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雍大殿是大梦朝国君莅临书院讲学之处,它位于临仙阁南面,重檐四角攒尖顶,上覆黄色琉璃瓦,进深、面阔,各三间。
大殿建于圆形水池中央,东西南北四面均设有三交六椀菱花槅扇门窗,与圆形水池上四座石桥连接内外。
“公主!公主等等!”
冷侵晴右脚才踏上北桥,便听身后传来石飞燕急促的喊声,她心下一怔,“飞燕怎地来了?才给母后报过平安,莫非传话的没说仔细?”
“飞燕,你来得正好,你去告诉娘娘,就说‘一切安好,母后切莫忧心!’我一盏茶后……”她抬头望望天色正要说下去,不料石飞燕扑上来抱起她胳膊便往怀里拽,“哎呀公主,你可别一盏茶后,你这会儿赶紧回吧!”
她面红耳赤,盯着冷侵晴的两只眼珠子像乌黑的水晶球,一闪一闪满是焦虑。
“?”看来母后心情极其不好!
冷侵晴心往下沉,正要开口,只听石惊天大吼一声道,“飞燕,休要放肆!有事说事无事让开,只管缠着公主做甚么?没大没小的!进宫多少日了,那宫中礼仪全丢河里去了?”
“阿……”
“阿什么阿?叫我国公!”
“老国公,我与公主有句体己话要说,您老与飞虎将军往旁边让一让,可好?”
石飞燕面红耳赤心里犹如揣了只兔子,可怜巴巴望望石惊天,附耳冷侵晴说道,“那小崽子,我把那小崽子弄丢了!”
一石二鸟!
冷侵晴心中疑团豁然开朗。
梅若絮伺机放火,然后借机偷回冷子惜!这一来既可栽赃东宫谋害太子又可一举摧毁朝廷对人才吐故纳新计划。
“那些士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心中咬牙切齿恨道,“知她送子入宫意在母后,不想还有此意!”
“什么时候的事?”她轻轻问道,面无波澜。
“你前脚走后脚就丢了,我找了半日没找着,恐娘娘知道,所以赶紧来找公主。”石飞燕一双圆眼睛在冷侵晴脸上转了又转,见她面上并无震惊之色,更无怒意,顿时如释重负,她抬手拭擦额上汗珠,轻松说道,“公主!依我看那小崽子丢了好,哼,死了活该!只是飞燕愚钝一时不知该如何禀明娘娘……”
“你说小太子死了?”石飞燕一忘形,嗓音又飘了,又尖又细直钻石飞虎耳朵,他顿时面色都白了。
“谁说他死了?”石飞燕脖子一梗,“我带他上小菜园玩藏猫猫,一时找不着而已!”
“你这毛丫头!你,你可知事态严重?”石惊天气得胡子乱颤,手指石飞燕骂道,“上回虚惊一场罚你太轻了,你……”
“老国公息怒!怪不得飞燕!是我虑事不周,怨我!”冷侵晴拦住石惊天,“眼下不是问责之时,我看储凤宫此时正需要老国公坐镇,还请老国公与飞虎速回储凤宫。”
“公主提醒的极是!”石惊天两眼瞪着石飞燕,“若娘娘有什么意外,你也别活了!”
“老国公想到哪里去了?”石飞燕不以为然,“娘娘正午睡呢,青玉姊亲守着,您老把心放回肚里!咱们储凤宫可是石家军在护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就是那小崽……”
她一眼瞥见石惊天吃人的目光瞪来,急忙打住,吐了吐舌头,改口道,“就是那小太子,我看许是吃多了蜜糕躲在哪个角落里酣睡。”
“老国公快去快去!”眼瞅石惊天大手就要呼在石飞燕脸上,冷侵晴急急推开他。
“公主,你别老护着她,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
“嗯嗯,老国公别生气,眼下我正要使唤她呢,等过后我一定好好罚她,您赶紧去吧!”
“唉……”石惊天无奈,纵身一个腾跃不见踪影。
“飞燕,你也即刻回去,”眼瞅石惊天风风火火离去,冷侵晴拉过石飞燕小手,“想法子瞒住娘娘,冷子惜失踪之事能拖多久便拖多久,一切待我回来再说。”
“公主……”石飞燕是个直肠子,平生最不会的便是扯谎,她为难地看着冷侵晴,“我最不会的便是想法子,公主,还是赶紧随我回宫吧?这场火,我赌梅若絮点的,除了她再没旁人,你可别去问那些士子了。”
“飞燕!”冷侵晴一声断喝,眼中略带严厉,“速回储凤宫稳住娘娘,不可再出差池!”
“是,飞燕谨遵公主教诲!”石飞燕蓦地肃起面容,行礼告辞。
“飞燕,不是故意为难你,实在是人命关天!没准那五十个士子还活着。”望着石飞燕略带落寞的背影,冷侵晴心中说道,“即便仅存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一念既生,她干脆腾身飞起,使出飞天轻功轻松越过北桥,踏上六级台阶,进入围廊。
“公主吉祥!
