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和解并不容易，楚子航不记得自己花了多少年，直到现在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真的与自己和解了。
他知道自己永远忘不掉那个开车的男人，也永远忘不掉那个倔强的女孩。
他在心里亏欠了他们太多。
好像有人轻笑了一声，楚子航猛地回过头，看到的却只有窗外的夜色。
他攥了攥拳头，这两天他已经仔细地感受过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似乎“爆血”对他带来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轻很多，甚至那天战斗的时候他流出来的血都是鲜红色的，而不是像以往那样遇到空气就会迅速变成黑褐色。
按照两年前他的计算，他应该活不到这个时候才对，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应该濒临失控才对。
这并不是意味着他的血统退化了，恰恰相反，他意识到自己对“君焰”的掌控有了不可思议的提升，他回想自己在卡塞尔学院学过的知识，却找不到答案。
外面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灯光，楚子航抬头向窗外看去，发现几辆警车停在了门口。
“怎么回事？”路明非也警惕起来，该不会他们在天上乱飞的时候被谁发现了吧，还是说他不小心撞了谁家的教堂？
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大爷在门口敲了敲门，和楚子航说了几句，楚子航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怎么了师兄？”路明非看到楚子航一脸无奈又纠结地走回来，开始收拾放在地上的刀。
“保安大叔以为我俩遇到了什么困难，帮我俩报警了。”楚子航很无奈，但是既然警察来都来了，总不能直接跑掉。
路明非也不禁抚额，这确实是他们疏忽了，但是又总不能告诉保安大叔“他们是好人，不要报警”吧，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鬼才会听嘞！
“只能先跟警察走了，然后再找机会。”楚子航说。
“刀怎么办？俄罗斯允许带刀上街吗？”路明非问。
“据我了解俄罗斯是不禁枪国家，我想在这方面应该管的不严。”楚子航把三把刀收拾在一起，扑灭了火堆。
“那就好......不过我俩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他们会不会以为我们是偷渡进来的？”路明非想到一个重要问题。
“我们本来就是偷渡进来的不是么？”楚子航耸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吧，而且被警察带走总比被秘党抓起来强。”
“那倒是。”路明非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不仅刚刚结束一场大战，而且将近两天没吃饭了，两个鸡翅实在是不够他吃的，而且直到他吃完才注意到楚子航自己只吃了一根最小的。
“住警局管不管饭啊？”这是路明非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可能吧。”楚子航上前和警察交流，他的俄语不是很好，但是结合着英语和手势，勉强算是让警察相信他们是无害公民。
这还是路明非第一次坐警车，不知道待会儿是不是还要做笔录和口供之类的，他以前听赵孟华说过，在他们学校就有同学因为多次在网上搜索危险设备什么东西被网警发现，带走去盘问做笔录什么的......虽然那个同学只是好奇心作祟并没有在行动上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不过走这一趟也算是长了见识。
这些俄罗斯警察倒是没有盘问他们什么，只是让他们坐在车后面，和前排还有围栏拦着，倒像是运送犯人一样。
路明非有些不安，但是由于语言不通，他也没法说什么，而且这些警察居然真的带了罐头和饼干，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楚子航也接过警察递来的食物和水吃了起来，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应该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就在警车离开后不久，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仓库上方。
“喂喂！这里禁止降落！”保安裹着棉大衣从保安室里冲出来，对着直升机使劲招手。
“知道了，马上就走。”清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保安大爷一愣，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女孩。
女孩也裹着棉大衣，面容绝美，气质却是冷俊的，就像这俄罗斯的冬天一样。
“我们来这里找人，你看到两个男的了么？”女孩用不是那么标准的俄语说。
“之前有两个年轻人来过，好像是落难的样子，刚刚被警察接走。”大爷回答，“这里不能停直升机的，把房顶压坏了怎么办......”
女孩没说什么，只是对点点头，转身又消失在夜色里，大爷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直升机没有再逗留，立刻升空，留下保安大爷在原地不满地嘟囔。
“这下出问题了，路明非和楚子航居然被警察接走了，这两个家伙是没长脑子吗？都知道俄罗斯军政界里有问题，俄罗斯的警车也敢上！”女孩狠狠地关上舱门，同坐在机舱里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驾驶直升机的则是一个中年男人。
正是奶妈组和布宁，刚刚解决奥丁那边的状况，没想到紧接着路明非这边就又出了岔子，收到老板的指示后他们马不停蹄地从德国赶赴俄罗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没接到这两只小白兔。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现在用大脚趾头想也该知道俄罗斯高层里有问题吧！然后他们居然就跟警察走了！
“快沿路去追，可别再弄丢了。”苏恩曦坐到驾驶舱的副驾上，打开电脑，同时“言灵·天演”的运算开启，必须尽快找到这两个失踪的小白兔。
酒德麻衣则拨了几个电话，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又把得来的消息告诉苏恩曦。
零只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刀横放在腿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苏恩曦转过头，脸色不是那么的好看。
“这两个蠢货！”
......
路明非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楚子航端坐在他身旁，闭着眼睛。
“师兄？”路明非推了推楚子航。
“醒了？”楚子航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哦......这是在监狱吗？”路明非四下打量，“我们的刀呢？”
楚子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棉大衣，路明非伸手摸了一下，原来楚子航把刀藏在了大衣的内胆里。
“不要乱说话，这个地方绝对不是警局，这里有问题。”楚子航说，“你睡了多长时间？”
路明非想了想，“我吃完饭就睡了......”
