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时间到了午夜,恺撒一个人站在船的围栏边,手里夹着一根还没点燃的雪茄,冰蓝色的瞳子仿佛蒙着一层雾,看不清那蓝天一样的眼睛。
“恺撒,”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海德走到恺撒身边,和他并肩站在栏杆边上,“在想什么?”
“没什么。”恺撒说,其实他应该想的东西有很多:奥丁、利维坦、阿巴斯、路明非、还有海德、古尔薇格......但他又什么都不想去想,而且他对海德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感,能对他唯一感兴趣的地方就在于他来自于古尔薇格的家族,可是他又不是会被糖骗走的小孩子,他并不会因为海德姓古尔薇格就无条件地信任他。
“看起来那是个不错的孩子。”海德说。
“谁?雪还是阿巴斯?”恺撒漫不经心地回答。
“都是不错的孩子。”海德想了想,“不过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好像不太健康的样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恺撒说。
“总是会出现不确定的变数啊......奥丁就要来了,”海德沉声说,“在家族解读的预言中,当神王君临天下的时候,诸神的黄昏就已经开始了。”
“奥丁么?”恺撒眉峰微挑,“君临天下又是什么?”
“也许是指他完全苏醒的时候吧,”海德说,“在我们这些古老的家族里,总是流传着一些古老的预言,也许现在流传的解读和最初的版本有一些出入,但是有些还是比较可靠的......根据传说,奥丁被封印在尼伯龙根的世界里,但是他终归会有脱离封印的那一天,当他的血统完全苏醒,诸神的黄昏即将开始。”
“所以说那一天已经不远了是么?”恺撒收回了望向远方的视线,“然后呢?”
既然海德和他说起这件事,必然不是随便找来的话题,而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
“预言的结局非常隐晦,我们几千年的解读却留下了很多的版本,其中最被广为认可的是,新的王终将取代旧的王,踏上世界的王座。”海德目光深远,“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命运,但是命运确实在运转,这几年来越来越多的优秀血裔出现,龙王一个接一个地复活,距离终末的那天已经不远了。我们不知道那个获得最终胜利王是谁,但是我们已经有了各自的选择。”
“我?”恺撒挑眉。
“你是加图索家培养的人,而路明非是昂热选择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家族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们将会是敌人。”海德说。
“敌人么?”恺撒淡淡地说。
“是的,战争的那一天早晚会到来,而你们都会是敌人,这应该不需要我再和你说了吧。”海德说,“我们所要的是重新走到历史的舞台上,所以我们也选择了你。但是家族里老家伙们的想法和我不一样,我想要的是家族真正的崛起,而不是只能站在世界的阴影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弱者应该相互取暖。”
“弱者?”恺撒挑了挑眉,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弱者,而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愤怒,而是好奇,“你是说我们是弱者?”
“是的。”海德轻声说,“这个世界太大了,你所看不到的还有很多,你以为加图索家就是混血种家族中的最强者么?错了,在世界的暗面里,加图索家还不够登上分享世界的餐桌。”
“世界的暗面......究竟是什么?”恺撒问。
“那是这个世界的顶端,食物链的最高层,人类和龙族都在那张餐桌上就座,他们在等待着瓜分世界的盛宴。”海德说,“战争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发生,有的人在死去,有的家族在没落,也有人获得新生,有的家族在崛起。我们愿意和你结盟,给你所需要的帮助,恺撒,我观察了你很久,最终选择的不是你和你的家族,而是你。”
“我?”恺撒淡淡地说,“我有什么值得你们重视的东西呢?”
