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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迦南坐着喝了会儿粥,祝余才姗姗来迟,他迎着清晨淡淡的曦光,身穿一件浓墨重彩的暗红色绒袍,耳坠和胸前佩戴的珠链都是水滴状的红宝石,红得耀眼,更衬得他肤白若雪,是一种独树一帜的漂亮,惊心动魄。

赵玉瑭微眯着眼,大大方方地看过去,“摩罗今天也很漂亮。”

她一会儿叫祝余,一会儿叫摩罗,堪称随心所欲,但祝余一点不高兴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被她语气坦荡的夸奖逗得耳根泛红,不过这点异样无人发现,他保持着冷冰冰的美人面,像从深山里走来的雪神。

倒是迦南被赵玉瑭随心所欲地做派惊到了,他有些不明白地问,“你们外地人都是这么夸别人吗?”

他听着感觉很不好意思呢。

赵玉瑭笑眯眯的,“怎么,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迦南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祝余的神情,见他没有面露不悦才松了口气,心想这可能就是外地人的做派的,比较外放热情。

“我还没听别人夸过摩罗漂亮。”

摩罗是侍神者,是传达神谕的祭师,大家尊重他,也畏惧他,自然是不可能对他的外貌做出什么评判,那样会显得十分冒犯。

但也许是赵玉瑭的语气太真诚了,又或者是她作为外地人不受佘族的规矩约束,她这么形容摩罗的时候,居然无法让人感到生气。

吃完饭,赵玉瑭主动提出要抄经书,“我可以信仰你们的山神吗?可能做不到像你们佘族人那么虔诚,但我只会有这一个信仰,可以吗?”

祝余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几秒没有说话。

这些年来信仰佘族山神的人并不少,祝余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也不想拒绝,他只是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偶尔聊起的那个话题。

只有夫妻双方都信仰山神才可以结婚。

“可以。”

赵玉瑭再一次抄起了经书,经书是祝余挑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挑给她的经书是很厚的一本古籍。

“慢慢抄,不用着急。”

赵玉瑭寻思着就算自己着急地抄,也要至少抄三四天也能完成。

“我没抄完经书,是不是就不可以参加你们的贺神节?”

祝余捏着纸张的指尖微微一顿,眼神也凝了凝。

原来她想信仰山神,是为了参加贺神节?

“可以参加。”

祝余语调淡淡,不知怎的,情绪好像突然就变差了一些,他兀自生了会儿闷气,突然抬手把左耳上的红宝石耳坠摘了下来,随手扔到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

赵玉瑭闻声抬头,先看到了快滚到自己手边的那只耳坠,拿起来摸了摸,红宝石没有一丝杂质,被修成了水滴状,上面还刻有暗纹,很是精巧漂亮。

她抬眼,“怎么不戴了?”

祝余看着她秀美柔和的眉眼,安静恬淡的双眸,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散了,忽然觉得自己扔耳坠的这个举动过于幼稚无聊,像是要故意吸引谁的注意力似的,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他抿着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对自己的困惑,但嘴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扯了个谎,“……有点沉。”

赵玉瑭看了眼他右耳上戴得好好的耳坠子,知道他这个借口纯粹是胡编乱造,她也不恼,拿着耳坠子主动走到他身边,“偏头,我给你戴上。”

她一下子靠得很近,身上穿着他的绒袍,淡淡的茉莉香气熟悉又陌生,好像在祝余的梦里也曾出现过,瞬间令他无所适从,但也没有躲开,只是听话地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露出了他的左耳。

一点冰凉碰上来,赵玉瑭微微弯着腰,指尖捏着他薄薄的耳垂,先观察了一下他耳垂上那点不明显的小孔,才谨慎认真地将耳坠从小孔中穿了过去,穿到一半时还贴心地询问,“疼吗?”

她因为弯腰的姿势凑得很近,说话时有温热的吐息落到耳垂和侧颈上,祝余晕陶陶的,耳边全是自己过于吵闹的心跳声,后背好像都出了汗,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逃离,还是想让她再凑近一点。

“……不疼。”

赵玉瑭将耳坠给他戴好,又顺手轻拨了两下,看着耳坠轻轻晃着,唇角抿出个愉悦的笑意。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适合你,很漂亮。”

祝余低着头不敢看她,竭力控制着颈边红晕的蔓延,重新拿起笔来继续抄经,装作难以分神的样子,成功令赵玉瑭也止住了话头。

可她不对自己说话了,祝余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赵玉瑭不知道祝余抄经书的这一下午全在走神,她耐性足,在祝余装模作样魂游天外的时候已经抄完了经书的五分之一。

她整理了一下桌面,看着天色渐渐暗下去了,“我去帮迦南做饭。”

祝余干巴巴地“哦”了声,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迦南很能干,不仅很会做饭,还把炉子生得很好,经过他的手,赵玉瑭昨晚灭掉的炉子又燃了起来,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

迦南拍了拍手上的炭渣,笑着说,“炉子生好了,姐姐你今天不用再去摩罗那里睡了,软榻到底是没有床舒服。”

赵玉瑭笑了笑,没有应答他的话。

当天晚上再一次下起了雪,没有娱乐手段的夜晚睡得很早,但祝余的房间里却一直燃着油灯,他握着经书坐到半夜,书没看进去,倒是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可惜,他再努力也只能勉强听到雪落下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要来他这里。

雪越下越急,屋内温度也越来越低,赵玉瑭睡到半夜醒了一次,点灯起来给炉子里添了点碳火,正要上床时忽然听到敲门声,门上也隐约映出模糊的人影。

她走过去开门,“祝余?”

祝余只披了件绒袍,身上的首饰都已经摘下,整个人天然去雕饰般清冷无暇,他微微垂下眸子,声音很低,但也足够让人听得清楚。

他说,“……我屋里的炉子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