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是在嫉妒吗?”
对上赵予安的目光,赵玄舟顿了一下,然后表现出一副像是陡然间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一样的表情,甚至极为刻意地扯了下嘴角,却是半分笑意也没有:“嫉妒?嫉妒谁?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赵予安:“……”
忘了喜欢阴阳怪气的人向来有嘴硬的臭毛病。
赵予安不喜欢跟这种人多做纠缠,但有些话说开了对谁都好。
“嫉妒谁?”赵予安说:“你嫉妒我啊。”
赵玄舟身形一滞,对上赵予安平静却笃定的表情,再三确认赵予安是认真的,心里莫名一堵。
“我嫉妒你做什么?是嫉妒你早年丧母……”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话里带上尖刺,“还是嫉妒你蠢,被赵宸星随便两句话哄得找不着北,觉得人人都像你一样把他当个好人想抢了去?又或者是嫉妒……”
每句话都很过分。
赵予安抬手抽了他一耳光。
赵玄舟怔住了,猝不及防挨打,他目光蓦然沉寂下来,安静了很久没再说话。
赵予安忽然不想再理他,眼一垂扭头就要走。
赵玄舟说这种难听话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有准备,两人火气都大,这话倒也伤不着赵予安多少。
但是这次赵玄舟上来先是示弱,开局就是一副可怜样,除了刚开始确实有些恼火直呼其名,后来赵予安察觉到赵玄舟与往常不同,是打算这次要好声好气跟他说话的,根本就没有防备赵玄舟还来以前那一套。
但下一秒,他的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之前还咄咄逼人冲他说难听话的赵玄舟挨了一巴掌之后像是突然学会了好好说话。
喉结滚动,甚至破天荒地向赵予安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赵予安这次也被气狠了,睫毛控制不住颤得厉害:“你就是那个意思。”
赵玄舟以为他这次像小时候一样被说狠了要哭,不同于以往无动于衷。
这次竟然慌了神似的,俯下身去捧赵予安的脸颊:“我以为你知道,你还没听出来吗,不是嫉妒你,我是嫉妒赵宸星,我嫉妒赵宸星。”
赵予安茫然地抬眼:“嫉妒……五哥?”
赵玄舟咬牙:“是。”
两个人别别扭扭闹了这么些年,赵予安年岁又小,赵玄舟今时也不同以往,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后面的话也就不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难事。
本来今天来就是打算和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闹到这个地步。
赵予安很少示弱给人台阶下,现在稍有松动,被赵玄舟抓住机会,那些端起来的顾忌便都不再是顾忌。
“予安,我嫉妒赵宸星。”以往不曾喊出口的称呼现在叫出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赵宸星软下态度,如今看来比赵予安以往见到他对赵子瑜的态度都要多了三分坦率。
“我嫉妒赵宸星。”
“我嫉妒赵宸星。”
“予安,”赵玄舟说,“我嫉妒他。”
我嫉妒他。
我只是太嫉妒他了。
赵玄舟松手,弯腰抵在赵予安肩上。
他在赵予安看不见的角度逐渐猩红了眼,咬牙切齿地一遍遍重复“嫉妒”。
再多的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任是谁的生母去了,应当都是会觉着难过的。
时隔多年,阻隔重重,赵予安如今想起自己幼年失恃一事也仍会觉得心脏憋闷般的难受。
所以他能理解赵玄舟今日刚见面时的反常。
但是他不明白,一向浑身尖刺的赵玄舟,到底是在嫉妒赵宸星什么,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从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
不。
他也许是见过赵玄舟这一面的。
五年前,在他差点死去的那个隆冬湖岸边。
与他一样浑身湿透的赵玄舟背对着闻讯赶来的其他人,收紧手指陡然加大握在他脖颈上的力度低头放狠话时,曾展露过类似的情绪。
只是……
赵予安垂下眼,抬手覆上赵玄舟隽瘦微颤的脊背。
还是不太一样。
除了疯狂病态的嫉妒之外,时隔五年,这次他的这位皇兄还在极度地难过和怨恨。
“我也和他一样了,你也可怜可怜我。”
赵予安还在想赵玄舟除了生母病亡之外,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就听见抵在自己肩上的赵玄舟突兀开口。
他说:“把对他的感情分一点给我,好不好?”
赵予安原是想说不好,但不知道那日是不是生平第一次看人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的缘故,最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但也没被拒绝,赵玄舟临走的时候比已往任何一次表现的都要高兴。
甚至对赵予安作出承诺,说以后会对他好,不会再对他发脾气,更不会再对他说那些混账话。
赵予安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也觉得狗改不了吃屎,没把赵玄舟这些话放在心上。
但自那之后,赵玄舟确实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外人面前,赵玄舟和其他人一样,对他还是以往的臭样子,但是私底下却是完全大变样。
开始跟他好声好气地说话,什么事都会优先考虑赵予安的感受,几乎事事都要哄着赵予安来。
似乎将以往对赵子瑜的热情都转移到了赵予安身上,最起码在赵予安面前,赵玄舟很少再提及赵子瑜。
尽管在赵子瑜在场的时候,赵玄舟表现的与以往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赵予安还是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两年,直到两年后出了夜宴刺杀的事之后,赵予安才后知后觉知道一些内情。
那是赵予安为数不多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次。
夜宴是为太子生辰做庆祝的,即便是宴中出事,也该是针对太子才对。
但是那次谁也没想到,从宫外请来助兴的异域舞者中途会突然调转矛头朝着七皇子赵子瑜而去。
袖箭淬毒,是冲着要人性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