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遮住皓月,龙尾塘周遭漆黑如墨。
九道雷劫爬向雷云中心,汇聚成一道大雷劫猛然劈下,犹如上苍甩出的天罚神鞭。
黑暗被驱散,百里内亮如白昼!
雷光中,一个小小的人影悬停半空,不躲也不挡,任凭巨雷浇灌,依旧处之泰然。
待神鞭收起。
他身上的气息骤然转强,再次勇攀高峰!
神鞭再次落下。
身影为之一凝,刚刚积攒起来的气息荡然无存。
如此往复,已经扛到了第四道雷劫。
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以这样的方式劈下来本就不寻常,更别提还有间隔时间收紧的迹象,着实有些欺负人。
神罚威能激荡开来,龙尾塘湖面无风起浪,波涛汹涌!
璀璨的雷光映在周宜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双手冰凉,不自觉地拧在一起,浑身寒毛倒立。
阿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言语。
北岸,几道人影聚集。
倩儿的眼神复杂,临阵突破,再次推翻了之前给他做的实力评估。
金丹与元婴是一道大门槛,其中涉及天人感应,能感应天地之力。
按民间的说法叫“半仙”,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元婴境武夫,更是想想就令人头疼。
覃嗣脸色阴沉,心中已然起了杀心,此子不除,后患无穷!
四名摩罗神将一字排开,身着金色重甲,身形高大威武,面容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他们神情傲慢,眼神睥睨,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不屑一顾。
另有一男一女两名身材正常的神将,身着贴身的轻甲,神情漠然。看他们所站位置,地位应该在四位金甲神将之上。
覃嗣对这些以神自居的人没什么好感,明令禁止他们的祭司进入南大营,也不与他们过多来往,尽力保持着互不打扰的状态。
摩罗教的蛊惑性极强,一旦接受他们的鼓吹,便进入了一个精神牢笼,此生很难再有出路。
倩儿一眼望见对岸的周宜与阿璃,正想移步的功夫,却被覃嗣叫住了,
“倩儿,老实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哦......”
中原的那一套东西,何尝不是另一种精神毒药?甚至比摩罗教更狠,深陷其中,仍在沾沾自喜。
黄山河赶到现场时,其余人已经到了。
国师沈问,王爷周珏,武当山秦穆,以及地牢看管胡忠元。
四翼神官翎,寒,正从空中坠下,翅膀撑开飘然落地,带起一阵疾风。
小小的龙尾塘岸边高手云集!
李余年的丹田之上,一尊元婴虚像愈发的凝实。
火凤绕着元婴的头顶飞翔,洒下点点余烬,细细地温养。
身上的神甲扛下了不少雷劫威能,这也是李余年云淡风轻的资本。
雷劫来到第九道!
李余年身上的气息攀至顶峰,一尊火凤法身仰天长啸,尖锐的凤鸣响彻天空!
天劫无人敢干扰,否则会遭受加倍反噬,这是修行者的共识。但是天劫之后通常是受劫者最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动手往往事半功倍。
修行史上有不少人命丧天劫,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仇家的算计。
两拨人盯着天空暗自蓄势待发,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此时,雷劫的颜色发生了突变,耀眼的紫芒令人背脊发凉!
纯纯的耍无赖!
如此规模的紫雷,这是神魂尽灭的节奏。
狂风大作!
湖面彻底沸腾,连整个空间都在微微发颤!
“国师,这是?”周宜惊道。
“无妨,看着便是。”国师淡然回道。
突然。
四周的气压一凝,狂风戛然而止,湖面的惊涛凝固。
点点白光自地表渗出,如萤虫飞舞缓缓上升。
白光越聚越多,照亮了整片夜空,好似繁星点点,美轮美奂。
这些看似无序的白光,正有规律地向湖中心凝聚,围绕在李余年的身旁泛起一层淡淡的绿光,一股蓬勃的生机扑面而来。
紫雷适时地劈下!
剑指挥起!
一柄银色短剑逆流而上,剑意纵横,锋芒似雪,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
紫雷被飞剑冲得分叉,仍倔强地浇灌在李余年的身上,神魂撕裂的滋味令人痛不欲生。
四周的白光加速飞向湖中心,李余年的身上绿芒大盛!
