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和兰斯洛特对视一眼,“那你倒是告诉我们那到底是什么。”
老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和你们学院并不站在同一战线,而且即便是秘党,对那种东西也一定是虎视眈眈的。”老板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阴晴变幻,“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面对的是什么,与那个可能苏醒的存在相比,什么奥丁什么利维坦,都不值得一提!”
“什么存在?”路明非问。
“还能是什么?”老板猛地停住脚步,“所有龙族的祖先,沉睡了数万年的至尊,伟大的黑王尼德霍格,在预言中即将苏醒!”
路明非和兰斯洛特俱是一震,黑王的苏醒是预言中的终章,名为绝望的黑龙咬断了世界树的树根,那一天就是诸神的黄昏,死人指甲组成的大船从死人之国升起,向着神的国度发出挑战,黑龙低沉地飞过末日的战场,遮天的双翼挂满了死人的骨骼。
那就是末日,龙族与人类的末日,黑色的皇帝是龙族与人类共同的敌人,传说中他不死不灭,死亡只是漫长的沉睡,而他苏醒之日必将向整个世界复仇。
路明非一直有一个问题:“如果他复活了,就不能再杀死他一次?现在的我们比当年要强太多了不是么?”
“能杀死黑王的,只有新的黑王,或者黑王自己。”老板沉声说,“黑王尼德霍格不只是龙族的祖先,而且是龙族的意志,他的力量超越所有的时代。”
“这么玄乎......”路明非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人讲历史而是在听人说评书,这种东西实在是不符合科学,不过龙族的世界观本来就不符合科学,所以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猎人小屋,楚天骄的墙上钉满了乱七八糟的事件,而那些事件穿越时空汇聚在一起,组成的就是黑色的皇帝。
可是那个守望着人类未来的男人消失了,消失在奥丁的阴影里,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还记得那些错综复杂的线路,万流入海般汇拢的命运的丝线。
他在与奥丁决战之后找了一个时间把自己所能记住的所有线路都重新绘制了一遍,此时再度想起,突然有一个事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苏联解体之夜,北极圈内的冻土带,维尔霍扬斯克以北的冰封港口发生剧烈爆炸,前往侦察的战斗机群遇到神秘生物的攻击。官方封锁了相关资料并否认此事的存在。”
路明非猛地转向老板,“你住在维尔霍扬斯克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老板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1991年,这里的北边是不是有一个港口?”路明非直视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那年苏联解体,那个港口爆炸了。”
老板愣了一下,避开了路明非的目光,“确实有过一个港口,但是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怎么了?”
“关于那个港口,你知道些什么?”路明非问。
“那是一个受军事监控的港口,我能知道些什么?”老板摇摇头。
“怎么了?”兰斯洛特注意到路明非的异样,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座港口是赫尔佐格在资料中着重标记的地方,有很多人都在找那里。”路明非说,“那里应该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兰斯洛特沉默了一下,“如果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两个龙王南下可能也是为了那个地方。”
“或者是为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也说不定。”路明非看了老板一眼,“你不是说那东西很重要么?说不定龙王就为此而来。”
老板的脸色连续变换,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那是个什么东西?”路明非看向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沉默了一下,“那是个箱子,上面应该有银质的世界树标记。”
“茂盛的世界树?”路明非的眼睛一亮。
“你怎么知道?”兰斯洛特一愣。
“我也听过这样的一个箱子,”路明非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沉声说,“记得我说过的楚子航吗,他爸是一个来自卡塞尔学院的超级混血种,在他们遭遇奥丁的时候,奥丁也是向他要了这样的一个箱子。”
“难道这个东西来自学院?”兰斯洛特有些搞不懂了,“那到底是什么......连奥丁都想要?”
“这个问题只有你能回答。”路明非看向老板,“你应该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你是说,奥丁已经拿到了一个箱子?”老板半晌才说出话,迟疑地问。
“想来应该是的。”路明非说,“在这个被修改的时间线上,师兄和他爸爸都没有从奥丁的尼伯龙根里逃出来,那么奥丁应该已经拿到了那个箱子。”
老板颓然地倒在躺椅上,拿起伏特加闷闷地喝了一口。
“那个东西......确实在我手里。”老板慢慢地说,“不过......”
“不过你还是不打算拿出来么?”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从酒铺的里面走出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又是你?”老板脸色剧变,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只有一个东西,你们这么多人可不够分啊。”
“只要给我就好了。”年轻的秘书微微躬身,声音十分平和地说,“至于路明非主席和兰斯洛特副会长,我想并不会介意我把那个东西带走的。”
“你是谁?”兰斯洛特冷冷地问。
“我只是个秘书,说起来我们家族还与你们的学院有些合作,而且合作很愉快。”秘书淡淡地说。
“什么合作?”路明非不解。
“屠龙的合作。”秘书微微一笑。
“我怎么不知道?”路明非皱眉。
“其实路主席您也参与过其中一次啊,您去年参加的极渊行动中,就有我们与贵校的合作在内。”秘书微笑着说,“只是那时你们只是行动专员,并不知道高层之间的安排。”
路明非眉峰微挑,他参与极渊行动的时候还是个菜鸟专员,确实不知道学院的计划制定过程,不过这个秘书看起来倒是很了解的样子。
“你的上司是谁?”兰斯洛特问。
“说了你们也不知道。”秘书笑了笑,“还是抓紧时间回归正题,既然你已经承认东西在你手上,不如赶快给我好了。”
老板的眼珠子在三个人身上贼溜溜地转了一圈,豁然躺平在椅子上,“你们都想要,可我和你们都不熟,你们自己讨论一下谁领走吧。”
几人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突然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兰斯洛特和秘书对视一眼,目光锐利如宝剑出匣。
“来此之前我真的没想到卡塞尔学院的前狮心会副会长也会出现在这里。”秘书微笑着说,“不过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才对吧?”