楚子航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也是......他们的食物有问题。”
“我靠，这帮警察居然玩阴的，果然全世界只有我国的警察靠谱。”路明非骂骂咧咧地走到门口，门果然是锁着的，他用力敲了几下，没有人回应。
“是我之前疏忽了，我没有注意到俄罗斯的高层里面是有问题的，我们不应该相信俄罗斯警察。”楚子航说，“无论是那个邦达列夫，还是末日派，都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他们在这里的势力根深蒂固。”
路明非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他早该想到的，只是大战之后又龙化失控，一连串事情来得太快，而且他又不是国际惯犯，属实没有怀疑警察的习惯。
所幸楚子航把刀藏了起来，大概是那些警察担心惊醒他们也没有细搜，现在他们还算是有武器在手。
路明非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回来坐到楚子航身边，和楚子航一起闭目养神。
楚子航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
按照以往的习惯，路明非现在肯定会问“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才对。
不过就算他问的话，楚子航能告诉他的答案也只有“等”。
既然对方有意抓住他们又不趁他们昏睡时杀了他们，就必然还会来见他们，在此之前，保持状态充足才是唯一的选择。
路明非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趁着对方没有露面赶紧闭目养神，万一待会儿有机会了说不定还要杀出去。
房间里没有时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流淌得好慢好慢。
楚子航和路明非同时睁开了眼睛，目光聚在那扇门上。
有人从外面拧动了门把手。
楚子航伸手到大衣里面，握住了刀。
门开了，楚子航刚要动手，却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路明非愣了一下，“是你？”
“明非，好久不见。”
路明非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曾几何时，他是多么的想念他，可是到后来，却发现他带给自己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你陪了我多少年，到最后却告诉我那都是假的。
“好久不见，老爹。”路明非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靠在墙壁上。
路麟城反手关上了门，楚子航藏在棉大衣下的身体微微躬起，就像准备进攻的猎豹。
路明非挪了挪屁股，顶了一下楚子航，示意他不要冲动。
路麟城可是货真价实的S级混血种精英，就算是有楚子航帮忙，路明非也没把握迅速在近战中赢下对方。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不想和路麟城打起来。
房间里没有椅子，路麟城就靠着门坐在地上，很随意地点起一根烟。
“上次你没留住我，这次可算是叫你们又把我抓起来了，这次想干什么？”路明非冷冷地问。
“你知道的，明非，我想要为人类在末日中留下最后的火种，”路麟城说，“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但是你叫我凭什么信任你呢？”路明非问。
出乎路明非的意料，路麟城并没有流露出一丝恼怒的情绪，而是沉默了。
“有些事情，超出了我的掌控。”路麟城缓缓地说，“你知道的，我只是个秘书长，在我上面还要委员会、各位长老，他们才是真正的决策人。”
“所以？”路明非面无表情。
“在你离开后，我代表避风港和秘党谈判，在这期间我见到了一个老朋友，他是我们的重要支持者，避风港的运行资金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提供的。”路麟城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在交谈中我发现我们最重要的理念已经分道扬镳，我必须在他们毁掉这一切前做些什么。”
“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们这个避风港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了么？”路明非说，他的语气淡淡的，但是他的心里并不平静。上一次路麟城虽然放他离开了避风港，但态度跟现在可不一样，路明非不会幼稚到相信路麟城是哪天晚上三杯酒下肚突然就想要和儿子化干戈为玉帛，一定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让路麟城不得不需要他的力量。
“如果我把你想要知道的告诉你，你会配合我吗？”路麟城问。
“那要看你想要做什么了。”路明非说。
路麟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这个避风港最初建立的目的如我之前所说，是为了在诸神的黄昏后为人类保留最后的火种，也就是北欧神话中所谓新的土地。人类走遍了陆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找这个所谓的‘新世界’，于是我们决定自己创造一个新世界，这就是这个避风港的起源。”
“这个避风港以那只龙类的力量为基础构建了这个也许是现存规模最大的尼伯龙根，这项计划是完全保密的。但是因为没有秘党的支持，我们遭遇了最严苛的问题，就是我们缺少钱。虽然参与到这个计划的家族都并不缺钱，但是对于要建立一个新的社会来说，他们能调用的资金还远远不够。直到我的那个老朋友出现，他提供了足够的资金来推动我们的计划，我们才能在秘党不知道的情况下建立这么大的一个避风港，而他就相当于最大的股东。”
“避风港里在进行很多为了末日做准备的研究，比如基因计划、血统计划、甚至包括了克隆人计划。”
“等等，”路明非打断了路麟城的讲诉，他的眼神微冷，“你是说克隆人计划，难道023号城市的事件也有你的一份？”
“你是说亚历山大·布宁那个家伙么，他确实与我们有联系，不过我们与他背后的老板属于合作关系，我们提供技术，他在进行自己的计划的同时为我们提供实验。”路麟城淡淡地说，“除此之外，你在这座避风港里看到的很多人其实都是基因技术的产物，我们尝试创造最完美的混血种，这样才能提高他们在末日里的存活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