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么......”死侍缓缓地摇了摇头,“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感情是最多余的东西,它总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使他变得弱小。只有超越了情感,才能坚不可摧、无坚不摧。即便是龙类也没能逃脱感情的枷锁,但是更高的进化等级让我们看淡了感情而更加重视力量,这就是龙族能屹立于历史的巅峰的原因。”
“是么?那么你们又为什么会不断地强调你们的孤独和痛苦?你们既然忽略了感情的存在,又何苦被感情折磨?”路明非注视着他的眼睛,面对黄金竖瞳他也浑然不惧,他知道自己说的是正确的,他已经见过了那么多的龙类,乃至龙王,无论是康斯坦丁、诺顿、耶梦加得、芬里厄,都被情感所束缚,无论是兄弟之间的亲情还是夏弥与楚子航之间的感情,它们终究成为了他们的弱点,但是路明非认为感情会成为弱点的原因恰恰是感情与力量的冲突。
路明非不会忘记,在bJ地铁的尼伯龙根里,耶梦加得轻抚着芬里厄的脸,呼唤着那一声哥哥,他毫不怀疑那是真挚的情感,但是耶梦加得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吞噬对方,哪怕在几千年的黑暗与孤独里,陪伴着她的只有她的哥哥。
那么即便是作为初代种的龙王,也不能无视感情的存在,这几只死侍又有什么资格跟他谈感情?他们配吗?
“不过是被感情所束缚而已,”死侍对着天空轻叹,“但是只要拥有了权与力,就能拥有无上的权能,那时候就算有感情的羁绊也无所谓了。”
“你错了,”布宁说,他的黄金瞳比死侍的还要耀眼,“人类并不会因为感情而变得弱小,而恰恰是因为感情而变得强大,强大到舍生忘死,从而在几千年的战争中战胜了龙族。”
“而龙族被人类打败,就是因为龙族忽略了感情的力量,”路明非说,“你们口口声声地说感情不重要,不断地与自己的感情相悖,但感情是与生俱来无法割舍的东西,你越反抗就被它束缚的越紧,我从来不认为感情的存在是人类的缺点,而对感情的轻视才恰恰是龙族的弱点。”
一面想要挣脱感情,一面又无法割舍感情,这恰恰是龙族最矛盾的地方,龙王一面准备吞噬自己的同胞兄弟,一面却又深爱着他们,如果说上帝创造了一种内心矛盾的艺术家,龙族就是这类艺术家中的翘楚,他们笃信力量而为之放弃一切,哪怕是人类最重视的亲情和爱情,可是这种感情又与生俱来,深深地刻在人类和龙族的基因里,即便是黑王尼德霍格也无法割舍,那么又何来真正的放弃?
而人类之所以能够以弱小的力量挑战强大的龙族,恰恰依靠的是感情的力量,因为爱、因为恨,他们前赴后继,舍生忘死,他们献祭灵魂乃至生命来换取与神明比肩的力量,因为他们要守护他们所爱的人,如果说龙族是氪金玩家那么人类就是氪命玩家,正是依靠着这股力量人类才推翻了龙族的统治。
死侍不说话了,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路明非的话是对的,也是错的,他们的立场不在于身份地位,而在于血统,所以他们无法说服对方,也无法说服谁对谁错,唯一能决定最终结果的只有手中的刀。
......
小女孩已经睡下了,恺撒和阿巴斯并肩站在船头,北冰洋的海风夹杂着冬天的寒意打在肌肤上,干冷干冷的。
“她的情况暂且稳定下来了。”恺撒说,“不过我们要注意盯着她点,血统超标的混血种,她的言灵很可能是‘审判’一类的超级言灵。”
“‘审判’么......”阿巴斯轻声说,“是你们说起过的那个日本女孩吧,那样的力量......”
