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爆炸声在海面上响起,恺撒一个箭步冲到甲板边缘,死死地盯着爆炸的中心。
“那是一架洛杉矶级核潜艇。”大副按着耳机,疾步走到恺撒身后,低声说。
“在哪里?”恺撒猛地回头,“镰鼬”的领域展开到最大,无数看不见的风妖在冰海中盘旋。
心跳声、波浪声、海风声、冰层碎裂的声音、鲸群悲呼的声音、潜艇排水的声音......恺撒的黄金瞳骤然亮起,转身走下甲板,酒德麻衣几人紧随其后。
等等......他的眼睛骤然瞪大,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快跑......快跑!”恺撒猛地转身对众人疯狂招手,一边摁住耳机一边跑下舷梯,“立刻准备下潜!全速下潜!”
大副几人不知道为什么恺撒会突然这么慌张,所幸潜艇里都是严格执行命令的军人,在收到命令后立刻控制下潜,鹦鹉螺号迅速消失在海面上。
在潜入海中的下一刻,他们就知道恺撒为什么会那么慌张了。
透过舷窗,可以看到白色的冰层在海面上迅速蔓延,转瞬间就封锁了上方的海面,巨大的冰锥向着海底生长,不时有冰层因挤压而崩裂,崩裂产生的裂缝立刻又被新结出的寒冰封锁。
恺撒始终开着“镰鼬”,他听到了利维坦的鲸歌,当那平和的鲸歌突然转变为进攻的怒吼时,极寒的言灵再度被释放,而他们能及时下潜的原因之一是利维坦在释放言灵前有一刻的预警,幸存的鲸群在得到预警后果断下潜,同时听到预警的恺撒及时下令,鹦鹉螺号这才逃过一劫。
而另一艘潜艇就没这么好运了,巨大的冰锥从天而降,在潜艇还没来得及全速下潜的时候就已经被冰层困住,白色的巨影高速下潜,越来越多的寒冰将那艘潜艇包裹,到最后那艘潜艇只剩下了冰山里的一个影子。
利维坦和鲸群的鲜血在海洋中弥漫,言灵的释放停止,透过舷窗可以看到一只受伤的巨鲸半个身子被冻在冰层里,大概是受伤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它及时下潜而被利维坦误伤,它露在外面的半个身子用力挣扎,却依旧无法挣脱那坚固的寒冰。
白色的抹香鲸高速上浮,一头撞开了坚冰,受伤的鲸鱼缓缓沉落,利维坦的言灵在一瞬间就将它下半身的细胞全部冻死,现在的它只能再苟延残喘片刻了。
镰鼬带回水中的声音,那可以带来死亡的鲸歌中充满了悲伤与懊悔,即便骄傲如恺撒也一时为之动容。
“利维坦的行为模式很奇怪,”大副低声说,“从过往的了解来看,龙族是崇尚力量远超一切的种族,为了得到力量四大君主甚至会吞噬同胞兄弟,利维坦没有理由为鲸群中的一条鲸鱼而悲伤,他们甚至都不是同类。”
即使听不到鲸歌,他们也可以看出围绕着那头巨鲸的利维坦悲伤的情绪,它之前释放言灵的时候是那么的暴烈和愤怒,此时又是那么的伤心与懊恼,它试图用头托起重伤的巨鲸,想要帮助他再次游起来,可是巨鲸的下半身细胞已经完全坏死,只是在最后的几次翻滚后就渐渐停止了挣扎。
“而且利维坦的智商看起来也不是想象的那么高,它可以说是一只极具灵性的野兽,但远远比不上历史记载过的初代种。”酒德麻衣说,“在历史的记载中,无论是青铜与火之王还是大地与山之王都有着等同甚至超过人类的智力,他们甚至可以有人类的身体和语言,而利维坦......显然还不够。”
还有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利维坦那能够带来极寒的言灵无论从领域范围还是威力来看都是初代种级别的力量,而一个完全觉醒的初代种有着超越普通人类和混血种的智力水准,利维坦的智力水准顶多是一头能听懂人话的鲸,但绝对没有达到初代种水平。
但是......如果它还没有完全觉醒呢?
