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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2年三月十二,王僧辩率领联军挺进张公洲(南京附近的长江小岛),建康城就在眼皮底下。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革命军陷入了恐慌。

1.秦淮失守

不过,侯景不会坐以待毙。当务之急,是赶紧打造一条牢不可破的建康防线,做最后的抵抗。侯景派卢晖略守石头城,把台城的防务交给了王伟、索超世、吕季略等,并且强令百姓和军士的家眷全部进入台城内,一方面是做人质,一方面也是希望他们充当炮灰。

随后,侯景找来了石头津的守将张宾,语重心长地说:“现在的关键,是阻止敌军进入秦淮河,你看,该怎么做?”石头津在石头城附近,是秦淮河注入长江的交汇处。

“请陛下明示。”张宾哪儿知道该怎么办,他一脸慌乱。

侯景当机立断,让张宾把秦淮河上的全部船只以及出海的大船,用石头填满,沉在江中以堵住秦淮河口。你王僧辩不是水军厉害么?你进不了秦淮河,水军有屁用?

“不好了,大都督,侯景用石头堵住了秦淮河入口。”侯瑱前来汇报工作。诸将个个哀叹:“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都督不用担心,上天助我等讨贼。”说话的是徐度。

“噢?徐将军此话怎讲?”王僧辩问道。

徐度向陈霸先拱了拱手,转头对王僧辩说道:“眼下正是初春,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我夜观天象,明日必定水势大涨,我们只需要做好准备,即可趁着潮水进入秦淮河。”

王僧辩不信,转头看看算命大仙陆法和,陆法和掐指一算,点头称是:“诚如徐将军所言。”

次日,潮水果然大涨。联军趁着涨潮的时机,全部驶入秦淮河,来到禅灵寺,革命军布置的水底石头防线,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在船上,王僧辩对王琳感慨道:“陈兴国手下还有如此能人,真是佩服呀。”王琳说道:“老大,这个陈霸先不是一般人,我担心他以后会成为我们的祸患呀。”

“子珩此言差矣,咱们都效力湘东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王僧辩说。

“报大都督,敌军凭借秦淮河防线修筑城墙,自石头到朱雀街,有十几里长的防线,城墙和守望楼密密相连。”杜崱前来报告。原来,侯景下令堵塞秦淮河口只是权宜之计,他当然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河底的石头身上,更重要的是沿着秦淮河修筑城墙和堡垒。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大家都懂这个道理。诸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陷入沉默中,不知如何是好,大家也都不愿意第一个出头去进攻侯景,就像当初柳仲礼的各路联军一样,开始观望起来。

“这该怎么办呢?”王僧辩迟疑了一会儿,对杜崱说,“你去把陈兴国请来,我要和他讨论对策。”

陈霸先来后,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大家都在隔岸观火。陈霸先慷慨激昂,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从前柳仲礼几十万大军隔水而坐,止步不前,韦粲驻在青溪,也不渡河登岸进攻。如此,贼兵登高眺望,里里外外一览无遗,能各个击破我们。”

陈霸先说中了自己的心思,大家都顾左右言他,陈霸先严肃地说:“如果我军要包围石头城,一定得渡河到北岸去才能合围。诸位将领如果不能抵挡敌军的锋芒,我要求先去北岸扎营立栅。”

好呀,你牛你上,你要去当炮灰我们都乐意!大家都说好,王僧辩也就同意了。十四日,陈霸先在石头城西面落星山扎营筑栅,其他军队依次接连修了八个城堡,一直沿伸到整个石头城西北面,形成包围之势。

看到陈霸先部队的行动,侯景抬头远眺,他对身旁的侯子鉴说:“这支军队上方有紫气盘旋,势不可挡呀。”“陛下,任由陈霸先这样下去,恐怕西州的退路也被他们截断了。”侯子鉴提醒道。

