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上下已经彻底沸腾了。
在太原城下蹉跎了这么长时间,看着自己的那些兄弟部队们在其他地方大发横财,自己却只能窝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任谁来也没动力继续打下去。
现在太原城终于要投降了,他们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即便是在行伍当中有着将官的约束,队列当中仍然止不住一阵一阵低声的欢呼。
史思明骑在自己心爱的坐骑上,等了许久,却迟迟没有看到李光弼上前来。
这让史思明心中不由地泛起了嘀咕。
按照战场上的礼节,如果守城的一方想要出城投降,需要守城的将领脱光上衣,牵着羊走在队伍最前面。
可现在不管是羊也好,还是那应该光着身子的大汉也好,史思明一个都没看到。
“节度使,这唐军的队形看起来不对劲啊。”
跟在史思明身旁的牛廷玠也发现了问题。
眼前的唐军队形军容严整,就算是想要抬高自己的身价,以便在投降之后给自己一个好的出路,但这么做也有点过了啊。
史思明点了点头,一挥马鞭道:“去,派个人问问。这李光弼小儿到底还降不降。”
他身旁的部将领命,正要派人前去询问,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却忽然在众人耳边炸响。
脚下的大地,更是伴随着这轰隆隆的巨响都隐隐约约颤动起来。
史思明坐下的马匹差点受惊奔走,好不容易才被他重新驾驭住。
“什么情况?地动了?”
“不知道啊。”
史思明重新稳住身形,一脸心有余悸地扫向周围。
牛廷玠也跟着慌忙张望。
许多燕军士卒在刚刚的那一阵颤动中脚下没站稳,直接摔倒,此时还在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自然也没有人能回答史思明的问题。
可还没等燕军士卒们缓过劲来,整个燕军队列后方忽然乱作一团。
史思明愕然看去,只见整个燕军队列后方不知何时已经尘土飞扬,浓重的烟尘中传来阵阵的厮杀之声。
遇袭!
史思明的心思转的飞快,虽然还不清楚唐军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很清楚,自己又被耍了。
这绝对是唐军的把戏。
不,是李光弼的把戏!
“狗贼!”
史思明双眼瞪得睚眦欲裂,握着马槊枪杆的手青筋暴起。
跟在他后面的燕军士卒,可都是他从范阳带过来的老兵,是他的嫡系。
现在搞出这么一遭,在安庆绪那些人面前丢了脸,尚且还在其次。
主要是自己的嫡系,这一次可要损失惨重了。
身处着大乱的世道,什么官职爵位,都没有手里的兵权来的实在。
手里有兵,什么官职爵位都能拿到。手里没兵,给你一个皇帝你也守不住。
巴蜀那个倒霉蛋就是先例。
嘴上疯狂咒骂了李光弼一通,史思明没有怠慢,径直调转马头绕去了燕军侧翼。
他连看都不需要看,跟李光弼打了这么多场的对手戏,李光弼肯定是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的、
说不准唐军的前军骑兵已经冲起来了。
继续留下,八成就要被唐军包饺子。
兵没了还有希望再招,自己没了可就真没了。
史思明果断开润。
……
燕军大营。
几乎就在那轰隆隆巨响的同一时间,安庆绪以及手下的龙骧北卫便已经整装待发。
因为龙骧北卫的前身是胡人组成的曳落河军团,所以龙骧北卫的四千人均是轻骑。
中国的骑兵种类一共只有三种,一种是人马都不披甲的游骑,一种是人披皮甲布甲,马不披甲的轻骑,最后一种则是人马俱甲的重骑。
别看龙骧北卫只是轻骑,但骑兵该有的冲击力却丝毫不弱。
而且因为没有出营,营外的地动几乎对他们没有影响。
“今日杀贼,朕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跟紧朕的金盔!”
“朕到哪里,你们就跟着朕杀到哪里,明白吗!?”
“明白!”
“杀!”
没有再多余的废话,安庆绪亲临战线,这本身就是对士气的莫大鼓舞。
马蹄踏动,一万六千余只马蹄在大地上踏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
燕军队列后方的黄土烟尘已经慢慢落下,露出了地面上一条空洞蜿蜒的裂口。
安庆绪甚至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的味道。
火药!
不愧是中唐第一名将。
在这个时候居然连火药都用上了。
安庆绪在心中暗自称奇。
虽然用法比较简陋,而且这火药的质量看起来也不太行,但今天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显然又是李光弼的一招出奇大胜。
抬手轻轻一扫,双钩枪直接从一名唐军士卒的腰间划过。
虽然那唐军士卒也穿了皮甲,不过安庆绪手中的双钩枪的枪尖却带有细小的倒刺,加之安庆绪的力气以及马匹的冲击力度,这一下还是从那唐军士卒腰侧带下来了大片血肉。
刺耳的嘶吼声在安庆绪身后响起,但转瞬间便止歇。
唐军挖地道绕到燕军队列后方,虽然动了火药,但目的也只是在燕军后方掀起混乱。
主力还是在前面。
得尽快杀将出去才行。
安庆绪一路驾马飞驰,连斩唐军三人,但随后便陷入了包围。
只不过不是唐军的包围,而是自己人的包围。
异动来的太快,大家本来就有些慌乱,加上又没有将官组织,这便导致混乱进一步扩大。
整个燕军已经看不出半点阵型。
安庆绪心中大急。
就安庆绪差点要对自己人动手的时候,他身后的安承庆,不知何时已然从地上捡起了一面燕军旗帜,一边挥舞一边高声喊道:“陛下亲至!所有将卒聚拢军旗两侧,随陛下杀贼!”
“随陛下杀贼!”
这一嗓子喊出去,顿时给了那些没头苍蝇一般的燕军士卒们指明了方向。
这些燕军毕竟是精锐,会因为没有指挥而混乱,也自然会因为拥有指挥而变得稳定。
哪怕这指挥只是一面再简单不过的军旗。
很快,安庆绪面前便不再是那密不透风的人墙,一众燕军自动流往军旗两侧,给安庆绪的面前留出了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