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口琴与箫与政治
后藏上部之王丹迥旺波逃回了他的根据地日喀则,第一件事就是拜见他的国师、噶举派的呼图克图曲引多吉,同时给沙鲁、仰思多、拉孜、锁巴等地的第巴们下令,让他们带着兵马来日喀则会合。
“仁波切,我败了,丧失了统一雪域的机会,也辜负了您的期望”,藏巴汗的声音虚弱而沮丧。这才是他的真实心态,对亦师亦友的曲引多吉,没有必要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佯作镇定。
“大汗无须灰心,更不必沮丧,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哪个不是经历千难万险,方才成就伟业?您的祖父才丹多杰不也是忍了仁蚌巴家族多年,才趁其不备,举义成功,当上这后藏上部之王?”曲引多吉温和地宽慰他,如同宽慰自家的子侄。
按说出家之人应该四大皆空,不应再理会人世间的情感。可是佛爷也是人,也食五谷长大。在长期的相处中,这位大和尚与藏巴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视其为自己的亲人,明知有风险也愿意为其分担。所以,当他的好友萨迦派的天津大和尚劝其改弦易辙、支持苏勒坦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大汗待我如师如父,我岂有背叛之理?阿弥陀佛,佛门子弟也须讲个“义”字!
“大汗,老僧已修书给我派楚布寺、止贡寺﹑八邦寺等十九家大寺庙的主持,让他们带着僧兵来喀则支援您”,许是见他信心不足,老和尚给出了有力支持。
“多谢仁波切”,藏巴汗大喜。
来支援他的可不止噶举派的僧兵,还有日喀则各地的大小第巴的私兵,断断续续来了一万多援军,也让日喀则的守军人数超过了两万。
辛厦巴·丹迥旺波的军势复振,命部将在日喀则东边的浪卡子、领司奔寨、牛儿宗寨布防,誓要和蒙古人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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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鲁藏布江,在古藏文中称央恰布藏布,意为从最高顶峰上流下来的水,发源于喜马拉雅山北麓的杰马央宗冰川,奔腾不息,气势磅礴。其间有大峡谷,云雾缭绕,乃是景之绝境。
一顶红色的达波禅修帽,款式很别致,朴实的僧袍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清秀人影正在观赏江景,望着滔滔江水贯穿大峡谷,感慨着宇宙之伟大。“四方上下为宇,往古来今曰宙”,再没有什么力量能比大自然更神奇!
忽然,他来了兴致,往江边的草地上一坐,背靠着棵大树,从怀中掏出个一柄两股、中设一簧、簧长与股等、簧端点以蜡珠的物件来。此物名“特木尔呼尔”,即口琴是也。好一位有情趣的僧人!横衔其股于口,以指鼓簧,转舌嘘吸以成音。
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呜呜~呜呜~”如泣如诉、呜咽、悠呜、幽呜的声音如风吹过。这是绰尔(一种箫)的声音。
吹绰尔者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和尚,戴着密宗大和尚常戴的五佛冠,手持一根通体碧绿、二尺有余的绰尔,豪迈洒脱地吹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曲声充满清高和正直,凌云有意,宁折不弯。
“阿弥陀佛,原来是达钦大上师,一别经年,您风采依旧呢”,吹口琴的僧人淡淡地一笑,露出满口洁白如玉的牙。
“您也没什么变化,却朱嘉措大上师”,吹箫的僧人亦是一笑,“真羡慕您呀!住在达波这块宝地,每日能观江水之滔滔,领悟精妙的佛法禅意,定能比我等先成道果”。
“我听说您并不修道果,而是修贵派的十三金法,与我一样,同属密宗”,吹口琴的僧人呵呵一笑,和他打着趣。这位和尚可非同小可,乃是噶举红帽脉的大和尚却朱嘉措,与黑帽脉的曲引多吉并列为噶举两大枝脉的法台。虽然随着曲引多吉被藏巴汗封为国师、上一任红帽法台却吉旺秋被独狼阿尔斯兰杀死,红帽的势力不如黑帽,可毕竟也算一脉宗师,在噶举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那吹箫的僧人也不是一般人,乃是萨迦派的达钦大和尚,在派中的地位仅次于天津大和尚,主修十三金法。
这两人是好友,都修密宗且都精通音律,而且都驻颜有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却朱嘉措驻锡于达波地区的岗波寺,位于雅鲁藏布江北岸,所以达钦取笑他,每日观江水之滔滔,领悟佛法禅意,能够先修成正果。
说说笑笑一番,达钦道明来意,“我奉天津教主之命而来,想请您劝说曲引多吉,不要帮助藏巴汗与萨茹拉毕立格汗作对。出家之人,何必管人间的俗事?阿弥陀佛”。
却朱嘉措听完暗乐,谁不知道你派中的沙尔巴呼图克图是那位萨茹拉毕立格汗的师傅,他若得到天下,对你派当然是好事。可于我噶举有何益处?不过,如今辉特人席卷雪域之势已成,如果与他们作对,恐怕噶举的千年传承会断绝!
“阿弥陀佛”,他皱了皱眉,“曲引多吉上师重情重义、禀性刚烈、宁折不弯,不像我佛门中人、倒似江湖豪客,小僧恐怕无能为力!”
达钦大和尚点了点头,“您说的倒是实话。那便请结严格约束您的弟子和门人,不要参与这场战争。岗波寺的僧兵,一个都不能动。可乎?”
“可”,却朱嘉措懒洋洋的地吐出一个字,漫不经心地笑道:“难得与我师合奏,再来一曲,可乎?”
“可”,达钦也回了一个字。
口琴声与箫声齐鸣,这便是最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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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引多吉派来的扎仓(一种地位较高的僧人)来到了岗波寺,却被告知却朱嘉措大和尚云游去了,不在寺中。
“上师,曲引多吉的使者走了”,弟子向却朱嘉措禀报。此时的大和尚正在与另一僧人奕棋。
“哦,他有无说何事?”
“他说曲引多吉上师想请您出动咱们寺的僧兵救援日喀则”。
“呵呵”,却朱嘉措冷冷一笑,手捻棋子重重扣下,“曲引多吉下了一步臭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