“看来你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兰斯洛特冷冷地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有我来到这里的理由。”
“是什么理由让你甘冒如此巨大的风险,甚至违背秘党的意志来到这里呢?”秘书歪着脑袋,“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追捕他的路上。”
“那是学院的任务而已,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兰斯洛特说,“如果你想阻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秘书眯了眯眼睛,“凭你的血统?凭七宗罪?还是说你们打断联手对我?”
路明非看了看局势,默默地上前一步站在兰斯洛特身边。
秘书嗤笑一声,“没想到他们这么追杀你你还和他们站在一起,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路主席居然是这样一个胸怀宽广的人啊。”
出乎路明非预料的是,兰斯洛特轻轻地抬起手挡住了他,“与你无关。”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路明非皱了皱眉,沉声问。
“算是为了我的一己私欲吧,这是我的事情。”兰斯洛特轻声说。
一己私欲?路明非微怔,紧接着声音微颤地问:“是因为苏茜师姐?”
其实并不难猜,兰斯洛特整个人的变化和他逐渐脱离学院的行动都是从那一件事开始的,就是在那次海上行动中苏茜被误杀,前来追捕路明非的团队被楚子航化身的奥丁全部抹杀,仅有兰斯洛特一人幸存。
兰斯洛特用沉默回应路明非,于是路明非知道自己猜对了。
“师姐她......”路明非刚要说话,却被兰斯洛特抬手打断了。
“我永远都会爱着苏茜,所以我不得不做一些事情来挽救失去的事情。”兰斯洛特轻轻地说,路明非从侧面看到金色在他的眼里流淌。
“如果你今天死了,永远又算得了多远?”秘书突然说,他的手中转着一把匕首,眼睛直视兰斯洛特。
“对爱情来说,一辈子,够不够永远?”兰斯洛特缓缓地说,他的右手落在了七宗罪的匣子上,一丝鲜血沿着青铜塑造的沟壑流淌,低沉的心跳声在匣子中响起,逐渐变得高昂。
路明非默默地看着兰斯洛特的侧影,脑海中回响着他说的话。
一辈子,算不算永远?
《大话西游》里说“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对于一份爱情来说,一万年,是不是很长久了?足够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一万年之后,我还在你的身边。
可是普通人活不了那么久,说着我爱你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可是没有人能见证那一天的到来,那么又有谁能给一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永远都爱着你是有多么永远?
可是如果我愿意爱你,用我的全部的这一生,那么这份爱是不是也算是永远。
路明非感到眼前的兰斯洛特再次燃烧起来了,但不是那种英气勃发的燃烧,而是那种无路可退的燃烧,好像在燃烧......生命。
七宗罪铿然开匣,下一刻就已在兰斯洛特手中,色欲和饕餮如腾空的战龙,咆哮着向敌人进击,路明非心下微悸,只见那狂舞的刀锋瞬间就切开了柜台和酒柜,老板一把接住掉出的炼金转轮,同时一脚踹在柜台上借力倒飞而出,躲在角落里。
路明非当然不可能放任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逃走,立刻跟到老板身边,老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把枪对准他。
而那个来历不明的秘书在七宗罪的刀光下接连闪避,根本就没有拿手里的匕首去碰一碰的打算,那可是能剖开龙王骨骸的武器,他这把匕首会被当作豆腐一样一刀切成两半。
但是不代表他就没有别的办法对抗兰斯洛特,低低的吟唱声响起,他的黄金瞳突然变成了暗银色,兰斯洛特在与他对视的一瞬间突然脱力,一头几乎栽倒在地,所幸及时抽出手臂在地面上一撑,翻身再度站起。
精神属性的言灵·蜃,会对视线交互的人造成精神上的冲击,刺激对方脑海里的回忆突然释放,就像海市蜃楼的投影一般出现,在言灵周期表上与言灵·梦貘在同一列。虽然本身几乎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在战斗中突然使用确实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尤其是对兰斯洛特这种心事重重的人来说。
兰斯洛特抬起头,双眼血红。
秘书微微一笑,“想起了什么?大概是你最不愿回想的回忆吧?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能让秘党的守望者变成这般模样。”
兰斯洛特深吸一口气,他在课堂上学过言灵·蜃的效果,知道这种言灵最容易刺激到对方头脑中最深刻的回忆,而对他来说,那段回忆自然是失去了苏茜。
可是这是在战斗中,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心境影响到战斗时的判断,对方并不是可以靠蛮力就推过去的敌人,要想打败对方他必须保持冷静。
连面对再强的敌人他都可以冷静下来,可是偏偏最难让人冷静的往往是自己的内心。
心魔总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
“师兄!”路明非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那段痛苦的回忆正在兰斯洛特的脑海中不可遏制地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