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事件改成绑架案你觉得如何？”
“不太行，出场人物太多了。”
“很多吗？不就一共四个人吗？”
“那你怎么解释谁是被绑架者，而且被绑架者也被抓进来了？”
“那全都是绑架者不行吗？”
“全都是的话，那不就是一个烂故事了吗？”
“不本来也是一个烂故事吗？”
“……”
石浩灵顿了一下，回答：“也是。”
如今的两人坐在走廊上，就像是闲话的孩童。
虽然其中一个的姿势算不太上是“坐”……
白晓枫依旧再尝试去编造一个故事，而某人只是听着。
直到…
“呐。”
某人看向他：“能告诉我这次交易的内容了吗？”
“……交易啊……”
白晓枫侧过头。
“果然你还是不喜欢我的故事啊……”
“不。”某人摇头，“这不是继续谜语下去的时候了……
前辈。”他用沉重的语气念道。
“……”
沉默半晌，他抬头看向前者，逐渐的，那些以常人绝无可能做到的动作收敛了起来。
盘腿坐在地上，开口：“首先，就像你知道的，我是你的‘前辈’…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一双眸子盯着某人：“我想在以前，你也遇到过，你也看到过，其他的‘前辈’，对吧？”
对方点头。
“好，那么为什么我们是你的前辈？”
“……”
“因为你们是曾经的‘主角’。”石浩灵认真地回答着，“最早只是种朦胧的感觉，直到后来我看过了剧本……
或者说所有人……不，至少很多人，都是我的前辈。”
“错了。”
“错了？”
白晓枫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呵呵……我还以为你应该早就明白了，不过也是，如果不是‘你’告诉我的话，我也很难去相信这一点。”
他将手从头上拿开，指向前方的某人：“你刚才提到了‘主角’对吧？那么，你应该明白这个词汇的含义吧？”
“啊，世界的选中者，故事的主视角，绝对特殊的存在……”他思索着，最终又加上了一句：“小说的…主人公？”
“可，”他不理解，“这和我说错了什么有关系吗？而且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
走廊上的光线其实并不充足，很多时候只能借着不知从何透来的光隐约地看见。
而现在，白晓枫，将自己的脸，埋进了那光线不再的深谙中：“你刚才提到了‘小说’，对吧。”
“对。”
石浩灵回应着，他的情绪其实没有多么激动：“这个世界就是一本小说。”
“是啊，这个世界就是一本小说……”他那陷入深谙中的脸上不知露出了何种表情，只是那语气变得有几分低落。
“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
石浩灵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一本小说。”
前者愣住了。
为什么？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去考虑过。
就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常识，他甚至从来没有去怀疑过这种常识。
不，有过。
从霓虹那边回来的时候开始，他多少感觉到过一些奇怪。
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所以很多事情说出来应该很正常啊，比如存在作者，比如故事写得很烂……
仔细想想的话，除了孙子斌，从来就没人和他提及过这些。
不，就连孙子斌也仅是下意识的说出来，而不了解其内容……？
等等。
下意识？
那真的是下意识吗？
一个没有尽头的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可奇怪的是，他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并非是问题的困难，而是他无法思考。
对，无法思考！
每次一想去理解，就感觉到头了，什么都进行不下去了！
仔细想想，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了，很多事情，明明看来应该是非常诡异的，但他都以“这个世界是小说”这个“常识”为前提而直接接受了……
“一直以来……”
白晓枫说道：“你都是在以‘你’的成长为过程进行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对自己本身去思考。
你从来都没有去思考过世界，也从来没去关心过世界。”
石浩灵并不同意：“可是我始终在尝试，尝试以我最大所能去守护！这也不算是关心世界吗？”
深谙中，那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无源地传出：“那究竟是你对世界的关心，还是处于你本身是个好人的……
设定？”
“设定……？”
“等……等一下……”石浩灵捂着脸，“这，不成立吧？设定需要有完整的描述与表现，但我目前为止没有表现出特别倾向于任何一个情况吧？
没有特别聪明，会冲动，会失败，明显不是什么……额……”
白晓枫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没发现吗？你现在只是在否定自己是个‘好人’，
而不是在否定‘设定’。”
“……”某人停住了。
“甚至你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否定自己是个好人对吧？因为你觉得自己是，甚至承认过自己是，但现在却需要否定他，可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否定。”
“……”
他开始觉得喉咙很干。
是啊，为什么？
但真的是在“为什么”关于“否定我是一个好人吗？”
石浩灵捂着脸。
他感到一阵混乱。
我真的是在考虑那个问题吗？
不，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明明都已经……
“！”
他的瞳孔一缩！
“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成长完成了，已经不会在出现崩溃和茫然了，所以……我会去极力否认自己的不完美……对吗？”
不知为何，他感觉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特别的累。
“……还差一点。”
“？”
石浩灵看向白晓枫，此时，他将身体从那片不可视的深谙中移出，重新回到了光亮之下：“你知道，‘你’，和我做了什么交易吗？”
前者没有作声。
他继续：“我提出的要求是，希望自己能被摧毁。”
“……为什么？”
“你应该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很平淡地说着，同时看向那些铁门，“不止是我，这里的所有人，你都应该清楚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沉默。
接着，是某人的声音：“不是因为精神病，对吧？”
“没错。”
“是……因为威胁到了这个城市的安全……对吧？”
“没错。”
“所以我希望我被摧毁。”那声音平静地就像是在叙述自己的遗言。
“……哈？”某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哥谭的高层觉得，把我关在这里就行了，他们不愿意处理我们，但却明明可以去处理我们。
只是因为基数太大，这个城市太乱，一旦真的开始处理，那么就绝对会有风声走出。
所以，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其实这个城市是一个千苍百孔的病房，不能让那些更多人看到，这些不和谐的东西，所以，我们只能被关着，被掩饰着，让表面继续歌舞升平，而不足以陷入混乱。”
他换了个盘腿的姿势，看着石浩灵：“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还来说这个很奇怪？”
后者想要摇头，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设定如此。”
他的目光不知望向何方：“因为哥谭的设定如此。”
“甚至你难以去改变，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去改变，不去解决的事物不断堆积，不断出现，明明外界内部都有传闻，但就是不会去改变……
因为设定如此。”
他笑了起来：“再过分一点，就算你亲自去找哥谭那些真正的统治者，也毫无意义……
甚至你可能都无法见到那个统治者，连他真的存在与否都难说……
因为设定如此。”
“……”
“哈……”
某人捂着脸，发出颤音，不断喘息。
直到过来些许，他才缓了过来，苦着脸，语气也变得很弱：“所以，这里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是啊，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白晓枫笑了几声：“可是啊，绝望的程度远不止于此……”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强调设定吗？”
“……”某人摇头，“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
“……”
“？”
白晓枫闭上眼：“还不理解吗……那……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讲的……”
他看向他，一字一顿，十分清晰地说道：
“这个世界是假的。”
“……”
石浩灵回应道：“嗯。”
白晓枫似乎很不满意对方的态度，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我知道的，我们都是世界什么的都是”
“我没在开玩笑。”白晓枫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个世界是假的！”
石浩灵的语气还是有点弱：“我知道的，这个世界是……假的？”
这一刻，他明白了白晓枫的意思。
他明白了之前他说得全部的意思。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意义……”
他用同情的眼神看向那个幡然醒悟的可怜家伙：“因为……”
“这个世界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