侯景这才回过神,亲自率领侯子鉴、史安和、于庆、王僧贵在石头城东北面筑起五个城堡以扼守大路。

2.西州战败

大战一触即发。十九日,王僧辩下令进军招提寺,侯景则亲自带领八百多匹战马、一万余人,在西州阻击政府军。

“不好!”陈霸先喝道。

“兴国,何事惊慌?”王僧辩问。

“我众敌寡,我们应利用优势以强制弱,分散他们的兵力。现在侯景集中兵力来攻,这对我们不利。”陈霸先分析着。

“有道理,大家快,分头行动。”王僧辩下令,诸军散开布置。

看到政府军散到四面八方,革命军将领陷入恐慌之中。侯子鉴问道:“陛下,敌人到处都是,我们该如何应对?”侯景一望便知缘由:“敌军想分散我们的兵力,大家不要被干扰。听我说,王僧智的军队比较弱,我们大家一起上,先击败他。”

一万多人都去进攻王僧智,王僧智如何能招架得住?王僧智的军队开始出现溃败的迹象,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如果其他军队纪律不好,可能会引起整体大溃败的。

“就是现在,看你的了,老徐!”陈霸先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瞧好吧您!”徐度带着早准备好的两千弓弩手,冲到革命军后方。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侯景的后军死伤无数,后路被截断,革命军军心大乱。

“陈兴国真乃奇人也,算无遗策!弟兄们,给我冲。”王僧辩拔出佩剑向天一指,下令全军冲击。

王琳、杜龛、周铁虎等率军冲锋,与陈霸先合兵一处,这一战中,杜龛、萧摩诃二人表现最为勇猛,两人身上都被革命军的献血染红,二人还互相攀比谁杀的人多,他们看到革命军就像看到猎物一样,政府军士气高涨,革命军哭爹喊娘,连滚带爬逃回营栅之中。

“又是这个乱认祖宗的陈霸先,该死!”侯景回到堡垒中破口大骂。陈霸先出身寒门,却认颍川陈氏为自己祖宗;候景出身羯胡,王伟建议立七庙的时候,让他“回忆”那些英明神武的祖宗,侯景说自己不记得,这是实事求是,他祖上确实没有王侯将相,也不乱认祖宗。

“报陛下,不好了,卢将军打开石头城投降了!”

“什么?卢晖略投降了?”候景瞪大了双眼。“是,是的陛下。”传令兵小心翼翼地答复。“啊!”侯景捶胸顿足,一脚将传令兵踢翻在地。

此时的王僧辩已率兵进驻石头城。杜龛进言道:“老大,这陈霸先手下能人无数哇,萧摩诃、周文育、杜僧明,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我怕侯景一灭,陈霸先会成为您的劲敌!”

王僧辩拱手向天:“休言此事,我能得此良将,这是国家之福,湘东王之福。”王琳叹气道:“只怕陈霸先不甘屈人之下。”

“报大都督,不好了……”侯瑱结结巴巴,一脚的慌张。“咋了?快说。”王僧辩着急问。“侯景挖开了您的祖坟,开棺戮尸!”侯瑱说罢,跪倒在地不敢直视王僧辩。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王僧辩内心痛如刀绞,却表现得云淡风轻:“看来侯景已走投无路,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末将请求对侯景发动最后的冲锋,我一定要为大都督手刃仇敌!”陈霸先请战。“好!”王僧辩答应了,他知道侯景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目前更重要的是如何全面接管建康城。

陈霸先带领诸将发起进攻,副将戴冕、曹宣二人一马当先,快速攻下革命军五个堡垒。侯景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对众人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到死也不能受制于人,来,我再带你们打一场胜仗!”

侯景扔掉头盔,卸下青衣和铠甲,操起长矛带头冲锋,很快斩杀了戴、曹二将,把那五个城堡夺回来。侯景对大家说:“如何?”“果然如陛下所言,陛下神勇!”于庆、侯子鉴等人纷纷举起大拇指。

“可恶!侯景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我还不信了,跟我来!”陈霸先拔出了佩剑,一边冲一边喊。徐度、周文育、萧摩诃等人也是嗷嗷大叫,革命军纷纷退却,散失到了大街小巷各处,退无可退了。

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陈霸先和侯景互相对视,这是两个英雄之间唯一一次正面接触,大家没有说话,眼里充满了敌意和仇恨,唯有杀戮和鲜血才能满足彼此。面对数倍之敌,侯景扔掉了长兵器,拔出佩刀,将士们也跟从,革命军准备和政府军来一次肉搏巷战!

