一声冷哼。“哼,相貌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嘿嘿,此话比神仙说的还有道理,你哪位?白头翁!宁惹白头翁,莫欺少年贫!”青峰不以为然,白眼一翻。
“白头翁?拂云岛竟还有人敢如此称呼老夫?有点意思。”字字听得真切,门外之人不怒反喜。
“有点意思?小爷倒要问问你究竟是几个意思?”青峰双眸紧锁,而那人却并未搭理,淡然一笑,转身离去。
许久,大门敞开,几名丫鬟端上一碟碟饭菜,面带几分恭敬摆在青峰身前。
这时,又有一女子夺门而入,一席冰花水雾烟衫,肩若削成,脸颊虽算不上娇美,却也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可不正是昨晚在汇灵阁中救下自己的:冰兰。
“吃完随我来。”
冰兰向丫鬟们挥了挥手,走到青峰近前,伸玉指点向枷锁,下一瞬,锁链凝结出无数冰花,随后“砰”的一声化为齑粉。
青峰面无表情,甩了甩麻木的臂膀也不开口,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季府饭菜虽丰盛,但此刻也无心品尝,少顷,他填饱肚皮紧随在冰兰身后,出了大门。
……
小桥流水,玉栏冰洁。
穿梭在季府的亭廊间,阁楼古朴素雅,天元一族几千年的底蕴尽收眼底。
此情此景令青峰也是感慨不已,二人行不多时,眼前一株老树高耸入云,硕大的树冠宛如一个大伞盖,遮住了下方百丈方圆。
冰兰黛眉微蹙,伸玉手指了指。
“多谢冰兰姐!”
青峰咧嘴一笑,转身奔去,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冰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臭小子,还真让姐琢磨不透,绑了一夜却不恼火?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城府极深。”
不恼火?少年心性,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怎么合计怎么亏!青峰一路狂奔到树下,望向竹楼,他早已想好,等见到了灵韵,定将所受委屈尽情倾诉一番。
“小鱼儿……你个大骗子!”
突然,竹楼内传出一声娇喝,也不知灵韵之前喊了多少遍,此时嗓声都有些沙哑,紧接着,又是“稀里哗啦”的破碎声传来。
“啾啾!”
青峰发出两声鸟鸣,竹楼顿时安静,少顷,窗前猛地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
“为何才来!”
灵韵走到窗前埋怨一声,随手将小白一把揪起,向青峰狠狠砸去!下一瞬,窗前光幕只是闪了闪,随之消散无形,小白瞪圆了眼睛倒腾着小短腿,至那竹楼二层坠落而下。
“啊!”
楼下传出青峰一声悲嚎,而灵韵却是嘻嘻一笑,紧接着,她也不走那竹梯,衣袂飞舞,秀发如烟,直接一甩身从窗户跃下,早已是按耐不住。
“走!”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季府庭院广阔,青峰和灵韵二人沿着高墙蹑手蹑脚,虽不知窗前禁制为何轻易便被破除,但能自由,再想想那满树的金鳞果,小心脏还是“砰砰”直跳。
“嘿嘿!韵儿,这可是你家,却感觉我们像做贼一样,有点刺激……”青峰咧嘴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灵珠和玉钗还在门口那两头畜牲手中,还有位圆脸大叔,竟将小爷绑了一夜,该如何处治?”
“闭嘴!”灵韵左右看了看,见是无人,拽着青峰脖领子一跃跳上墙头,随后得意一笑。“畜牲?那可是麒麒和麟麟!放心好了,它们都听本大小姐的。圆脸大叔?是管家贾木吧,王八蛋!连我的人也敢欺负,等摘完金鳞果回来的,定要在爹爹面前好好告他一状。”
“你的人?”青峰小脸通红,晃了晃脑袋。“还有个白头翁竟敢骂小爷,活埋了如何?”
“白头翁?整个季府,好像只有我爹爹头发白了……”二人在墙头对视了许久,不觉身形同时一个趔趄,栽落而下。
而正当这二人风风火火翻墙头时,墙边凉亭内突然闪现出几道人影,为首之人正是那青峰口中的白头翁:季海。
这位双眸微眯,向身边冰兰丢了个眼色。冰兰会意点头,身形逐渐模糊,消失不见。
……
风洒洒,水潺潺。
天元城向西横穿几座小村落,倘若再向西行,便到了青峰的家:鱼儿村。
二人互视一眼,急转身向北方林间奔去,人迹逐渐开始变得有些稀少。
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先前与嗜血魔蛛拼杀之地,二人立于崖边低头望去,但见氤氲的小山谷依旧幽深难测,若不是之前有过那般经历,断然不敢继续前行。
“干活啊!”