当绘梨衣发动“言灵·审判”的时候,领域内的一切都是她的武器,为她执行杀戮的意志,她甚至不能说话,因为她天生掌握的就是龙族的语言,而她的语言只能下达死亡的命令。雪的血统没有绘梨衣那么纯粹,所以她还可以说话,也还不至于像绘梨衣一样不得不依靠洗血来生存,但是超越了界限的龙血就是慢性毒药,会逐渐侵蚀人类的血统,把一个人逐渐异化为龙类,之前雪展现出了类似于“审判”的力量,杀死了那些海德拉幼崽,这种力量一旦打开就无法关闭,她会不可逆的逐渐滑向深渊,换句话说,她的生命已经开启了倒计时。
恺撒拍了拍阿巴斯的肩膀,“不要多想,也许还会有办法的。”
阿巴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雪是他少有的愿意亲近的人,也许因为那只是一个小女孩,孤独的小女孩,就像过去孤独的自己,人总是会对像自己一样的人更容易生出特殊的感情,总是更愿意去拉一把那个像自己一样的人,就像去拉一把曾经的自己。
恺撒也是如此,诺诺也是如此,阿巴斯也不例外,他们都曾体会过孤苦无依的感觉,只是具体的心情并不相同。
恺撒的孤苦是他对生活的枷锁愤怒地反抗,可是只有他那可怜的母亲能够理解他,但是母亲也离开了。
诺诺的孤苦是一个人的孤单,没有亲情,也许也没有世俗眼中那么浪漫的爱情,所以就算恺撒既风骚又浪漫,但却不能读懂红发巫女藏起来的羊皮卷。
阿巴斯的孤苦是来自于过去无助的自己,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家,从此浪迹天涯,他饱经苦难的磨砺才走到今天,于是对苦难中的人们有着更加深刻的体会。
也许就像是“血之哀”,孤独的人聚在一起取暖,才能让自己不再那么孤独。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一个群体都无法接纳的人,又该何去何从?一旦雪的血统被发现,一旦阿巴斯真的是某种龙王一样的东西,就像路明非展现出了他作为怪物的一面,他们都会被这个群体所抛弃,又不能被其他的群体所接纳,于是只能满世界的逃亡,直到死的那天。
站在人群中他们都是孤独的怪物,于是孤独的怪物们聚集在了一起,可是如果这些的怪物中又出现了一个孤独的怪物,那么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所以路明非从不对别人说起路鸣泽的存在,阿巴斯也害怕可能是龙王的自己,说到底人和龙一样害怕孤独,甚至超过害怕死亡。
有人说过“死亡的可怕并不在于痛苦,而在于永恒的孤独”,可是真的死了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包括孤独的感觉,所以畏惧死亡只是活着的时候才会考虑的事情,但是畏惧孤独却是活着的时候真的会发生的事情。
寒冷的风再度吹来,恺撒不由得紧了紧衣领,“走吧,回船舱里呆着。”
“唔,好。”阿巴斯点点头,裹紧了大衣转身。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仿佛随着遥远的海风而来。
“你听到了吗?”阿巴斯疑惑地看向恺撒。
“什么?”恺撒愣了愣,随即仔细地去听,却只有风声。
见恺撒摇了摇头,阿巴斯心里的疑惑更多了,恺撒的言灵是“镰鼬”,他的听力天生就比常人敏锐很多倍,如果连他都没有听到的话,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下一道海风吹过的时候,那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好像来自于大洋的彼岸,有一个孩子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对着须臾千里的海风高声呼唤,海风把呼唤的声音带过了冰山带过了海浪,最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哥哥。”
“你真的没听到?”阿巴斯神色凝重地看向恺撒。
恺撒疑惑地开启了“镰鼬”,全神贯注地捕捉风中的声音,可是除了风声就是海浪,要么就是脚步声和心跳声,有什么声音值得阿巴斯这么严肃?