这种情况下,打的是士气,拼的是意志力。不过,在绝对的实力碾压面前,任何殊死搏斗都是苍白无力的,侯景最终败给了陈霸先。一番白刃战下来,革命军阵脚大乱,于庆、侯子鉴、史安和、王僧贵四人各自逃窜,不知去向,侯景则朝着台城方向逃跑。

陈霸先在击破侯景中,表现突出,衬托出王僧辩及众位豪杰都是白痴一样,为何?

这就像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只有曹操、刘备、孙坚出力最多一样,因为他们最后都奠定了基业,掌握了话语权,自然要在史书上吹嘘自己是奉天承运、英明神武了;至于失败者,命都没了,哪儿来的话语权?就被描绘得蠢猪一样了。

王僧辩、王琳、侯瑱、徐嗣徽、裴之横、周铁虎、杜龛、杜崱、荀朗、陆法和等等,都是出来创业的,都是见过世面的,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上来的,谁会比陈霸先愚蠢?大家智商都差不多,成王败寇而已。

3.台城诀别

侯景再穷途末路,也没有失去理智。在台城下,侯景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宫阙。“陛下,台城近在咫尺,为何停下?”田迁问道。“我军溃败,进入台城无异于画地为牢,必死无疑,不如来个战略转移。”侯景冷静地说。

走之前,侯景想到了智囊王伟,是时候道别了。侯景让田迁把王伟叫出来,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你让我称帝,今天却落到这个下场,你可把我害惨了!我后悔没有听从郭元建的意见。”当初郭元建阻止侯景称帝,而是建议他挟天子令诸侯。

王伟满脸通红,不敢直视侯景,躲在了宫门后边。侯景转身就要拍马远去,王伟急忙跳出来勒住缰绳:“自古以来哪儿有逃跑的天子?台城里还有很多将士,足以一战,陛下你扔下这里,到哪儿去安身?”

侯景长叹一声,慢慢说:“我曾攻破贺拔胜,击败葛荣,扬名于黄河、朔方一带,是和高欢一样的人物。南下江南,夺城易如反掌,在北山攻打萧纶,在秦淮河南岸大败柳仲礼,这都是你亲眼看到的。今天的惨败,恐怕是天要亡我。你好生守城,我绝不坐以待毙,我打算去吴郡投靠谢答仁,重头再来!”

侯景抬头看了看楼台和宫殿,又叹了叹气,自言自语道:“大好河山,大好河山呀!”随后便是沉默,候景虽然想东山再起,在下属面前冷静沉着,但深知现在是大厦将倾,前途凶险异常,他内心是很惶恐的。

“先生珍重!”侯景向王伟拱了拱手,转身那一刻,他流泪了。毕竟是一起创业的战友,没有王伟,哪儿有他侯景这几年的风光无限?哪儿有他这红红火火的革命大业?

侯景很快恢复了镇定:“你们赶紧去准备必要的物资,半个时辰后,我们在此集合。”“是!”候景放眼望去,身边只有包括田迁、于庆、彭隽、房世贵、羊鹍、范希荣在内的百余骑兵跟随。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侯景想到了儿子!之前在北方举义的时候,就是忘记了带老婆孩子,以至于被高澄绝后。如今要战略转移了,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儿子。老子英雄儿好汉,是呀,要是有几个成年儿子的帮忙,我侯景也不至于狼狈如此。

侯景径直来到住处,一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找东西。“陛下,你找什么呢?”溧阳公主萧妙淽娇滴滴地问。

“儿子呢!我俩儿子呢!”候景发疯一样大叫。

“在这里呢!”小妾羊小妹(羊鹍的妹妹,羊侃的女儿)左右手各抱一个走到侯景面前。这俩儿子就是侯景和萧妹妹、羊妹妹各自的爱情结晶。

侯景将两个儿子一把夺过来,扭头就要走。候景只要儿子不要她俩,二人抱作一团泣不成声。

“哭什么哭,别哭,不许哭!”侯景抽出了佩刀,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往下流,他一边退一边说,“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对不起,你们各自寻找出路吧,我此去凶多吉少。”“夫君!”二人看着侯景决绝的背影,嚎啕大哭。

虽然是政治联姻,毕竟也有过尔侬我侬,有过肌肤之亲,石头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热血沸腾的侯景?