酒德麻衣想起的是那头日本神话中的八岐大蛇,在龙族的历史中那其实是不完整的白王,八岐大蛇身躯巨大力量强悍,却在历史上的每次复活都败于三位神官手中。觉醒后的白王是龙族中仅次于黑王尼德霍格的存在,那是世间最妖艳美丽而又强大的生物,但是没有补完的白王只是一头狂暴的凶兽,虽然有着山崩海啸般的力量却依旧屡次败给人类,甚至会败给身体里流着皇血的风间琉璃。
也许眼前的利维坦也还只是尚未完全觉醒的龙王,它已经初步拥有了龙的力量,但还缺少龙的智慧和龙的心,现在是它最脆弱的时候,是杀死它最好的时机。
但是酒德麻衣没有把这个结论说出来,老板给她的指示并不包含杀死利维坦,她所要做的只是随行观察,她猜测老板也没有杀死利维坦的打算,因为老板给她布置任务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麻衣我的好姑娘,你跟着恺撒去北极圈盯一眼,要是只有利维坦就陪它玩玩,要是发现了别的东西再联络。”
说话的时候老板的语气里满是轻快,好像只是安排她去北极圈度个假而已,如果有屠龙这种任务老板绝不会就这么随便地把她派出来,起码也该把天羽羽斩和布都御魂留给她才像是来屠龙的样子,况且屠龙的事情不是应该留给救世主路明非么?救世主不在,她没事闲的屠什么龙啊。
“也许并不是所有的龙类都那么绝情,事实上龙类是种很多情的生物。”恺撒看着舷窗外悲歌的利维坦说,“事实上我们并不了解龙类的心理,就像诺顿铸造了七宗罪,却也会因为康斯坦丁的死而悲恸无比,也许利维坦是双生子中弱势的那一方,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着这个北极圈。”
恺撒并不完全认同大副的说法,虽然利维坦的行为模式与之前的龙王相比就像是个孩子,但是那依旧是掌握着巨大力量的龙!无论它是不是龙王,它都是秘党的敌人。
恺撒也知道现在是歼灭利维坦的绝佳时机,利维坦虽然血统强大但却没有那么强大的身体,之前与海德拉撕杀后没有痊愈的伤口在鱼雷的轰炸下再次绽开,上一次他的风暴鱼雷没能杀死诺顿,但是这一次真的有希望杀死利维坦!
可是他却无法下达这个命令,虽然他已经是秘党的高层,肩负的应该是秘党几千年来的屠龙使命,可他却依旧无法在转眼间就将炮口对准刚刚与他们握手言和的对方,刚刚在甲板上的时候,如果利维坦动了杀心,他们早就全都死了。
但是那时候的利维坦并没有进攻的意愿,所以现在的恺撒也没有进攻的理由。
目送着利维坦带着鲸群离开,鱼雷依旧没有发射。
恺撒疲惫地挥了挥手,“回YAmAL号,施耐德教授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在YAmAL号上,阿巴斯扶着施耐德坐在火炉旁,帕西守在门口,腰间插着那把名为“奥古斯都”的猎刀。
雷巴尔科船长负手站在火炉前,一幅遮着黑布的油画悬挂在跳跃的火苗上方。
“第四天了,船上的燃料快要不够了。”雷巴尔科说,“食物倒不是问题,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可以忍受稍微差一点的食物。”
他所说的“差一点”指的是冻得和石头一样硬的面包和全生的牛羊肉,施耐德不得不庆幸帕西在恺撒上船的时候准备了那么多处理好的昂贵食材,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火用来精心烹制,恺撒和芬格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酒早就被喝没了,船上的人一旦离开火堆过久恐怕就会被冻成冰雕。但是据帕西说这些食材的安全指数绝对过关,想到恺撒过去近乎奢靡的饮食风格,在这方面施耐德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帕西,至于生吃几顿肉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卡塞尔学院培养的本就是屠龙的精英,而YAmAL号上的大部分船员都有过特种部队服役的经历,在这种环境下,只要有能吃的东西就行,谁还会去关心口感。
“那就再省着点用,我相信恺撒很快就会回来。”阿巴斯说。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背景究竟是什么,但是现在看来你们的确是一支极其精英的队伍。”雷巴尔科发自内心地说,这些天来他的部下和卡塞尔学院的精英们的行动他都看在眼里,他不得不感叹这伙乘客在困境面前的表现甚至要超过他们这些有过特种部队服役经历的家伙。
