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杜王町，灾难结束后一个小时。
杜王町原本便是一个算不上繁华的城市，如今，更是陷入了一片萧条之中。
东方家的残存势力已经开始整理灾后的城市恢复事宜了，虽然难，但这是必须的。
这场灾难带来了太多的伤痛，也带走了太多的事物。
城市的人口锐减，接近四分之三的人口在此次大乱中丧生。这还只是最开始的，如果考虑上失去了工作能力的人、失去抚养者的孩子、体弱的老者、重伤至奄奄一息的不幸者，几年内，人数还会近一步递减。
另一方面，修炼者或者觉醒者的损失就更惨重了。原本来此探寻遗迹的各国队伍，皆是受到重创，甚至部分队伍已经彻底淹没在了灾难的浪潮之中。
没有任何一方，获得了胜利。
樱木绯璃子看着萧条的城市，眼光闪烁，却不知如何言语。
去安抚那些灾民吗？不，她根本无法完全体会那种绝望的情绪。
樱木花璃将她护地很紧，就算没有她在，伊琳娜也早就留了人去保她。
她说不上这次灾难中最安全的，可相对大多数人而言，已经是最极致的待遇了。
她只能看着那些人，看着他们空洞的双眼。
荒凉的场景让其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词——
时代。
这是一个灵气复苏的时代，一切的可能性都在此发生，一切的传奇都从其开始缔造。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时代。
而对其他来讲，现在，是最坏的时代。
获得机缘的人必定比那些普通人们高一等，不论是在实力、地位还是气质上。
大量的能力者的聚集，也会引发一些不自然的事件。对他们而言，这正常不过，可那些普通人呢？那些只想平凡度日的人呢？
无关之人卷进无关之争，究竟是一方的对错还是弱者的无奈？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别再看下去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将樱木绯璃子拉回了现实。
回头，一个狼狈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
她认得他。
他刚才就在天空中现过身。
一只蓝色的手盖在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抚摸着。
“残酷是必然的，现实不会因为你的存在与否而有所改变。你不用感到无力，错的并不是你。”
孙子斌看向那些人们：“不论遭受怎么样的动乱，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岁月会医好这些伤疤的。”
语毕，樱木绯璃子感到自己头上的触感消失了，而孙子斌也朝着她身后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绯璃子思绪万千。
……
“有多少个人离开了。”伊琳娜斜视着前方，语调轻柔。
双手整理着凌乱的长发，葱白纤细的手指挑弄着缕缕银丝，细微的起伏宛若流水掀起了涟漪。
“两个。”在她的侧方，一位利安德因的成员恭敬地弯下腰，似一位骑士，守护着面前的公主。
他补充道：“米尔斯不幸被感染到了，西图在之前的战斗中因伤殉职。”
他的声音也很轻柔，吐字清晰不带含糊。可正是这般清晰条理之内，含着一股伤感。
扭头，她的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哀伤，转瞬的迅速令其没有被谁发现：“安排一下他们的后事吧，教会会记住他们的付出的。”
“了解。”
骑士点了点头，走着正步，从其身旁离开。
他是最后一个了。
身为未来的教皇，伊琳娜全权处理着此次的后续。
算上她，教会这次派了十余人前来探索遗迹，如今，负伤十四人，死亡两人。
哪怕数字再小，对于整个团队来说，都是沉重的。
教会内部不是没有新人，像这般直面战斗的残酷，不知道又有多少新人会选择放弃了。
叹着气，伊琳娜拍了拍自己的脸。
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
要振作起来。
她从碎石上站起，朝着……
她停住了。
视线里，多了一个人。
……
灾难过后，人们的情绪，难免会受到剧烈的冲击。
某人便是如此，自被带下山之后，他就一直保持沉默。
不与人沟通，不与人交互。
某人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是因为刚才事情吗？
因为那个僧人最后的行动？因为自己最终的无能？
还是别的什么？
某人说不清。
他感到混乱。
自己……自己应该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对吧？
为了去救别人对吧？为了解决灾祸对吧？
对……吧……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前走去，一步一个脚印，留下孤寂的背影。
他无视了前进方向上的一切，包括伊琳娜。
后者在前者路过时，不由得躲开了他一眼。
那个人……
好呆啊！
伊琳娜在心中想着。
走路都不带声音，还不抬头，苦大仇深似的…是什么没有成年的中二病孩子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露出了一丝淡笑。
几乎就在同时，某人转过了头。
二人的视线对上了。
他的眼神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伊琳娜的眼中。
她愣住了，甚至没注意到对方已经离开了。
沉默了半晌，她又笑了，不再是淡笑，而是放开了许多。
她从那双眼中看到了很多，像是一种失落、像是一种不甘，仿佛就是一个不停向外倾诉的怨念者。
“他……”
伊琳娜掩着嘴。
“真的好憨呐~”
【来自伊琳娜·斯卡雷特的正面情绪+6】
一条提示在某人的脑海中闪过。