侯景将俩个一岁多的儿子装在皮袋子里,分别系在马头上。此时,田迁、彭隽等将士也都在此处聚集。侯景叫来侍中赵思贤,把玉玺塞到他手里,抓住他衣领说:“听着,如果我死了,就把他仍水里,千万别让南方小儿再得到它。”赵思贤点头称是,大家急冲冲地朝着吴郡驰去。

侯景跑了,王伟失去了号召力,自然是守不住台城的,他也打算跑。一出台城,王伟便遇到了侯子鉴,二人一拍即合,要去广陵投奔郭元建。

赵思贤并不看好侯景,一出门他就掉头跑了,加入王伟的北上路线。周石珍、吕季略、严亶等人来不及跑就被王琳俘虏了。

奇怪,这半个时辰陈霸先去哪儿了?怎么没有乘胜追击侯景?这可是大功一件呀。

是的,正因为这是大功一件,王僧辩听从了杜龛、王琳的建议,叫停了陈霸先的追击,下令让他去进攻广陵:“侯景穷途末路,应该会去投靠郭元建,兴国呀,你赶紧去广陵吧。”

“大都督……”萧摩诃要说什么,嘴却被陈霸先拦住。“遵命。”陈霸先表示顺从。

在前往广陵的路上,陈霸先悄悄对萧摩诃等人说:“王僧辩怕我抢了头攻,随他去吧。侯景不是最重要的,不过是亡命之徒罢了。”“那什么才重要,忙活了半天不就是为了侯景么?”周文育问。

“最重要的是兵马、粮草和地盘。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侯景一死,长江下游出现权力真空,我们应该趁机壮大实力,伺机而动。”陈霸先一番话,大家如梦初醒。“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哈哈,走吧各位。”徐度笑了笑,跟着陈霸先去了。

至于追击候景,王僧辩想到了侯瑱。侯瑱嘛,侯景杀了他全家,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三月二十日,侯瑱、周铁虎等带着五千精锐铁甲兵就上路了。

4.大势已去

陈霸先被排挤走后,面对建康这块最大的蛋糕,王僧辩则派出杜龛、王琳、裴之横等前去接管。说是接管,实际上是去洗劫。

王僧辩对士兵不加约束,放任他们抢劫掠夺建康居民。全城男女,衣服被剥光,裸露着被赶出家门,从石头城一直到东城,哭爹喊娘,一路上全是难民。当天晚上,士兵失火,烧毁了太极殿和东西堂,宫殿中的珍宝神器、仪仗羽饰、车辆等,全被烧得干干净净。

一个精明强干的政府军统帅,怎么能干出这种自绝于人民的事情?这不只是王僧辩的想法,而是全体官兵的想法。他们极度仇视革命军,革命军破坏了等级秩序,只有铁和血才能再造乾坤。

“这些暴民也是乱贼的同党!”王琳亲自指挥士兵烧杀抢掠。王琳、杜龛等许多高级将领都是这样想的,只有以暴制暴才能彻底镇压革命,毕竟他们都是地主出身,家里世代都是官老爷,不给这些如狼似虎的底层群众一点教训,那还了得?

建康乱作一团,看守萧栋的人的跑了,萧栋也来不及多想,带着手链上锁链,就和两个弟弟萧相、萧桥一起从监狱跑了出来,刚好遇见杜龛。“啪”的一声,杜龛拔剑砍断萧栋身上的锁链,下跪说,“王爷您受苦了!”