“事到如今,你们能对我说实话了么?”雷巴尔科盯着施耐德教授的眼睛,“你们显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的能力?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杀死神,对于神,你们知道多少?也许我们有些消息可以共享。”
“也许你应该先拿出你们的诚意。”施耐德没有说话,阿巴斯代替他说。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既没有对自己秘密泄露的慌乱也没有对雷巴尔科船长的咄咄逼人表现出敌意,只是很平淡地提出了他的要求,却让雷巴尔科感到无法拒绝。
雷巴尔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一个能释放雷电的人。”
“连神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你都相信,就应该相信有窃取了神的力量的人。”阿巴斯淡淡地说,“至少我们在你的面前展露了这一切,而不是藏起来不让你们知道。”
雷巴尔科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愿意继续相信你们的原因,虽然说真的我不相信什么诅咒,但是我相信神的存在。”
说完这句话,他一把掀开了火炉上方的黑布,于是那幅油画就再次呈现在世间。
施耐德和阿巴斯在看到这幅画的一瞬间就震惊了,那是一幅象征主义的画作,青色的天空和青色的大海相互倒映,夹在海天之间的是一座阴森的孤岛,岛的外周山壁上被凿开一个又一个石屋,黑暗的森林与光火下的石壁形成鲜明的对比,整座岛就好像一座陵墓——但也许它真的就是一座陵墓,因为那些石屋里面安置着一个又一个的棺材。
如果说这是一座死亡的岛屿,那么能够来到这里的大概就是死神吧?
就在画的下方,一座小船正在接近孤岛,船头摆放着一具棺材,全身裹成白色的人影静静地站在船头,仿佛死神。
施耐德教授霍然起身,“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
雷巴尔科静静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施耐德,冷静地回答:“记得我说过这艘船之前有一个船长么?这幅画是他的收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找这座岛。”
透过那黑色的面具,施耐德教授沉重的呼吸声急促起来,许久,他缓缓地坐回原位,“这是一座象征死亡的岛。”
“是的,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做《死亡之岛》。”雷巴尔科点点头,“我特意确认过,这是瑞士画家阿诺德·勃克林的作品。”
“不,你不知道。”施耐德教授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幅画,令他激动的也不是这座岛,当然更不是他看出这幅画有多么高超多么奥妙,而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船头的人影。
一身素白,端静站立,恍若死神。
他曾经见过这个死神!在英灵殿会议厅,EVA为他们直播弗罗斯特运送龙骨到罗马银行地下的屏幕里。
白色的死神突然出现,极致的高温将在场的所有人瞬间抹杀,与那些人的生命同时被带走的是世界上三分之一的货币性黄金和龙王康斯坦丁的龙骨!
那绝对是一个龙王,是秘党前所未有的敌人,而他在这幅画上又出现了。
“这座岛。”雷巴尔科一字一顿地说,“就是阿瓦隆。”
阿瓦隆,亚瑟王传说中的极乐仙境,象征着来世与身后之地,但是画中的阿瓦隆却处处透漏着一种诡异,那是光与暗的协奏曲,那是生与死的纠缠不休。
雷巴尔科和施耐德都看着那幅画陷入了沉默,或许是陷入了各自的回忆,于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阿巴斯自那幅画被掀开后就愣住了,他的眼底泛起赤红的熔金色,像是倒映着燃烧的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