“也许是我听错了。”阿巴斯摇了摇头,把脑海里的声音甩出去。
“也许是最近太累了吧。”恺撒拍拍他的肩膀,在他看来最近阿巴斯的情绪确实不是很好,自从这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阿巴斯的情绪表露似乎越来越明显了,以前的阿巴斯给人的印象像一个米开朗琪罗的石雕,虽然栩栩如生但是终究是面无表情,你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他的心里,无论有什么风吹雨打他都沉稳如山,与所有人都既不亲近也不疏离,曾经一度被恺撒引用中文课本里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来调侃。
夜里的气温开始降低了,两人小跑着回到船舱,关上了舱门,于是没有注意到海水里的冰像树枝一样缓慢生长,只是没有在发现阿瓦隆的时候那么迅速,但却依旧有少量的冰像是爬山虎一样爬上了船舷。
千里之外的深海里,鱼群在骤降的水温中来回游动,白色的影子在海底穿梭,搅动起汹涌的暗流。
极夜的天空逐渐阴暗,闪电在乌云中酝酿,那是神王的怒火,漫天的极光在天空中缓慢推进,就像是闪着辉光的铠甲,那是追随神王的千军万马。
卡塞尔学院专员休息的船舱中突然响起EVA的警报,淡蓝色的少女投影出现在屏幕前方,“卫星检测到距离港口不到五十海里的地方有巨大的云团和极光正在成型,元素乱流的程度要超过上一次奥丁出现。”
“更加严重的元素乱流吗?”施耐德站起身,“他们终于来了。”
“他们是为了我们而来的?”芬格尔探头探脑地问,“那我们还愣着干啥?赶紧跑啊!”
“跑得掉吗?”恺撒摇了摇头,“奥丁和利维坦一路南下一定有什么原因,我想我们应该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但是我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天谴的轨道已经调节到这里,我们可以后发制人,把两个龙王一起钉死在北冰洋上。”
“可是这次的元素乱流比上次更强诶,”芬格尔瞪大了眼睛,“要是我们打不过怎么办?要是天谴没把他钉死呢?再说我们靠什么拖住龙王?学院连七宗罪都没给我们!”
“虽然不知道利维坦突然和奥丁为敌的原因,但是至少目前看来他们的敌对对我们有利。”施耐德说,“我们不能把机会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我们要做好只能依靠自己的准备。”
恺撒点了点头,“那两个龙王还有多久会到这里?”
“以他们目前的速度来看,一天之后会抵达西伯利亚北部,目前并不能预测他们登岸的地点。”EVA回答,“对于奥丁的力量,在几天前北冰洋上空出现巨大的元素乱流,我们推测奥丁的力量发生了巨大的突破。”
施耐德皱眉,“为什么当时没有告诉我们?”
“元素乱流导致那条轨道上的卫星失灵,直到刚刚才查询到刚刚重新连接的卫星记录。”EVA回答,“发生元素乱流的位置与利维坦的行动轨迹相符合,而形成方式与奥丁的相似,可以推测奥丁的力量在进一步提升。”
“还提升?现在就那么牛逼了再提升得是什么东西?”芬格尔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拜托你确定我们能打过么?你们的系统就没推算一下我们屠龙的成功率吗?”
“系统暂不支持此项访问,”EVA平淡的声音回答,“龙类在苏醒后力量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复苏,我们目前无法确定奥丁的力量达到了什么程度,只能从元素乱流来进行推测。”
“哇擦!为什么不支持访问?你的意思是系统里有这项功能对吗?你是看不起我还是藏着什么猫腻才给屏蔽了?”芬格尔疯狂挣扎,但是他的肩膀被恺撒和阿巴斯给按住了,所以他只能在凳子上疯狂扭动。
“在系统建立之初确实有这项功能,但是在十年前被校长封禁了。”EVA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靠!我就知道校长没安好心,他是不是怕我们看见成功率为零就不敢上去屠龙了!”
“这你也敢?”恺撒挑眉。
“废话!”芬格尔义正辞严,“当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