“将军快快请起。”萧栋把杜龛扶起来。两个弟弟兴奋地说:“太好了,今天总算是免去了横死的灾祸!”萧栋不以为然,他两眼无光地说:“祸福相依变化难测,我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在群众的哭喊声中,王僧辩看到了在路旁恭敬等候的王克、元罗等南梁旧臣。“呵呵,您侍奉夷狄君主可是辛苦了呀!”王僧辩讽刺道。王克一脸尴尬,不知说啥好,王僧辩轻蔑一笑:“王大人,玉玺印绶在什么地方?”王克答:“乱贼侯景败走时,他把玉玺交给赵思贤了。”

王克在说“乱贼候景”时,故意加重了语气,表明自己和侯景划清界限的决心。王僧辩可不买账,他凑过来大声说:“琅琊王氏百世公卿,一朝而坠!”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王克听后大惊失色,瘫倒在地。王僧辩说的话像刀一样,扎在了王克内心深处。对呀,显赫一时的琅琊王氏,想当年是可以左右东晋皇位的,如今却被侯景冲击得七零八落,丝毫没有反抗力。

作为太原王氏的代表,王僧辩并没有兔死狐悲,反而是对王克冷嘲热讽,这或许就是贵族之间的鄙视链吧。

至于周弘正、徐陵、殷不害等大才子大名士,王僧辩知道萧绎喜欢,就护送他们去江陵了。

接见完旧臣后,王僧辩又接见了张彪、程灵洗、留异等人,这些人也在光复建康战斗中,发挥了积极作用,必须大力拉拢。“大都督,这位是晋安郡太守陈羽的儿子,听说天兵光复首都,陈太守也积极向中央靠拢,表示归附。”留异指着陈宝应,给王僧辩介绍。

陈宝应笑着给王僧辩行礼:“拜见大都督。”

陈宝应出身晋安(福州鼓楼区)陈氏,家族势力遍及闽中(福建)一带。侯景革命以来,陈羽、陈宝应父子利用家族势力,在晋安郡一带巧取豪夺、纵横捭阖,以抵御乱贼为名,赶走了朝廷委派的太守,自封太守割据了闽中。此后几年,革命军也没有实力南下,陈氏父子也没有北上,大家相安无事。

陈羽看政府军又杀回来,他派儿子陈宝应来建康拜见王僧辩,以探虚实。留异是东阳郡的土皇帝,他和陈宝应关系好,大家多年都有来往,彼此照应,自然替陈宝应说话。

“太守?”王僧辩一脚疑惑,他知道陈羽的太守根本没有萧绎的任命,这是赤裸裸的和中央对着干。“咳咳。”一旁的王琳戳了他的肩膀。王僧辩秒懂,笑道:“只要是和乱贼侯景划清界限的,都是我们大梁的好臣民,湘东王一定会重用的。”

王僧辩顺水推舟,以萧绎的名义,任命陈羽为晋安郡太守,正式承认了陈氏父子的割据行为。

安顿好各方势力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大事”了。王僧辩下令把萧衍、萧纲的棺材抬出来,带头脱下铠甲披麻戴孝,重新给二人举办下葬仪式,代表萧绎对父兄的尊敬,表明萧绎继承大统的合法性。至于萧栋嘛,王僧辩也好好相待,毕竟这是之前的皇帝。

面对王僧辩的热情,萧栋感觉头皮发麻,他知道,面前这一堆如狼似虎的将士都是萧绎的人,萧绎会把辛苦打下来的江山送给萧栋?想都别想!

二十一日,王僧辩联合群臣上表劝进,让萧绎继承皇位,并且到建康建都。在信的最后,王僧辩问道该怎么处理前任皇帝萧栋。

萧绎正在和王褒、庾信、颜之推等才子饮酒赋诗庆祝胜利。看王僧辩这么懂事,萧绎自然高兴了,忙活了几年,不就是想当皇帝么?不过已经掌握全局的萧绎却不着急了。

萧绎回信道:“淮南的长鲸鱼侯景虽然败了,但盘踞襄阳的短尾狐萧詧还没降伏,益州的毒蜘蛛萧纪也虎视眈眈。称帝的事情,等天下太平再说吧。”

至于萧栋,萧绎回复了八个字:“六门之内,自极兵威!”也就是说,台城六道城门之内,尽管发挥你的兵威,千万别手软。

看了萧绎的命令,王僧辩并不惊讶,不这么做就不是他萧绎。但王僧辩可不想去干这种弑君的事情,回信道:“讨伐乱贼候景,我义不容辞;至于向成济弑杀曹髦这种事情,王爷您还是找别人来做吧。”