望着崖边悠哉悠哉哼着小调的灵韵,青峰一阵无语,在崖边摘下几根青藤,缠绕在一起,编起木绳。以自己和灵韵如今的修为,想下入谷中还是需要些辅助措施更为稳妥。
灵韵见此却只是嘻嘻一笑,往腰间百宝囊上一拍,一条锁链握于掌心中。
这锁链一丈长,表面萦绕着璀璨的银光,链柄处还有个小凹槽,灵韵的十菱灵石缩小后恰好能镶嵌其中。
锁链前端则支出八条小分叉,宛如章鱼的触角,上面还布满了细密的吸盘。
“锁云链!”
青峰嘴角抽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破绳子,白眼一翻丢在一旁。
“寻宝也不准备准备,只穿得人模狗样的,而且你这一身也不怎么搭配呀,这智商本大小姐也算是服了。”灵韵嘻嘻笑着。
“切,不是小爷不想配,只是没灵珠攒齐一套罢了,嘿嘿,不过等此次摘得那金鳞果,定要配上天元最帅的一套灵装!”
青峰咧嘴狂笑,翻开腰间青布囊,想来若是里面都装满了金鳞果,别说灵装,就算在天元城买下几座大宅子,也不在话下!
“走!”
灵韵一抖手中锁云链,银芒流转,锁云链开始伸长,前端吸盘缠绕住崖边的一块巨石,她纵身一跃向着谷底深处滑去。
青峰见此,也抖擞精神,紧随而去。
……
怪石嶙峋,湾环深涧。
不多时,二人飘身落地,灵韵收了锁云链,向周遭望了望,黛眉微蹙。
不知何时,谷中烟雨朦胧,钎云垂地,视线变得更加模糊,根本就望不清远处。
“咦?潭边花草为何如此零乱?有人来过?”
“嘿嘿!谷中幽蔽,怎么可能有人来过?韵儿难道忘了?那日你……”青峰预言又止。
“让你不要再提及此事,小白,挠他!”
灵韵一拍腰间灵宠袋,一道银光窜出,小白也不知何时与青峰结下了这么大的仇,凶猛扑上,那叫一个卖力。
青峰闪身躲开,向小白勾了勾手指,随后压低身形,向着那金鳞树方向,好似一条野狗,狂奔而去。
真是腿到用时方恨短,小白也拼尽了全力,却依旧无法追上青峰。二人一猫向北狂奔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之前忘忧草和地魔蜥所在的石堆旁。
这时,一阵阴风袭来,小白探出鼻子嗅了嗅,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浑身长毛“砰”的一声炸开,两只小爪子抱住灵韵小腿不停晃动,随后夹着尾巴钻入灵宠袋中。
这?氤氲中极目远眺,却不见那金鳞树踪影,二人急忙跃下石堆,狂奔而去。
但见之前金鳞树所在位置,如今是一个足有数十丈方圆的大深坑,坑内有一处幽潭,潭中“咕嘟嘟”冒着气泡,几个小黑点不时飘起又落下,青烟滚滚,在远处无法辨别是何物。
“金鳞树难不成还长了腿?”
青峰嘴角狂搐,跃身跳入坑中奔向幽潭。
……
腥风四起,彻骨冰寒!
“这是?啊!”
定睛观瞧,那幽潭中横七竖八漂浮着数十具残尸,他们都为男性,脖颈处凹下几条血口,体色惨白,看模样好像是被什么妖物吸干了血液。
几只黝黑的乌鸦起起落落,欢欣盘绕低鸣,而相比这残忍的场面,乌鸦的食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残忍。
“韵儿,快走!”
如此血腥之景青峰也是生平仅见,直觉头皮一阵发麻,慌乱倒退出数步。突然,又是一股腥风袭来,压迫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人之生也,与忧俱生,出于本能,他猛地从坑中跃出,将灵韵扑倒在地!
“你干嘛?”灵韵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砰!”
下一瞬,但见二人之前所在位置,一根幽蓝色骨刺深深没入泥土,紧接着,林间顿时变得狂乱,空中雾气翻滚,宛如鲸吞,疯狂涌入幽潭不见了踪影!
周遭古树也是剧烈颤抖,枝叶间伸出的部分,好似恶魔的利爪,缓缓向他二人伸去……
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好一对郎情妾意的小仙侣,可惜今日便要做了我蝠红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