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龄在五十岁左右,手持文明棍,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进来,在服务生的引领下,从齐越身侧经过,坐到相距不远的桌位。
齐越皱眉:“看着眼熟呢……”
杜鹃说:“石原莞尔。”
齐越恍然:“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呢,原来他就是石原。四年前,我在北平的时候,报纸上刊登过他的一篇专访,配发的照片和现在差不多……杜鹃,你怎么认识他?”
杜鹃喝了一口香槟酒:“日领馆新年招待酒会,见过一次,那时候他是实权派,现在和涩谷纯一郎一样,挂着中将衔的虚职……”
石原莞尔,原关东军16师团中将师团长,最早是作战参谋,一手策划了九一八事变。可以这么说,他是推动伪满建立的始作俑者,因为和东条英机政见不合,今年3月份编入预备役,实际上就是被弃用了。
餐厅门一开,一个圆头圆脑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进来,径直来到石原近前,毕恭毕敬的颔首致意:“将军阁下,非常抱歉,路上车子出了故障,我来晚了。”
“没关系,山田君,坐吧。”
石原面无表情。
山田坐下:“您要是吃不惯西餐,马迭尔也有日式餐厅,厨子都是从日本聘请来的……”
石原截口说:“不必了。当年,我在华中派遣军负责情报收集工作,每天和那些码头工人吃住在一起,当地那种难以下咽的热干面,我都吃得下,何况是西餐……”
高级餐厅的桌位,都有合理的间距,以保证客人的隐私,加上留声机循环播放音乐,只要不是大声嚷嚷,相互间听不到对方谈话。
之前跟随石原进来的两个青年,坐到邻近的桌位,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在观察周围动静。
“那两个人,应该是石原的警卫。”
杜鹃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齐越说:“穿灰色西装的小个子,最难对付。”
杜鹃问:“你怎么知道?”
“他的身材又瘦又小,要是没两下子,怎么可能被选中当石原的警卫呢……杜鹃,来,我们干一杯,庆贺我喜迁新居!”
齐越和杜鹃碰了一下杯子。
一男一女从桌位旁经过,两人的年龄都不大,最多也就二十岁出头,眉宇间神色略显凝重。
服务生迎上前:“请问,两位有订位子吗?”
男青年说:“没有。”
“两位这边请。”
服务生头前领路,把两人让到17号桌,再往里走是卫生间,现在正是饭点,如果没有提前预定,空桌都是相对不太好的位置。
“石原很少外出,要是能提前知道他来,真应该组织一次暗杀行动,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
杜鹃叹息着说。
齐越说:“中央大街是治安模范区,街上到处都是警察,即便有机会杀了石原,事后要想安全撤离,基本上不太可能。”
杜鹃说:“对他,冒一点风险,还是值得的……”
石原起身去了卫生间。
两个警卫立刻跟上。
齐越目光一瞥,发现了一个细节,石原莞尔经过17号桌时,男青年的手慢慢摸向腰间,却被女青年不着痕迹的以目光制止。
他们想干什么?
刺杀石原?
齐越暗自吃惊。
如果自己猜的不错,他们会是哪方面的人呢?
这时,山田面带微笑走了过来:“齐警佐,你好。”
齐越看着他:“你是?”
山田说:“敝人山田幸造,之前在报纸上,目睹过齐警佐处决反抗分子的飒爽英姿。”
齐越惊讶的说:“阁下就是山田号的山田船长?”
山田幸造说:“我的名下,共有三艘货轮,一艘游轮,山田号只是其中之一。额,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好友,改天有时间,想请齐警佐吃个便饭,还请千万不要推辞。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了,失陪。”
说着话,他返回桌位。
杜鹃听不懂日语,低声问齐越:“这个人是谁?”
“山田号的船长,山田幸造,说是改天要请我吃饭。”
“你们认识?”
“不认识。前段时间,山田号涉嫌贩运违禁品,特务科查了他很长时间,我估计,他很可能知道了,请我吃饭,肯定是因为这件事。”
“哦……”
杜鹃没再多问。
此时,石原出了卫生间。
那个穿灰色西装的小个子——石原的警卫之一,在17号桌前略微停顿,漫不经意看了看那对青年男女,随即大步走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齐越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发现了青年男女的意图,小个子警卫也察觉到了异常,主要是这两人明显经验不足,紧张情绪都挂了相。
只不过,来马迭尔的客人,非富即贵,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警卫也不好贸然行动,看谁都觉得可疑,总不能挨个搜身检查。
石原刚坐下。
小个子警卫来到近前,附耳低声说:“石原将军,这里不安全,请您即刻离开。”
石原点点头,对山田幸造说:“我临时有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你的事,改天再说吧。”
说着话,起身就走。
山田幸造赶忙跟上去,低声说:“将军阁下,我有一批货,在仁川港等待转运,被驻朝第17方面军扣留,说是违反了临时禁运条例,除非有板垣司令官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放行。我知道,您和板垣司令官关系特别好,看在我跟随您多年,能不能……”
石原说:“货物被扣,是好事。”
山田幸造苦笑:“您就别和我开玩笑了,这批货是我的全部身家,不然的话,我也不敢劳烦您出面。”
石原淡淡的说:“山田君,你记不记得,我们日本有一句民间谚语,叫做——虎行千里能自返。相信我,你的货,被扣是好事,十天之后,伱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这件事,你不用再找我了,到此为止。”
说话间,一行人出了餐厅。
山田幸造站在原地,独自发了一会愣,喃喃着说:“虎行千里能自返?什么意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