廊上众侍卫齐刷刷单膝跪地,头微微低下,双手按在腿上向她问安,她收转思绪,含笑回以颔首礼。
“公主,请!”早有两个利落地赶紧推开殿门。
跨过高高的门槛,她不紧不慢走进大殿在中央御案旁椅子上坐下,这时两名侍卫已领着一位眉眼清秀气质儒雅的青年才子来到堂下。
“学生崇仁堂堂长李成拜见公主殿下,祝殿下万福金安!”
“是你要见我?”冷侵晴淡淡说道,凤眼不怒自威,“你究竟碰到什么古怪?起来坐下,捡重要的细细说来!”
“谢公主!学生并未遭遇什么古怪,只是听说临仙阁空无一人,忽然间便想起在饭堂吃饭时两个伙计的一番对话,颇感蹊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学生不敢隐瞒,特此禀明公主。”
“学生巳时在饭堂吃饭,不见崇志堂士子,心中为他们为争荣誉而不顾腹饥的精神而感慨时,忽一抬眼,院门外来了一个小伙计,推着一辆桶盆堆得似小山样的板车哼着小曲进来。
‘哟,赵兄回来了!’饭堂里正收拾桌面的一个小伙计忙放下抹布小跑着出去帮忙卸车,口里连连说着,‘今儿有劳赵兄,赵兄辛苦了!’
‘嘿,李老弟呀,今儿替你走一趟原本以为是苦差,没想到运气爆棚,我这担子可没挑一下。’
‘没挑一下?那饭菜是自己飞上楼的喽!嘿嘿,赵兄可是怕我过意不去才编下这瞎话?掌厨的可是说,要将饭菜送到六楼,那些人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将来没准个个都是宰相御史。’
‘哥哥我还真没骗你!你听我说,适才我推着车去书院,刚到山门外,那台阶上便下来七八上十个人,一涌而上将我板车围住,一个打头的对我施个礼说,他们都是斗诗输了的,愿赌服输,他们自愿替我将饭食挑上楼,让我在底下好好歇着。说罢,端盆的端盆,提桶的提桶,搬食盒的搬食盒……瞬间将饭食搬个干净。
这不,待他们吃完,我都迷糊了好一阵子,这才推着空车回来了。呵呵,咱命好就是命好喽!’”
“他们何时去的书院?”
“回公主,大约辰时末。”李成想了想说道,“早课时,学生因“怀与安,实败名”一句百思不解,遂去隔壁堂请教,不想在门外听得他们正在斗诗,精彩绝伦,不忍打搅便在门外偷听许久。‘腹软皮薄糯,心黑外表白。无棱少骨口奴才,最爱呼三喝四碗中栽!’最后不知是谁口占一首咏汤圆的小令忽地成引线,点燃堂内怒火。不过,他们终是修养极高之人,担心喧哗影响到旁的学堂,便商议即刻转移场所……”
冷侵晴静静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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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像脐橙的两层楼阁,由十八间形似橙子瓣相互连通的房间合围而成,中间一根柱子贯穿地下和屋顶。楼阁只在正东第一间开有大门,其余房间只在北面开有四扇小窗没有门,出入都得绕到这间来。
每间房内墙便是中间那根圆形石柱,石柱上建有螺旋台阶,第一第二级在第一间屋内,第三第四级在第二间,第五第六级在第三间,以此为规律排下去,最后一级台阶正好在二楼第十八间房子门口,所以不管是自外面进来去楼上楼下各室,还是自楼上下来出去外面,一路行来每间房室内风光都尽收眼底。
换句话来说,就是这十八间房室内根本没有私密性可言!为什么这样设计,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个了望台,八仙渡的了望台除了楼层依地势有增减,外形与内部设置都是这模样。
位于鞑德沃行宫后花园中北湖东畔湿地芦苇荡里的这座也不例外。所以当炎青雨蓦然出现在第十八间小屋的门口时,楼梯口守卫第一反应是眼花了!
“青天大白日怎么眼瞎了?”他眯起眼睛双手用力揉搓眼眶,心中嘀咕,“都说花酒伤身,看来喝不得!”
“你背的是包吗?”
忽然间熟悉的口令传来,他浑身一抖,不由自主张开嘴,“不,它是我梦的翅膀!”
话音甫落,透过指缝,一根手指已直戳眉心而来。
“……”
心中大惊口里却喊不出,下意识往后躲,却觉眼前一黑,直挺挺倒下。
未及落地,落在他眉心的那根手指只轻轻一旋,如被风吹起的纸片人,他重新立起身子,头上帽子身上外衣却扑簌簌旋转着向离他三步开外的炎青雨飞去。
“嘿,还挺合身!”
炎青雨正正帽子掸掸衣衫,伸手将这倒霉的哨兵搂了过来一把揭开楼梯板将他塞进柱子里,随后拖着腰刀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