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之中落下,寒风呼啸着刮着,仿佛要将整个地皮刮下三尺来才甘心。
一个黑衣男人站在山巅,默默看着山脚下的小镇。
此刻他身上伤痕累累。
风雪从那褴褛的衣服中钻进去,让黑衣男人的眼神和脸色愈发寒冷。
幽冥教自成立以来,除了攻入明家,从没有哪一次战斗会死伤十几个核心弟子。
三千幽冥教徒,核心弟子不足三十人。
这些全都是后天武者,江湖之中的顶尖好手,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可是自己一次就折损了一大半。
更可恨的是,那个姑娘竟然敢追上来截杀自己,这是他当左护法以来最耻辱的一次。
要不是自己虚弱,如何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娃娃欺负到头上,更关键的是对方差点成功了。
不可原谅!
耻辱只能以鲜血来洗涮。
既然对方藏在这个小镇上,那就挨家挨户的查,他相信总能抓到对方。
一只带着书信的灰鹞从山顶飞向远方。
似乎要将远方的灾难引到这片安静祥和的小镇。
可是没有人知道。
小镇上一个破旧的院子里,窗户被风刮的哐当作响,寒风像是汹涌的波涛,从缝隙中灌进来。
将趴在床前的一个书生惊醒。
书生看着这个破旧的窗户,有些无奈。随手将书籍堆到了窗前。
从地上一直往上摞起来,将窗户堆了一个严实。
不过窗户一封,这屋子里陡然就暗下来,光线弱得普通人几乎看不见。
不过书生不知道怎么回事,视黑暗如白昼。
不过他觉得自己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只是自己好像忘记了,所以也是见怪不怪了。
“嗯~”
床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皱着眉头,痛苦的呻吟起来。
之后缓缓睁开双眼。
默默打量周围,不过,四周很黑暗,是被关在了小黑屋里,还是现在是夜晚呢?
她心中默默的想道。
不过她记得昏迷之前,看到了那个书生,想来对方无仇无怨,不至于将自己关小黑屋。
那现在应该是夜晚了。
那个姑娘心中暗暗猜想。
“咦,姑娘,你醒了,我去给你弄碗米粥来。”
一旁的显道看着床上的姑娘,见她醒了,就准备去熬些米粥。
那姑娘原本陡然听见声音,吓得警惕四周,即使结痂的伤口,再次溢出鲜血,也没有理会。
可是当她听清是书生的声音时,戒备的心也微微放下。
“这么晚了,还是算了吧!”
姑娘似乎不忍心再让这个书生于晚上操劳。
书生哑然。
嘭!
呼呼呼!
书生打开房门,那阵寒风像是找到了缺口,将书生单薄的外衣吹得晔晔作响。
于此同时,那被拒之于门外的光线不情不愿的闯入这黑暗的房间,带来灰蒙蒙的亮光。
姑娘沉默起来,脸色在昏暗之中微微羞红。
原来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只是……
“你这房间遮光处理得真好!”
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冰雪白莲,纯洁神圣。
书生一笑,毫不在意。
很快。
乒呤乓啷!
厨房里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声响。
好一会之后。
咕噜咕噜!
锅里热气腾腾!一股米香铺满了院子,传进了卧房。
姑娘吞了吞口水,缓缓下了床。
呼
一阵寒风袭来。
咳咳咳
姑娘咳嗽了一声,缩着脖子,脸冻的扑通红。
吱呀!
姑娘钻进温暖的厨房。
“哎,我烤烤!”
姑娘似乎毫不客气,往书生旁边一坐。
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传来一丝暖意。她看向锅里的米粥,有些期待的问道:
“还有多久才能熟啊?”
她的眼神清澈如山泉,灵动如矫兔。
更重要的是很温和,就像书生看人一样,看着让人心里很亲切。
书生不急不缓的添了一把柴火。
“还要一会儿,这熬粥是要用文火慢熬才香,火太大了不行,很容易熬糊。”
“再耐心等一下!”
书生默默的盯着柴火,心里掐着时间。
其实他也不会熬粥的,但是这种事,做多了就会了!
这世上之事,很多都可以做到熟能生巧!
“哎,你这书生真奇怪,其他读书人都说君子远庖厨。你倒好,一个熬粥的小事也这么琢磨讲究。”
姑娘有些异样的打量着这个书生。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去打量着其他男子,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书生确实长得很俊俏。
不管是那温柔如水般的眼神,还是那形如柳叶的眉毛,都像是上天赋予的最美的搭配。
那高耸的鼻梁,和那红润的嘴唇。
好似苍天在其脸上勾画!
这个美如画中谪仙的书生,让她看得有些呆住了。
不过书生似乎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而是回道:
“君子远庖厨只是说做人要远离杀生,是圣人劝诫世人要有恻隐之心。”
“不过,现在被一些人拿来搪塞他人,远离厨房的操劳而已。”
书生看着那即将燃尽的火,淡淡解释道。
这世间人心,他仿佛洞若观火!
姑娘微微思索之间,书生拍了拍手。
“现在粥熬好了!”
姑娘闻言大喜,在这饥肠辘辘的大雪天,能喝上一碗香喷喷的米粥,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不过让姑娘惊讶的是,这小小的一碗粥竟然让她感觉伤势恢复了几分。
“你这碗黑乎乎的米粥是不是还加了一些什么?”
姑娘神色疑虑的问道。
“嗯!”
书生点点头道。
“加了一些熟地,当归,黄芪,牛黄,首乌,茯苓,芡实,薏苡仁。”
“不过本来还想要再加一些东西的,不过钱不够了!”
书生一味味数着。
这让姑娘眼眸微抬,舀着粥的手微微一顿。
“这些方子你从哪里知道的?”
书生摇了摇头,这些好像与生俱来的,似本能一样深深扎根在脑海,是他为数不多的记忆。
姑娘不以为意,只是也觉得唐突,像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就直接告诉自己呢?
于是姑娘又和书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在这过程中,书生才知道,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姑娘名叫柳思思。
而那个姑娘也知道这个书生叫显道。
是一个曾经得过失心疯,记忆缺失的可怜人。
她默默的喝着粥,不知道为何,对于这个叫显道的书生,她心里多了一份柔情。
或许只是因为怜悯!
吃完之后,柳思思静静坐在火炉前,青葱玉指,拿着一根枯枝,轻轻拨弄着炉火。
另一边的书生在乒呤乓啷的刷着碗。
有那么一刻柳思思感觉,或许就这样过完一辈子也挺好的。
然后她被自己那突然涌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就着窗外的飞雪,将它悄悄掩埋。
就让它随着整个冬天埋葬于此。
她这一生只为追逐当年父亲的理想,打破先天不可逾越的诅咒,她不能将自己束缚于此。
她这辈子要挑选的人,应该是如仙人一般,能够以一当百,万夫莫开的英雄。
而不是只会在厨房里打杂的无用书生。
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或许有时她会觉得悲哀,可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就应该沿着它走下去。
莫回头,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