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孙才文和岳言两个人之前的商议约定,一节课的时间是一个时辰。
作为聘请岳言的人,孙才文给出的聘请薪酬是一节课五十文钱。
这个价格不算贵,毕竟孙才文又不是只聘请岳言教这一批人。他带过两批将官,每批将官一旬十天来三次,两批就是六次。
算下来,一旬十天的薪酬就是三百文。
一个月便是九百文。
按如今的市面银钱价格,差不多有一贯钱了。
这个价格若是聘请那些名望大儒自然是远远不够的,但如果聘请的只是一个毫无功名在身的白衣士子,足以算得上丰厚。
不过如今却出了一点问题。
课堂上的氛围和授课模式远远超出了孙才文的预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带出来了一批好奇宝宝,对于兵书上的内容,每一句话,这些人都要发散一下自己的思维。
如此一来,授课的时间定在一个时辰就显得稍短了许多。
像是今天,岳言这节课便足足上了两个时辰还多出一些。
时间变长了,按照道理来讲,薪酬自然也要随之增加。
可问题也同样在于这里。
授课的内容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变多,而且这一个月一贯钱的薪酬对于岳言来讲,拿在手里已经显得有些沉重。
若是再舔着脸要求孙才文增加一倍的薪酬,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且即便是要,孙才文也不一定就真的会给。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变的话……又显得自己有些廉价。
岳言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将王羽等人依次送走之后,孙才文走到岳言面前,同样面露难色地道:“岳先生,今天的授课时间有些偏长,在下向岳先生告罪。”
“无妨。”岳言摆了摆手,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随后说道:“阁下的这批学生都是良才,课堂之上让他们发表见解,也同样是学习知识的一种良策。”
嗯,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不懂。
“可是薪酬……”
听得这话,岳言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显然这是孙才文不想给自己加工钱。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总不能如此廉价吧……
就在岳言心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瞥见了孙才文手中的那书册。
这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只是思索了片刻,他便缓缓说道:“阁下之前给的薪酬已经不菲,在下本不该奢求其他,不过在下对阁下手中的书册实在是爱慕甚多,若是阁下能让在下带上一册子回去,在下愿意仍按照以往约定薪酬教授课程。”
听到这话,孙才文不禁大喜,道:“此乃小事,先生若想要,大可以拿去。”
说着,孙才文便将手中的书册塞进了岳言的怀里。
岳言心中微松。
如今既没有随意增加薪酬,也没有让自己变得廉价,这无疑很符合他心中的标准。
而且,他对手中的这本书这确实也有诸多好奇。
从表面上看,这应该属于兵书。但是这又和兵书有些不太一样。
他是士子,也算是熟读书籍,曾经甚至还读过一些孙子兵法。
但孙子兵法上讲的都是一些玄而又玄的大道理,他只是看了前几章的开头,便觉得一头雾水。
反倒是今天他讲的这本兵书,虽然也有一些玄而又玄的大道理,但中间却多了许多的注解。
就像是所谓的其上伐谋,其次伐交……孙子兵法可不会给你解释什么是伐谋,什么是伐交。
岳言此前从未读过这种门槛低的兵书,若是能拿回一册回去家仔细研读……细细想来,倒也并一定就真是亏了。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阁下了。”
……
岳言收好了手中的兵书,随后走出了院落。
孙才文也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脸,故意在院落中多等了一会儿,方才最后一个走出了院落,将门锁好。
没有回去城中大营,孙才文左拐右拐,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之后,方才径直来到了城内的一家茶楼。
早已经跟茶楼内的伙计打过招呼,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孙才文走到靠近窗户的一张茶桌旁边坐了下来。
茶桌对面是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男子手中端着一碗清茶,表情淡然。
若是熟悉这张面孔的人自会发现,此人便是燕军内赫赫有名的田乾真。
“将军……”
“事情办妥了?”田乾真微微旋转着手中的茶碗,轻声道。
孙才文点头道:“臣在城中找了名士子,今日已经将兵书册子交给了他。”
“做得不错。”田乾真微微点了点头,微笑道:“今天授课结果如何?”
孙才文想了想,道:“属下以为,尚可……”
“尚可?”
孙才文点头道:“今日授课形式,倒是和臣以往所熟知的私塾不大一样。并非是只有先生在前面讲,学生在下面听。反倒是先生只教授字面意思,由听课的将官自由发挥对于兵书的理解,并在课上交流。”
“属下以为,这可能是因为臣请来的那名士子对兵事一道并不精通,所以才出此奇招,但效果倒是比属下预想中的好上不少。”
孙才文本以为今日上课,这些人能勉强记住几个字,就已经是这些人的极限了。
却没想到这只是第一节课,竟然真的能让这些人说出一些子丑寅卯出来。
说的对不对暂且不论,但起码不是在那里完全瞎掰打屁。
田乾真微微诧异,随后又轻笑着点了点头道:“兵法有言,以正合以奇胜,这些年轻士子的路数倒是颇有兵家风范。”
“好了,今日之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说着,田乾真的表情慢慢缓和了下来,转而变得严肃道:“虽然不想说,但本官还是要多嘴一句,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将军放心,今日之事全是属下一人所为,和将军与陛下无关。”
看到孙才文如此懂事,田乾真方才恢复了和煦的笑容。
“你明白就好。”
孙才文起身告辞,只留下田乾真一个人仍坐在茶楼的窗户旁边,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瞳孔间慢慢地变得深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