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裕勒都斯风萧萧(下)
大裕勒都斯北部的纳剌秃一带,杜尔伯特台吉敏珠率部众驻牧于此。他是苏勒坦珲台吉的岳父,分到的牧地自然是极好的。
自打得到了这块风水宝地,老人家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闲来无事便赛鹰斗犬、打猎娱乐。前一阵子,额尔克台吉送给他一只猎鹰,极其敏捷,捉活兔子是把好手,今日里无事,便带出去捉兔子玩儿。
按说那额尔克台吉也是辉特部的元老,可人家却是有眼力见的,一瞧乌力吉巴雅尔妣吉刚刚为珲台吉诞下麟儿、最有希望成为辉特部的可敦,便千方百计的巴结起了老国丈。老国丈刚搬到宝地没几年,也想广交朋友,一来二去便打得火热。
长生天是公正的,好日子过久了便容易走霉运。
巴图尔珲台吉和达延鄂齐尔汗的联军抵达大裕勒都斯河谷附近,为了扫除后顾之忧,命丙图、色楞率军四千,攻打敏珠的鄂托克。
对敏珠而言,战争爆发得很仓促,他还在打猎,敌人便打上了家门。匆忙间返回,自己的鄂托克已被杀得七零八落,准噶尔部的两大猛将孔金和苏迈尔率军围住了他。
“呼~”孔金手中的狼牙棒又敲碎了一名亲卫的脑袋,让敏珠心悸不已。不过毕竟是成名多年的老将,他心里明白怕是没用的,只有横下心与敌人拼到底。
苏迈尔的大刀又劈断了一人的身体,从侧面策应着孔金,老国丈的形势越发危急。
“额祈葛,快随儿突围”,一员骁将杀入重围,却是他的儿子鄂博堆乌朗海。
“驾~驾~驾~”
老台吉不多说话,在儿子的护卫下,打马飞逃。
“哼”,苏迈尔冷笑一声,取下了背后的硬弓,“嗖”的一声,射中敏珠的后背。
老父亲身子忽的一颤,吓了儿子一跳,“额祈葛,您没事吧?”鄂博堆乌朗海大惊。
“无妨,只是小伤。快走,别迟疑”,敏珠说道。
好不容易逃入鹰娑川城,老国丈再也支持不住,晕厥过去,背后插着深深的羽箭。
“额祈葛”,鄂博堆乌朗海等一众子女跪在床前哭泣。听到噩耗,乌力吉巴雅尔妣吉抱着一岁的孩儿来见外公。小家伙名叫伊克明安·卓力格图,蒙语意为“大无畏”,名字是苏勒坦出征前起好的。
“呃~呃~呃~”敏珠台吉已经说不出话,喘着粗气,牵着女儿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额祈葛,您还有什么要交代吗?”乌力吉巴雅尔泪流满面。
敏珠台吉死死地盯着鄂博堆乌朗海,老泪纵横。
“您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兄长和部落,不让他们受人欺负”,乌力吉巴雅尔郑重地说。听了这话,老国丈终于阖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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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我军歼敌一千,俘获属民三千多、牛羊驼马无数,可谓大胜。可喜可贺,我敬珲台吉一杯”,联军大帐内,达延鄂齐尔汗向巴图尔珲台吉举起了酒杯。一方面,准噶尔军队的强悍,令他不得不佩服;另一方面,巴图尔虽然风格霸道,行事却大气得很,虽然准噶尔军队数量远超和硕特军队,却坚持要与和硕特部平分缴获。仅此一点,便赢得了达延鄂齐尔汗的友谊。
“大汗请”,巴图尔珲台吉豪爽地一饮而尽,心里却在冷笑:堂堂卫拉特汗,整天就计较这些蝇头小利,量何其小也!哼,等打垮了辉特部,卫拉特也该换一换大汗了!
“大汗且莫急着高兴”,他笑吟吟地说,“后面可还有硬仗要打呢”。
“珲台吉放心,你我齐心协力,定能踏平鹰娑川”,达延鄂齐尔汗抹了一把嘴边的油,哈哈大笑。
“报,鄂齐尔图汗有使臣到,他的大军将于三日内赶到大裕勒都斯河谷”,部下又传来一条消息。
“好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看来这是天亡辉特!”巴图尔珲台吉喃喃自语。
??
大裕勒都斯河谷位于大裕勒都斯河和海都河的交汇处,三面环山,唯有东边可供出入。鹰娑川城位于河谷中间,四周皆是农田。经过诺木达莱、苏勒坦父子两代的开垦,此地已成为辉特部的粮仓。
谷口处筑起了长长的城墙,人马只能从城门口进出。这道长墙便是鹰娑川的第一道防线,攻破长墙才能入谷攻打鹰娑川城。
在巴图和坦、那苏图、西日莫等老臣的部署下,这里已成为铁壁铜墙,不仅加固了城防,就连附近的山顶都安排了守军。
密密麻麻的联军将士来到大裕勒都斯河谷东边的长墙外,巴图尔珲台吉、达延鄂齐尔汗、鄂齐尔图汗三位联军统帅登上了临时垒起的高台,观察敌情。
“咦?这道墙筑得古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凹起?”巴图尔珲台吉狐疑地自语。筑这长墙时,苏勒坦引入了欧式棱堡的凹多边形设计,城墙外围增加了很多凹起,可以使用交叉火力,对攻击方进行多重打击。
身经百战的巴图尔舍不得让自己的精锐部队试探;前番在小裕勒都斯城,达延鄂齐尔汗的军队已经攻过城,不好意思总让人家上,便把主意打到了鄂齐尔图汗身上。不料鄂齐尔图汗年纪虽不大,却奸猾得很,借口此前的战斗伤亡太大,拒绝率先攻城。无奈之下,巴图尔只好下令依附自己的杜尔伯特部台吉噶勒当哈哈勒代率两千本部兵马出战。
军令如山,噶勒当哈哈勒代催动本部,两个儿子苏都奎绰克托、喇玛札布各领一个千人队,分为前后两队,缓缓向前。
“轰~轰~轰~”炮弹在军阵中炸响。
“加快速度”,苏都奎绰克托吼道,提起手中的长矛,躲在楯车后小跑起来。
在长期与沙俄军队的冲突中,杜尔伯特士兵早已习惯了火炮,迅速跑入火炮死角,冲至墙底,架云梯攻城。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这道长墙的怪异,不论从哪个点进攻,都会遭到两至三个面的射击。
苏都奎绰克托躲过正前方守军的射击,又避过左边的冷箭,刚松了口气,便听“呯”的一声,右胁出现碗大的窟窿。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重重倒地。
第一队很快便伤亡过百,在如山的军令前,丝毫不敢后退;第二队也在喇玛札布的率领下冲杀过来。见本部伤亡过大,噶勒当哈哈勒代心如刀绞,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不断地有人战死,也不断地有人顶上。在付出了三百多条人命后,终于听到了撤退的号角,杜尔伯特军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