他像是被那道提示吸引了，目光死死地盯着它。当然，在外界看来，只是他正在对着一个方向发呆。
正面情绪的收入来自于后方，来自于他并不熟悉的陌生人。
甚至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让对方感到了愉悦？
他之前便是因此而转身的。
现在，又是同样的情况。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头一次了。
他能收到莫名奇妙的正面情绪。
为什么？
他们在嘲笑我吗？
为什么？
我很可笑吗？
他的嘴抖了抖。
说起来，为什么我需要收集的是正面情绪？
不是什么特指，完全是模糊的概念，只有在让人感到愉悦或者释然的时候才能收集到。
但效果……
他坐在了地上，抱紧自己。
没有给予我强大的实力，只是让我看到了进入新天地的希望…
每一次……每一次都将我摆在了希望面前，然后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希望消失。
“……”
所以，干嘛要是正面情绪啊！为什么是这个啊！负面情绪、崇拜值、装逼点数这些都不行吗？
生命点、自由点、技能点，这些都没有吗？这些都不行吗？
为什么一定要是正面情绪？就因为知道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小丑？一个只是逗人发笑的丑角？
甚至是正面情绪都是虚的！他人的嘲讽和鄙视得到的点数还比我去逗笑他人来的容易！
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我更好地受人羞辱吗？
双拳被其紧紧的攥紧，手臂上的肌肉在颤抖，他的每一处神经都在传递着一个信号：
悲伤。
他坐在地上，身体不断地发抖。
他喘着粗气，脸色变化不定。
泪珠在他的眼眶中打转。
他在……哭泣。
“干嘛呢？”
一层布披在了他的身上，触感以及视线的遮挡不由得令其抬起了头。
孙子斌在他的身旁找了个空地坐下了。
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脸上露出一副邪魅的笑容：“干嘛呢？”
某人看着对方，没有回答。
或者说，不知如何回答。
孙子斌拍了拍披在某人身上的斗篷：“这玩意我从山上找到的，嘿，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啊~就算要掉也给我掉一些值钱的嘛，这么邋遢的一个披衣，我拿去卖都换不到一根烟。”
语毕，将烟取下，对着某人的脸吐出一个烟圈。
烟圈令某人咳嗽不止，而始作俑者的孙子斌却不停地贱笑。
某人则是一脸怒容：“搞什么？！”
“对嘛，现在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啊！”孙子斌躲开某人锤来的拳头，脸上笑意更浓！
二人打闹。
中途，孙子斌还非常随意地分出一只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喂？”
“啊？我一定要过去吗？好~麻~烦~的~啊~”
很难想象他是一边不断躲着某人的攻击一边在对着电话发嗲。
“唉？子莹？别！别别别！我马上来！马上就到！！”
几乎是同一秒，孙子斌完成了收手机，将某人挑起并抗在肩上，旋即朝着一个方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袭而去。
留下一路灰尘。
……
杜王町，市中心。
废墟的城市里被扫出了一片还算空旷的场地。
这里，错落着许多道身影。或高大健硕、或矮小细腻……
除去还在参与搜救行动的东方家，大部分的能力者们，都聚集在此了。
细看，中间位置明显有着几道身影。
东方常助、桑斯切尔?柱?卡休特、墨权。
当初共同抗击虚影的五人，此时只剩下了三人。
另外两人的伤势依旧，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恢复好。
剩下三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墨权拄着一根拐杖，卡休特靠着一根柱子，用像是刚接上去的一条腿支撑。
东方常助稍微好一些，虽然身体看上去依旧虚弱。
“诸位！”他开口，嗓门不大，“非常感谢诸位能帮我家解决此次的事件，东方家会记住诸位的恩情的。”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似乎，没什么人在意他之前的话语。
东方常助也不感到意外，继续讲道：“当然，东方家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口头感谢。为表诚意，本家会为诸位安排接下来的治疗以及其他的行程。同时，我们也会遵从之前的承诺，绝不参与本次的遗迹行动，并且会无条件的援助诸位在遗迹里的活动。”
他又看了眼众人，部分的目光终于多了些色彩。
果然，患难与共之后，就只剩下纯粹的利益关系了。
东方常助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已经有其他人开口了。
“仅此而已吗？”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开口者是一位青年：“这次的事件怎么看，都是你们没有完全的排查清楚吧？”
“我们不会否认这点。”东方常助接话，“正是基于此原因，我们才会承诺对各位给予援助！”
“就这？”
开口的还是那个青年。
“你们就是给予那一点帮助，然后假惺惺的退出遗迹？那我们死去的那些人手怎么算？我们在之前遭受的损失怎么算？一句会给予补偿就可以结束了？”
东方常助盯着其看了半晌，足够年轻，但却站出来说话，估计是什么在灵气复苏里拿到机缘的幸运儿。
他没有开口，旁边已经有人开始劝了：“算了吧，这也是不可抗力。”
“不可抗力？嗯？”青年像是气笑了，“你告诉我，我在你们的地盘上死了人，然后就要我把牙打碎咽下去，什么话都不能说咯？”