“破!”
银光骤然加速,一路横冲直撞,硕大的紫雷被冲得七零八落!
银光势如破竹!
冲出云海,悬停于高空,光芒照耀如烈日当空!
惨白的光芒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新奇惊讶是共同的情绪。
灵界,灵霄城。
一名小道童手搭凉棚,仰头看着天空,肉嘟嘟的小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惊蛰不解地问道:“师父,你看啥呢?笑得这么开心?”
小道童笑道:“大道剑没有上限,主人有多强,它就有多强。”
答非所问,惊蛰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
龙尾塘。
光芒逐渐暗淡,黑夜再次占据了主导。
大道剑重新落入李余年的手中,剑身由晶莹剔透逐渐凝实,剑锋凌厉依旧,形状也与之前无异,却多了几分玄妙的感觉。
国师叹道:“路崖道人这是送了一份大礼啊,连我都看走眼了。”
覃嗣拉着倩儿跃上一头巨鹰,径直飞离龙尾塘,明显已经无机可乘。
李余年扫向北岸的六名神将,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前来观礼,没让各位找到下手的机会,抱歉了。”
一男一女两名神将径自飞离,四名金甲神将的脸上虽然愤恨,却只得跟上脚步。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便有隆隆的战鼓声从对岸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纷沓而至,军号声震耳欲聋!
李余年从入定中醒来。
经过一夜的稳固,一尊敦厚的元婴稳坐于丹田。丹室内霞光满壁,全身的经脉如同经过洗髓一般,由内而外的精神焕发。
推开房门。
身着甲胄的周宜站在回廊里,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玉真,怎么不进来?”
“国师说你要稳固境界,怕打扰到你。”
“冻坏了吧。”
李余年挽起她的双手,果然冰凉,赶忙捂紧了,搓了搓,说道:“这稀碎的境界有啥好打扰的,以后直接进来叫我便是。”
周宜心里一暖,脸上泛起一抹砣红,说道:“国师他们还在城门楼上等着呢。”
“摩烈来了?”
“是啊。”
“这龟儿子总算露面了,走,瞧瞧去。”
李余年拉起周宜的手,二人一路掠向城北。
无定河北岸。
无数个士兵方阵排列得整整齐齐,人群打着号子,把一架架攻城器械推了过来。在无定河前一字摆开,气势着实惊人!
身着深色长袍的巫师们在阵前高声吟唱,一把把黑色的尘土自他们的手中扬出。
黑土落地生根,并向四周快速蔓延。
不多时,整个阵地都变成了一片焦黑,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扑面而来。
摩罗教士兵们却甘之若饴,神情变得异常兴奋,纷纷跟着巫师们高声吟唱。顷刻间,陷入了一阵宗教狂热之中。
两翼分别是万灵国北院大王白也,和中院大王覃嗣,两院精锐尽出,两支龙马骑士团尤为抢眼。
体型高大的四耳龙马对上普通战马简直就是碾压,好在这玩意儿的数量极为稀少。
被万妖国带走大部分之后,除了九大宗门掌控的,灵界已经所剩无几。
远处的中军大营一片金碧辉煌,摩罗教的教徒们竟然直接搬来了一整座教堂!
金顶白墙,一尘不染,看起来极为圣洁高贵!
“当!”
钟声来自圆顶上的钟楼,悠扬深远,似乎能直达人心。
士兵们朝着教堂方向跪拜,口中的吟唱声连成一片,狂热的气氛彻底达到了顶峰!
教堂外围着四个骑兵方阵。
清一色的北境悍马,来自极寒高原,体型只比龙马小一圈,鬃毛极长,披挂下来神俊非常!
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手持长矛,腰挎阔刃长剑,金色的铠甲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教廷圣军,摩烈的亲卫军!
每一人都是精挑细选,除身强力壮外,必须保证都是最忠诚的教徒,因为他们会由摩烈亲自调教。
虽不足两万之数,却趟过了北境十三国。
兵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
如今的摩罗教是毋庸置疑的庞然大物,只需再吞下大遂,这天下就再没人能阻挡摩烈成神的脚步。
纵使是大遂皇帝,也惊叹道:“好大的阵仗!”
