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潜艇来了!”
阿巴斯刚刚冲出船舱就听到了船员们的欢呼,大家都簇拥在甲板上,一艘黑色的潜艇挤开浮冰露出海面,舱门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头熟悉的金发。
“恺撒!”
恺撒第一个走上YAmAL号的甲板,船员们不禁集体为雇主鼓掌,最开始他们对恺撒的印象是个极其有钱的暴发户,在和蛇群大战后变成了一个背景强大的暴发户,到恺撒主动离船寻求救援时他们才真正有点被这个雇主所折服,而现在他居然带着一艘潜艇成功返回,YAmAL号的船员们不得不由衷地佩服起这个年轻人来。
施耐德对恺撒点点头,芬格尔屁颠屁颠地扶起施耐德教授就往潜艇上走,酒德麻衣没有出来,毕竟她和卡塞尔学院的关系算不上友好,恺撒抬起头看到了楼上的阿巴斯,微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雪怎么样了?”恺撒问。
“状态还可以。”阿巴斯说,扎束着北极熊皮的小女孩警惕地把头探出船舱,看到是恺撒归来才松了一口气。
雷巴尔科快步上前,没有说话,只是给了恺撒一个大大的拥抱。
恺撒微笑着拍了拍船长的后背,“既然你们现在是我的人,我就会对你们负责。”
“这话像是一夜情后的结语,”雷巴尔科耸耸肩,这个粗犷的汉子还是很不习惯温情外露的时刻,“不过,谢了。”
恺撒轻舒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时,看到了恭立在门口的帕西。
“少爷。”
“辛苦了。”恺撒说。
“为少爷服务是我的使命。”金色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帕西的眼睛。
“只是那帮老不死的交给你的工作而已,”恺撒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上潜艇吧。”
不等帕西回答,恺撒就径自走开了。他靠着栏杆点起了一根雪茄,深吸一口再一口气吹出来,烟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极夜已经降临,如果在罗马的话现在应该是日落的时间,他有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站在别墅或者游轮的围栏边,一个人叼着雪茄或者拎着红酒,尽情地让落日的光辉洒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时光对他来说宁静又美好。
在记忆的深处,母亲经常会带着年幼的他在这个时候看日落,那时候的他看不出日复一日的落日有什么美好,但却记得那时候母亲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妈妈,我们为什么总要看落日啊?”
“等恺撒长大就知道了,和爱的人一起在海滨看落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光啊。”
“那一定是因为落日很美咯。”
“恺撒也懂得落日很美吗?”母亲温柔地抚平他被海风吹乱的金发,轻笑着说。
“因为妈妈看起来很喜欢,所以妈妈眼里的落日一定很美。”
“那么恺撒以后一定也要懂得欣赏落日的美啊。”
那时候的恺撒还只是一个不经事的孩子,每天在家族长辈的要求下上着各种课程学习各种礼仪,对童年时期的恺撒来说,能和母亲一起看落日最大的好处是可以逃避那些无聊的课程,而且还可以看着母亲脸上温柔的笑容,这些在他看来当然要比落日更加美好。
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一起看落日的美好并不在于落日有多么美多么温柔,而在于看落日的时候身边的人是谁,看落日的时光之所以美好是因为一起看落日的时光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安宁和美好,所以那时候母亲脸上的笑容总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恬静,那些看落日的时光总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幸福。
“可是妈妈,”恺撒慢慢地吸了一口雪茄,“这里没有落日啊......”
雷巴尔科走到恺撒身后,“所有的人都上潜艇了。”
恺撒掐灭雪茄,“我们去检查一下船上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或许还有那些被冻死的人。”雷巴尔科耸耸肩,“这几天里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早就被翻过一遍了。”
“那就把他们安葬一下吧。”恺撒叹了口气,没有过多解释。
雷巴尔科也没有多问,两人一同来到那个存放遗体的低温房间。
刚打开门两人就愣住了,这里本来一直存放着那些冰天雪地中发现的遇难者遗体,但是此刻这些遗体全都不见了,地上和床上铺着一层灰白色的尘土。
“不要过去。”恺撒一把拉住了想要上前的雷巴尔科,“他们的遗体......灰化了!”
是的,就像那些以灰化的方式诡异死去的船员们一样,这些本已经被冻成冰雕的遗体也灰化了,而且灰化程度看起来很彻底。
“这是怎么回事?”雷巴尔科震惊了,这些天里死去的船员们都被诡异地灰化,但是灰化蔓延的速度还是很慢的,而这些遇难者在此时已经全部灰化,最大的可能是他们的灰化早已开始。
“难道真的是那个女孩的原因?”雷巴尔科低声问。
“不可能。”恺撒断然否决,“与雪接触最多的阿巴斯和我们都没有事,而这些人却早就死了,直到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遗体还保存完好,如果与雪有关的话从原因上说不通。而且他们灰化得应该更早,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去过阿瓦隆?”