“你的血统,你的性格,当然,也有你的地位。”海德说,他的语气似乎只是在与恺撒随随便便地聊天,就像一个亲切的长辈。
“只是这些么?”恺撒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对我说实话,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你有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但是我劝你不要对我和我的朋友打什么主意,以前有过这种想法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海德微笑着耸耸肩,“也许吧,我们可以拭目以待。哦,顺便说一句,我注意到那个叫阿巴斯的孩子血统有问题,就算我对他没什么想法,可难保别人对他有什么想法哦。”
“阿巴斯?”恺撒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小心。”海德转身离开,留下恺撒一个人站在船头。
他默默地点起了一根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
“这么冷的天可不适合女士在外面冻着,”恺撒突然说,“有什么事就出来说吧。”
“只是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有些好奇而已。”酒德麻衣解除“冥照”,一脸无所谓地站在恺撒身边,她知道恺撒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出现,“冥照”在“镰鼬”面前并没有什么作用,既然恺撒没有说破,就是默许了她的旁听。
“你不也是个来历不明的乘客么,”恺撒说,“其实我也很奇怪你跟我们一道来北冰洋的目的,总不会是为了祭奠科考队吧?还是说,其实你早就知道利维坦或者奥丁的事?还有你的力量,很不可思议,那甚至可以与次代种相媲美了吧,但是以前你从来没有展现过。”
“好吧好吧,”酒德麻衣没法回避这个问题,“利维坦的出现当然是我们早有了解的事情,龙王在北冰洋出现当然不可能只有秘党发觉对不对?所以我们也来看看情况也很正常对不对?至于我的力量,你就当那是开挂好吧,开挂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
“这也行啊?”恺撒说,“其实我本来以为一靠岸你就会走的,没想到我们的结盟这么牢固。”
“本来是打算走的了。”酒德麻衣叹气,“可是谁叫我家老板是个压榨员工的变态呢,北冰洋这边的情况变动我还得继续盯着,万一那两个龙王一不小心把北冰洋掀了总得有人来救场。”
“你?”恺撒不可思议地挑起眉毛,感情这个窈窕美女还能一个打两个龙王?可是打奥丁那会儿咋没看见你这么牛逼?虽然不知道从哪里拔出的那两把刀是挺牛逼的。
“不是我,是我们的救世主。”酒德麻衣说,“我还没莽到一个人去打两个龙王,而且说不定这里的龙王不只两个......谁知道呢?只希望不要提前演变成世界末日就好。”
“听起来很糟糕的样子。”恺撒说。
“也许吧,”酒德麻衣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那个小女孩你准备怎么办?她随时可能堕落为死侍。”
“如果是你该怎么办?”恺撒低声问。
“确实是个很难的选择呢,她那么年轻又那么倔强,好不容易才从死境逃生却又背负着恶魔的血统,”酒德麻衣叹气,“如果把她带回卡塞尔学院平安长大的话也许会成为一个小美人吧?可是她的血统注定了她活不到那个时候......甚至连她能不能活到下船都成问题。”
“这么严重?”恺撒的指尖微颤了一下。
“是啊,你以为被龙血污染后还活着是很幸运的事么?除非接受龙血洗礼,否则他们最终的结果都是堕落为死侍,而且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酒德麻衣说,“你那个打扮得跟黑武士似的教授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他本身的血统很优秀,被龙血污染的不算那么严重,再加上及时治疗才活到今天。可是按照那个小女孩的描述,她接触到的恐怕是神的心脏一类的东西吧?”
恺撒看向船上的那个房间,窗口被窗帘挡得严严实实,沉默了很久。
酒德麻衣也没有说话,本来她就不应该多管闲事的,她现在担心自己都来不及,还一直没来得及联系薯片妞和皇女殿下,哪有时间关心这个半路遇上的小女孩,但是她也知道这对恺撒来说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恺撒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学生会主席了,他不再是那个高傲又中二的男孩,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
可是他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他的心中有着自己的骄傲,他的肩上有着秘党的使命,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用古话说有“古来忠孝两难全”,用现在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也说不出这种时候根据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还是遵循秘党的原则是对的,也许只有故事的结局才能解答这个难题。可是故事的结局尚未确定,如果雪因为他们的心软而失控造成了战争中巨大的变数,是不是他就应该为此时的心软而后悔?可是如果雪没有失控而顺利地活了下来,他是不是就应该庆幸此时他没有决定处决那个女孩?
酒德麻衣曾亲眼看到路明非冒着整个世界毁灭的风险放走了绘梨衣,而那时候恺撒是他的同谋,那么此时当难题落在了恺撒身上,恺撒又该怎么选择?
看着布满浮冰的海面,恺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远方的天际隐隐亮起了青色的光,有闷雷声在那里响起,如果能看到远处的天色,就会发现那片极光从大洋深处开始,绵延超过千里,天空中的云层不断地翻涌,高速地涌起再散去,元素在海洋和天空中交错,那是一场巨大的元素风暴正在酝酿。
可是风暴又何止在于龙族之间的战场上,就连这艘船上,不也有着小小的风暴正在酝酿,再看向西伯利亚北部的战场,再有另一边的维尔霍扬斯克,末日派和学院、学院和路明非、人类和龙族,历史的风暴早已经在路上,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对抗。
“我还是决定给那个女孩一个机会。”恺撒轻声说,声音足够酒德麻衣听到,但也许他更多的是对自己说,“每个人生来都应该有他的机会,我们不应该剥夺她的权利。我相信她,也相信阿巴斯,如果他们因为我的决定导致了错误,那就只能由我来承担。”
“希望你承担得住。”酒德麻衣说,她并不是冷嘲热讽,而是实实在在地说出这句话。
“希望吧。”恺撒也明白她的意思,“但是有些事情不到最后总是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不是么?”
“是啊,”酒德麻衣怔了怔,随即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早就把自己都押在命运的轮盘赌上了,那再多赌一回又能怎么样?”
恺撒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