“那可不,天下大陆分三分的话,他手里已经捏着两分,膨胀之心怎么不比天大?”国师笑道。
李余年说道:“赌得大,自然赢得也大。此战过后,他手里的两分也是陛下的。”
皇帝开怀大笑!
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功绩,如若成功,他就是超越文武二帝的千古一帝!以后的皇室宗庙里,便再也没人能赶超他。
文臣看重青史留名,帝王向往千古一帝,都是能为之赌上性命的事情。
朝阳似火,从东边冉冉升起。
教徒们的祷告声渐渐平息,战鼓擂起,一股肃杀之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全军戒备!”
“……”
“全军戒备!”
城墙上,士兵们竞相奔走,忙碌了起来!
操控巨型弩车的白衣术士就位,神武军四人一组,持盾,守在弩车旁。
弓箭手补满空隙,普通士兵也有自己需要联防的任务区域。同样是虞家军,前后的精神面貌却大不相同。
军官校尉大换血,全是新提拔的老兵,不看关系只看才能和威望。物资与装备也不用被克扣,吃穿用度与中央精锐一样,没有厚此薄彼,人人平等。
之前哗变的士兵们等着立功赎罪,上了城墙后积极性极高,简直嗷嗷叫!
阵势摆开,一切井然有序。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无定河水翻涌不止,属于赤蛟的战斗已经悄然打响!
摩烈带来了两头水中巨兽,魁莽与鬼蛟。
鬼蛟体型与赤蛟相当,魁莽甚至比赤蛟还要粗上一大圈,两者都是制霸一方的水中霸主,妥妥的狠角色。
水面突然炸开,赤蛟从水底跃出。
硕大的头颅犹如一座小山,脖子处一圈赤璞张开鲜红一片,尖牙森白如雪,模样甚是可怖!
以一敌二,身上已然挂了彩,血水淌下来染红了无定河水,但士气依旧很盛。
只见它一头撞向同样跃出水面的鬼蛟,顺势咬住了它的脖子。两条庞然大物纠缠在一起,重新跌回水中!
水花炸起十余丈高,搏命的嘶吼声令人毛骨悚然!
水下撞击声不断,小白在岸边看着干着急,奈何水中作战不是它的强项。
巫师们再次上前,一边将手中黑色的尘土抖落在河水中,一边又开始了高声吟唱。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岸边的黑土竟然动了起来,有了生命似的,缓缓向着河面蠕动起来。
近百丈宽的河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窄!
果然,小小河流对摩罗教的巫师来说,算不得什么天险。
河底的打斗声渐行渐远,赤蛟显然已经被引走了。
周宜问道:“要不要阻止他们?”
“不需要,徒增伤亡罢了。他们想搭桥的话总是能搭起来的,只要不在咱们看不到的地方搭就行。”
“难道他们这就开始攻城了吗?”
“当然,头一天试一试水,让士兵们热热身,好进入状态。”
金色教堂前。
从大门中走出四名金甲神将,三男一女,其中两名昨晚已经见过。
国师介绍道:“十二神将中有四尊神王,各掌握一项本命神通,实力可能在三品以上。”
能让国师评价三品以上,想必是十分恐怖的存在。
“如此强者,为何咱们没有他们的情报?”
“呵呵,因为他们都不用出手,或者说,看到他们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
说话间,从敌军左翼奔出一骑。
身高丈余,身披白甲。
一头褐发如狮鬓,阔脸冲鼻,环眼怒目,髯虬须立!
手持一根黑铁狼牙棒,头大柄细,上面布满了尖牙。
倩儿惊道:“大伯!”
覃嗣叹道:“千叮咛万嘱咐,终究是敌不过这一口气。”
白也面对城门,举起手中的狼牙棒直指李余年,大声喝道:“黄口小儿,下来受死!”
“呵,竟还有人叫阵的?”
国师沉声道:“小心些,金狮妖王有些根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是。”
李余年手腕一转,将牛角头盔戴在头上,神甲自动上身,红色底纹微微一亮,随即熄灭。
一脚踏上围栏,拖着长戟跃出了城门楼。
身上的气势肆意疯涨,顷刻间爬上巅峰!
滔天的战意迸发,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握紧手中的长柄。
一式力劈华山!
“老匹夫,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