“喂！你这样怎么看都是强词夺理吧？”
“你这个损失最少的人少说几句吧！”不是青年，而是另一人，“你们那一个人都没死，哪来的勇气说我们是强词夺理？你会不知道培养一个人才出来有多难？”
“我们损失少？呵！你们损失就多咯？还是说你们损失多就有理了？你们耀光又出了多少力？你们有救过一个人吗！”
“愚蠢，不被主庇护之人我等为何要救？”
“哈？还我主庇护？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搞那一套非我教类其异必诛？利安德因都比你们正面！”
“呵，不过是会逞口舌之威的莽夫！我主没有庇护你们还不熟因为你们愚蠢！”
“啧，上次在撒哈拉的时候又是谁求着其他人来救的？”另一方人加入了争吵。
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声。
“刚才我们被那群怪物包围的时候，你们又在干嘛？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死吗！”
“我就说为什么之前战斗的时候感觉怪怪的，你们故意放了黑枪对吧？”
“哈？逃跑的懦夫什么时候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指责别人了？”
“想打一架是吧！”
“来啊！谁会怕你们那群软脚虾？”
“你们不是自诩最强吗？人呢？”
“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就不用自保了？就非要我们救你们一群废物？”
“樱木、东方、宫本三大家也没出力为什么你不去提他们？啊？”
“嚯！睁眼说瞎话都不带怕的？我们东方家出了多少力就被你一句话否决了？”
“哟，咋这就舔上了？嘿，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东方家的阴谋了？就这么感谢人家？”
“说来也是唉，这次出现的怪物都是那些市民变成的……”
话题于此，东方常助的脸色骤变：“上井川平，说话不要太过分了！”
“我说错啥了？难道这次的怪物不都是你们杜王町的人变得？难道说你还想……”名叫上井川平的人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懂了，你们是想掩饰吧！”
“掩饰？”
“难道说东方家真的……”
“就算没有，这里的市民也不会都是干净的吧……”
“虽然情况是解决了，可谁知道呢？”
气氛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一群人只知争吵，全然忽略了两人的到来。
孙子斌落地，将某人随意地摔在地上，看了一眼，笑了，戳了戳正好在旁边的卡休特：“咋，不参与一下？”
卡休特瞥了其一眼，淡淡地吐出一个词：“乌合之众罢了。”
……
疼……
“说不定他们就是等着我们来，把我们全部耗死，然后独吞遗迹！”
好疼……
“那些人本来就是一群可有可无的凡人，谁知道他们当中有几个是清白的？”
疼啊……
“吼？跑进来一个？”
一群人中间，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女孩。
虽然，她只是在离这些人很远的地方摔了一跤。
下一秒，一股巨力传来，直接把女孩抓到了人群之中。
“龙玥！！”一位女子看着女孩喊道！
东方常助的脸色骤变：“喂！干什么！别拿平民开玩笑！”
“嘿！”那人狠笑道，“你就确定？这个小家伙是无辜的？要知道刚才可是有多少个人死在这种无辜小家伙变成的怪物爪下！”
“这不是你放肆的理由！她还只是个孩子，放下她！！！”
“你是怕吗？”
视线汇聚起来。
除了质疑，也有愤怒。
“过了！”
“那只是个孩子而已！”
“可万一她也是怪物呢？”
“怪物早就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她怎么可能是？！”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未卜先知？哈？”
吵……
“唔……唔……”
“啧！快点放开她！”
“可，万一她真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说不准她就是这些怪物的统领，现在伪装成了人类而已！”
“不要把猜测妄想强加给其他人！”
好吵……
“好…好疼…妈……妈妈就我……”
“那个孩子明显撑不住了，你们还要这么做吗？”
“吵死了（和谐）！之前不见你出多少力，现在就这么积极了，你是（敬业）吗！”
“（诚信）的！！！你这个（友善）！！！”
“龙……龙玥！！”
“那……那些能力者是在干什么啊？”
“难道，他们要拿我们发火了？”
“那个女孩做错了什么！快放下他啊！”
“一堆无用的废物吵什么吵！！”
吵死了……
“我一开始就知道能力者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会给我们带来战乱，只会带走我们的和平！”
“我们想要平静的生活又有什么错！”
“没有我们你们有能干嘛！你们以为自己就能对抗那些怪物了吗！你们就能对抗煞种了吗！”
“快放下孩子！！”
“凭什么？！”
“（自由）的东西！！！”
吵死了啊……
“哈哈哈，看他们的样子多可笑？”
“乱来了啊！”
“这里发生什么了？！等下，那个孩子为什么……”
“救……救……”
“快放下孩子！”
“你凭什么说我！！”
“（脏话）！”
“（脏话）！！”
“（脏话）！！！”
“（脏话）！！！！”
“……”
吵！死！了！啊！！！
乓——
一声枪响，一声巨响，仿佛一切的声音都被其掩盖下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吼叫。
“你们啊……”
“全！他！妈！一！群！傻！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