“呵呵,这个王僧辩!”萧绎自言自语道。最后,萧绎把这个绝密任务交给了宦官朱买臣,让他亲自去建康解决掉萧栋三兄弟。

朱买臣来到建康,笑嘻嘻地请萧栋兄弟上船喝酒。一听说是喝酒,萧栋就懂了,萧纲就是喝酒时候被弄死的。“呵呵,这样看来还不如死在侯景手里呢!到头来居然死在自家人手里。”萧栋笑着转向两位弟弟,可他们已哭成了泪人。

随后,结局和萧纲一样,萧栋三人喝着喝着就醉了,醉了就被朱买臣叫人推到水中淹死了。

王伟、侯子鉴、赵思贤三人在逃亡路上遭遇追兵,王伟走丢了,被曾经的革命军将领黄公喜抓住押送建康。

听说王伟被抓,王僧辩很高兴,他决定亲自会一会这个革命军的二号人物。“你身为侯景的心腹,不为他尽节,还想在苟活于世么?”王僧辩居高临下质问。

王伟并不慌张,掸了掸灰尘,平静地答道:“朝代兴替这是天命。如果汉帝侯景听了我的话,明公你会有今天?”王僧辩一时哑口无言。

当初王僧辩的勤王军队来到台城下时,侯景已经攻破台城。王伟曾建议侯景除掉王僧辩,侯景却让萧纲下令,把这些将领都全部遣返了。

副将虞骘之前被王伟羞辱过,如今王伟成了阶下囚,还敢顶撞主帅王僧辩。虞骘怒火中烧,朝王伟脸上吐了口水:“你个阶下囚,拽什么拽。”王伟并没有反抗,很冷静地擦干了口水,一边擦拭一边说:“呵呵,你没有读过书,没资格和我说话,我呢也不怪你。”

虞骘瞬间就像泄气的皮球,赶紧退了下去。“拉下去关起来,择日送往江陵。”王僧辩把王伟下狱,和周石珍等人一起关押。

等侯子鉴、赵思贤二人来到广陵,郭元建这才知道建康陷落的事情,侯景生死未卜,感叹道:“哎,侯王当初不听我的劝谏,非要称帝,落得如此下场,罢了罢了。”郭元建没有更好的选择,当即决定投降陈霸先。

陈霸先请示了王僧辩,王僧辩表示同意,并且派出使者去慰问郭元建。可是,事情并不顺利。包括王琳在内的许多将领,他们在建康杀红了眼,就想要更多的好处,使者出发前,这些将领就去贿赂使者,让他去郭元建那里勒索一些战马和武器。

使者收了好处,那就明目张胆地提出了这种要求。郭元建都震惊了,他遣使质问陈霸先:“我们是来投降的,这算什么意思?”陈霸先回复,表示自己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

“呵呵,这就是个骗局!”侯子鉴冷笑。“怎么说?”郭元建问。“你想哇,咱们这些都是罪逆深重的人,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梁国的主子?他们接受我们投降后,肯定会找机会把我们全杀了。还不如投靠齐国,说不定还能回到家乡呢!”革命军将领多数是北方人,所以侯子鉴才这样说。

“对对对,萧绎不会善罢甘休的。”赵思贤也表示赞同。“可是,我们拿什么去投靠高洋呢,他会接受么?”郭元建问。

“将军放心”,赵思贤一边笑,一边从怀里拿出玉玺,“将来请看!”看到玉玺,郭元建像是吃了定心丸,这份大礼高洋一定会收下的。郭元建即刻决定投降北齐,拿着玉玺去找辛术,辛术一边派兵南下广陵,一边把玉玺和好消息给高洋送去。

陈霸先还在来的路上,就得知广陵已进入北齐之手,私下对徐度等人说:“王僧辩恐怕难成大事呀。”“我们恐怕要早作准备了。”杜僧明劝道。

这时,王僧辩的命令下来了,检讨了自己的过失,并让陈霸先镇守京口以应付北齐的威胁。“京口?京口!”陈霸先喜上眉梢。“大哥,这么兴奋么?”周文育问。

徐度笑道:“京口是建康北大门,战略位置重要,这正是我们大展拳脚的好地方呀!”“噢,懂了。”周文育问开始笑了,众位兄弟都哈哈大笑。

陈霸先蛟龙入海,侯景却是鱼游浅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