在恺撒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雷巴尔科的眼角不由得跳动了一下,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还有些其他的猜测恺撒并没有说,截至目前为止所有死者都是普通人类,而他们混血种都平安无恙,而船员间瘟疫般的死亡开始于蛇群的出现和雪的怒吼,如果说这是神追逐他们而来的惩罚,又为什么降临在那些普通船员身上?但是这些猜测涉及到龙族的秘密,所以恺撒没有说给雷巴尔科。
潜艇缓缓下沉,YAmAL号的船员们透过舷窗沉默地注视着那艘陪伴了他们不知多少次航程的巨轮,在几千上万海里的旅途中,这艘破冰船曾是他们最大的依靠,甚至对于常年在海上的船员们来说,YAmAL号不只是一个工作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工作在这里吃饭在这里休息在这里打牌和喝酒......这是他们在海上的家,所有游子离开家的时候都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无论他们在外面看过怎样的繁华和纷扰,心中都始终有着一个家的方向,总会想着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回到熟悉的家,坐在熟悉的床头上吃一顿热气腾腾的家乡菜。
可是现在他们离开了,就知道自己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在这艘破冰船上生活过那么多年,熟悉这艘船上的每一个房间、熟悉这艘船上的每一道伤痕、熟悉在这艘船上送别过的每一个朋友,然后他们不得不离开,再也不会回来。
海水和浮冰淹没了视线,再也看不到YAmAL号了,船员们心里不由得有一种悲伤的感觉,好像即将要失去的不是YAmAL号而是他们,YAmAL号依旧在海面上安静地矗立,而他们却渐渐地沉到海里去了,像是在落水前的最后一刻向岸上仰望,看到岸上的人淡淡地与自己挥手告别。
“那艘船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才对吧。”酒德麻衣的声音在芬格尔身边响起,芬格尔此时站在人群的后排,开启了“冥照”的酒德麻衣就站在他身边。
“至少是很重要的伙伴,”芬格尔难得的严肃,“如果说有人要跟他们抢这艘船,你说他们会跟他拼命我都信。”
“那你呢,有没有什么值得拼命的东西?”
芬格尔挠挠头,“你是想说小路么?我和他之间可没有你想的什么男男之爱!就算有,也只能是他对我的!”
隐藏在“冥照”中的酒德麻衣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她知道芬格尔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但是在胡搅蛮缠这方面她自认能被芬格尔甩下十几条街,所以她不打算继续和他胡扯,她看见前排的施耐德和阿巴斯似乎注意到这边了,于是动作轻柔地悄悄退下。
大副正在按照雪的描述重新设计路线,按照目前的速度,他们会在三十三小时后到达,刚好是圣诞节那天的早上。
“趁着没什么状况赶紧先睡会儿,”恺撒把两副眼罩扔给芬格尔,“等到到了落日地有的忙的。”
“我们会在那里遇到什么?神?还是利维坦?”雷巴尔科低声问。
“也许二者都有。”施耐德说,“无论是神还是利维坦,把它杀掉就可以了。”
“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归来。”雷巴尔科说,施耐德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雷巴尔科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并不像是在祈祷,反而像是迫不及待。
恺撒和阿巴斯简单地说了路上的经历,只是模糊了酒德麻衣的存在,然后两人就都戴上眼罩沉沉睡去,这些天来他们没有一刻能安心休息,都已经累坏了。
于是他们不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有一艘潜艇藏在冰山的后面,甲板上的人通过望远镜观察者YAmAL号和鹦鹉螺号。
“他们出发了,我想他们会带我们找到阿瓦隆。”
“那就远远地跟上他们,等到他们打败了利维坦或者被利维坦打败的时候,我们将他们全部歼灭。”
“全部歼灭?”
“是的,”男人含笑的声音说,“包括卡塞尔学院的人。”
“那是意味着我们将会和秘党开战吗?”
“他们和我们从来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不是么?”
“您说的没错。”
“所以我们和秘党的战争早就在暗中打响了,只是等到龙族灭亡的那一天,混血种的世界大战才会全面展开。”
“我明白了。”
“当君主失去了掌握世界的权柄,所有人就都会想要坐上那至高的王座。”男人梦呓般说着战争的预言,“活到最后的人,就是新世界的主宰。”
“而那一定会是我们。”
“也必须是我们。”
......
“冥照”开启,酒德麻衣悄无声息地穿过船舱,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休息,而她的目标是靠近最后面的那间屋子,雪就住在那里。
转过转角,她的脚步停住了。
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金色的刘海下露出一只海蓝色的眼睛。
加图索家的秘书,帕西·加图索,酒德麻衣和他曾在冰窖中见过,她不是很清楚这个秘书的真实战力究竟几何,但是她并不想惹出麻烦,只想悄悄溜过去。
就在这时,帕西突然转过身来,正对着酒德麻衣的方向,轻轻躬身。
“不知道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酒德麻衣一惊,在“冥照”开启的情况下,帕西难道发现了她?
帕西平静地行礼,又平静地起身,刘海微微晃动了一下,藏在刘海下的那只眼睛与酒德麻衣有了一瞬间的对视。
那竟然是一只燃烧着的黄金瞳!在对视的瞬间释放出海潮般的威压,酒德麻衣震惊之下不禁退了一步,帕西轻轻捋动金色的刘海,将自己的眼睛重新遮住。
“暴露您的是您身上的味道,”帕西说,“既然在这艘潜艇上那么应该不是敌人,请现身吧。”
酒德麻衣愣了一下,她属实不知道自己身上应该有什么味道,难道帕西指的是她在蛇堆里钻过又在血水里泡过的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着实不是件长脸的事。
但是既然被发现了,再藏匿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酒德麻衣解除“冥照”,炽烈的黄金瞳直视帕西的眼睛,试图在威压上压过帕西。
但帕西只是微微躬身再次行礼,“原来是您,酒德麻衣小姐,您的强大另我印象深刻。”
“你的血统有问题。”酒德麻衣没有理会帕西的话,“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
帕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不知道酒德小姐随我们来到北极圈有何贵干,不过既然现在同是一路的人,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放心,我对你们没有兴趣。”酒德麻衣摆摆手,“我只是来盯一眼北极圈的情况,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眼那个小女孩?”
“当然没有问题。”帕西为酒德麻衣让开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