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圆只觉得夏婆子看她的目光像看一坨肥肉。
待夏婆子家去了,靠在甄氏怀中的小福圆挺直了身子,一双眼睛扑闪闪,哪有困的痕迹。
“你这个小机灵鬼。”甄氏用额头抵着小闺女的额头,点了点她翘翘的小鼻子。
把小闺女借给别人家几天,她打心底不舍得。
甄氏和夏婆子前后脚来神树村当童养媳,十几年的情分,情同姐妹。
当年,她到神树村白家做童养媳时只有十岁。
夏婆子比她年长两岁。刚到神树村时她无所适从,啥也不会,夏婆子教她烧火,教她洗衣裳,带她去山上挖草药,去镇上赶集。
想家时,夏婆子搂着她安慰。
夏白两家因为儿女亲事闹翻不来往,甄氏伤心了好些年。
想到往事,甄氏神色恍惚。
“娘,你咋啦?”小福圆奶声奶气地问。
娘好像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作为娘的心肝宝贝,她有义务娱彩戏亲。
小福圆摘下耳朵上的地蕾花耳环粘在甄氏耳朵上,想让娘开心一点。
“娘漂亮,圆宝也漂亮。”
甄氏被小闺女逗的神情舒展开来。
“娘没事,刚才和你夏大娘说话呢。”甄氏笑道。
虽然这事事关小福圆,但闺女那样小,这种事可不懂,也不适合懂。
夏大娘,清荷姐姐的娘,小福圆是知道的。
方才她听墙角,都听到了。
清荷姐姐没生孩子,受到婆家不待见,日子过的很不好。夏大娘想把她借过去,在清荷姐姐家住几天,旺个孩子出来。
她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福宝宝没错,镇宅旺家功能多样。
但是韩家不能有孩子,她旺清荷姐姐也没用啊。
这话,她又不能说,说出去还以为她诅咒韩家。
“小圆宝,带你去清荷姐姐家,好不好?”甄氏试探性问小福圆。
“借我,不去,旺不了,没宝宝。”小福圆将头扭过去,哼了一声,话说的不是很连贯,甄氏却懂闺女的语言。
自家小闺女人小鬼大,聪明的很,方才夏婆子说的一番话,小闺女肯定躲在篱笆后头听进去了。
小闺女啥都懂。
甄氏将小福圆的小脸转过来,盯着她清亮亮的目光,心里打了个突。
“闺女,你觉得清荷姐姐会有孩儿吗?”甄氏不知怎地,这问话就脱口而出。
“会有。”小福圆点了点头。
甄氏的心放下了,她就愿意相信闺女的话。
“不是韩家的。”小福圆继续说。
这句话将甄氏放下的心吓的魂飞魄散,什么不是韩家的,要是传出去,清荷的清誉可别想要了。
在乡里,女人的清誉可会逼死人的。
甄氏猛地握住小福圆的嘴,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才略微放心,但一整颗心还是怦怦乱跳。
“这话可不能乱说。”甄氏叮嘱小福圆,佯装生气道,“再说就不给你糖吃。”
小福圆摇了摇甄氏的手,一脸乖巧地点点头。
这话她只和娘说,其他人问她才不会说呢,半个字都不会吐露。
甄氏见小闺女听进去了,放下心来。
忽而想到,既然清荷会有孩子,那说明清荷是可以生的,莫不会是韩家……甄氏眼神闪了闪,她信小闺女说的话。
“清荷姐姐,身上有伤,被打的。”小福圆搂着甄氏脖子,掀开衣袖露出粉藕一样的胳膊,比划刀,“这里,有血。”
“小乖乖,你咋知道的?”甄氏已经对闺女的感知能力见怪不怪了。
“赶集,见到清荷姐姐。”
是了,上回他们从镇上回来,白木板闲聊中提到在村口遇到清荷,清荷抱了小福圆,小福圆还给她糖吃。
为这事,老二媳妇还甩了脸子。
“你看到了清荷姐姐胳膊上的伤是不是。”甄氏问。
小福圆点点头。
其实不是她看到的,是她感知到的。
不仅手臂上有,身上也有。
甄氏心里漫过锥心的疼。
清荷打小就不喜吐露委屈,她胳膊上的伤肯定没给夏婆子知道,她在韩家的日子只怕比青皮看到的还要苦。
甄氏拿清荷当半个闺女看,清荷对她一直很亲,小时在她怀里滚过,稍微大一点趴在她耳边讲女孩儿的悄悄话。
连夏婆子都嫉妒,说清荷待她比亲娘还亲。
清荷如果嫁给白二壮,哪怕没孩子,她也会好好待清荷。
韩家不做人,居然朝儿媳妇下那样狠的手。
甄氏心里一行叹,一行骂。
沉甸甸的小闺女靠在怀里,甄氏将她搂紧了。
甄氏抱着小福圆走进院子里,小福圆扭动身子从娘亲怀里滑下来,追了一会蝴蝶,采了几朵花。
甄氏看了一会子小福圆,走进上房。
白老太太盘腿坐在床上在点钱,脸上笑开菊花,见甄氏来了,抽出一块银子递给甄氏:“你扯身南边来的好料子,做条裙子穿,剩下的给小圆宝做衣裳。”
“我都这年纪了,孙子都有了,穿啥都一样,这银子娘你留着家用吧。”甄氏不接。
“有孙子又咋地,你又不老。该打扮也得打扮,从前家里是没钱,现在有了点碎银子给你扯身衣裳不是该的。”白老太太没好气地说。
甄氏心下感动,夏婆子说的对,同是童养媳,她的日子却一点不苦。
白老太太继续点碎银子,这些日子她心里美的很。
小福圆招来的野鹅野鸭,每天下二三十来只蛋,而且那鸭蛋还是双黄的。
自家吃不完,白木板挑着去镇上卖,遭到疯抢。
醉清风的谭老板对也为求知若渴,一看白木板挑了那样多那样大的鹅蛋鸭蛋,眼睛都放光。讨价还价中,发现此人居然是儿子同窗白家小哥的爹,直接将白家的蛋包圆了,让有多少送多少,价格开的还比市面高。
谭老板感慨,白家儿子给自家酒楼专供话本子,白家老爹给自家酒楼专供蛋。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
白家卖蛋赚了些钱,白老太太光听银子声走路都带劲。
甄氏见婆婆处在兴头上,就大着胆子将夏婆子求她的事和盘托出。
“不行,让小圆宝去清荷家过些日子这事我不答应。先不说旺不旺,小圆宝人还没个桌子腿高,去谁家我都不放心。”
果然,白老太太没听甄氏说完就断然拒绝。
夏婆子咋想的。
夏清荷没孩子,这事求佛问郎中,就是不能找小圆宝。
乡里屁大的事都透风,这事要是开了个头,到时,这家也借,那家也借,小圆宝她是白家的活宝贝,不是一个物件借来借去的。
白老太太气的肝疼。
“你和夏婆子有情分不错,老二伤了清荷一场也是真的。但说句公道话,咱家老二伤清荷不是他想伤的,是各种事扎在一起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夏婆子就不应该拿二壮和清荷之间的事作伐子,将小圆宝扯进去,小圆宝和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老太太很不客气的埋怨夏婆子。
“我要是夏婆子,我就问到韩家脸上去,到底谁不能生孩子,该吃药吃药,该和离和离,把小圆宝扯进去算啥?”
白老太太一行说,一行气。
清荷喊了她那么多年奶奶,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没过门她也觉得可惜。
清荷日子不好过,她也心疼,心疼归心疼,可是把小圆宝扯进去就不行。
别说她心硬,心不硬咋能把落败的白家给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