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安不说话，但也没走。
白晏看着他，又接着道：“你也别不高兴，因为你如今遇到我，要保你寿终正寝也不算什么难事。”
白晏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砸在赵予安脑门上，他猛然抬眼瞧着面前这个比大昭帝小了几岁的男人，认真地思考他刚才那句话的真实性。
白晏没有骗他的必要，但二十岁和寿终正寝之间差的不是一年两年。
毒医不是神，如果白晏说能让赵予安多活几年，赵予安是信的，但如果说是寿终正寝，赵予安便不敢信了。
“你有这个能耐？”赵予安很是质疑白晏的这话。
白晏知道赵予安不信，毕竟任是谁十来年都被灌输一个活不长的观念，一时半会估计都会转变不过来。
“有没有这个能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但我先说好，你也别将我想的太厉害，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我是个毒医。”
白晏说，“我只说能保你的命，但没说能保得了你在此之后还能有一个可以任你恣意妄为的身体。命保住之后，兴许你病来如山倒，成了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又兴许你成了个腿不能行的残废须得卧榻半生，衣食住行全得仰仗他人的照料。若是做好了这些准备，你要是想活，我才会帮你。”
“你让我想想。”
每个人对于生与死的看法都不尽相同。
有些人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而有些人却觉得死是那些生于悲惨之中的人的解脱。
赵予安以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现在忽然有人将选择权放到他的手中，问他是想活，还是想死，赵予安一时之间竟然还没有办法做出抉择。
“不急，你好好想想，另外，这个簪子不是太干净。”
白晏指尖夹着赵予安的那枚簪子晃了晃，然后将其装入了一只木盒子里，头也不抬地对赵予安说：“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那就是以后被毒死的人周围的东西不要直接碰，这簪子里面有些东西，与你所中的胎毒有些相似，保不准会加重你的心疾。”
白晏今天说了很多让赵予安感到震惊的话，赵予安从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已经转变为现在的波澜不惊。
听白晏说这簪子不干净的时候赵予安也只是小小地诧异了一下，就接受了这件事。
他上辈子就知道这枚簪子有古怪，只是没想到白晏一眼就看了出来，甚至指出跟自己的心疾扯上关系。
仔细想想，白晏说的好像确实是真的。
赵予安依稀记得之前两次毒发，他好像都戴着这枚簪子。
“簪子的事以后再说，”白晏扣上那个木盒子放到一边，看着赵予安道：“保你命的药这几日就能研制成功，什么时候用你自己决定，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能活下去。”
“为什么？”赵予安不解。
让赵予安坐下，白晏叹了口气，道：“为了给你自己留一条退路。”
“什么退路？”赵予安隐隐约约知道白晏是什么意思了。
白晏最开始是不了解皇室的事的，但是近段时间赵予安发现白晏突然知道了很多。
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白晏似乎都知道了。
白晏知道赵予安不傻，但他怕赵予安因为某些原因装傻。
坐在赵予安旁边，白晏缓缓开了口。
“皇家没有父子，也没有兄弟，但他们似乎待你极好，你觉得是为什么？大昭帝缺儿子吗？那些皇子们缺兄弟吗？不缺！所以为什么单单待你这般好？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其实都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没有这个命跟他们争？”
白晏的话可谓一针见血。
赵予安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以往似乎小看了白晏。
赵予安说：“……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白晏点了点椅子的扶手，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赵予安的谎言。
随后他接着道“予安呐，有些事不是你不想他就不会发生的。你现在想想，且不说大昭帝，就说你那几位皇兄，如果说让他们知道了你有这个命搅弄皇权，你觉得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待你吗？”
“我不会争，更何况我不是父皇的孩子，也没有这个权利。”赵予安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情极为复杂。
上一世，狸猫和太子的传言尚未被众人知晓，他的各位皇兄就已经因为对各自身份的猜忌斗得你死我活了。
而大昭帝，也是在这个时候……
“可你有这个命了，况且你当了十几年的九皇子，就凭这一点就够了。”
白晏打断了赵予安的沉思，他问赵予安：“关于你身世的事，大昭帝回话了吗？”
赵予安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看你的反应，他以往应当是待你极好。”白晏意有所指：“这么大的事，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下令查抄你的九族，可见和传言中一般，是真的将你当儿子养了”。
“即便是这样，我父皇也绝对不可能会将江山社稷压在一个没有血缘的人身上，他会……”
“他会出手将你从下一任帝王，也就是他的亲儿子手里保下来。”
白晏说了赵予安想说的话，但随即话锋一转，“可他又能保你多久？他若是待你不好还好说，但他待你好，你觉得将来的下一任帝王能忍多久？”
赵予安摇头，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白晏却是不打算如赵予安的意，于是又接着道：“帝王心思向来叵测，但你大可猜测一番，这下一任帝王瞧见你这个能活到寿终正寝，且得到了他父皇另眼相待的人，他的皇位能坐得能舒服？这帝王榻上岂能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予安，你难道还不懂吗？”
赵予安动摇了，他想起了前世种种和他临死前皇都的动乱。
赵宸星是为了皇位，赵玄舟也是为了皇位。
这两位心脏的人博弈时，一个利用赵子渊，一个利用赵子瑜，导致这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反目不说还双双惨死。
就连无心皇位但大权在握的赵靖曜，在赵予安死的时候都已经被卷进了皇权斗争当中，想必最后也未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