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自怀中摸出一卷小册子,长吁口气,双手将册子举过头顶,朝炎青雨倒头便拜。
“少君,此乃《天涯密录》,请笑纳!”
他匍匐在地,语音急切,样子极为虔诚,倒是把炎青雨吓一大跳。
《天涯密录》名为村史,实则为一本百科全书,既有天涯村由来亦有许多奇闻异事,更有死亡谷地势图及许多珍贵药方子……
“使不得,使不得!这是你们镇村之宝,我岂能据为己有?莫要再提!”
他急急要扶老者起来,老者却是不肯起身,一口一声“少君”,求他收下小册子。
“老人家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的少君,快快起来说话!”炎青雨心中狐疑。
天涯村与乌有、梦幻两国有扯不断理还乱之关系,却与子虚无甚牵连!
天涯村原名天涯地,虽被梦幻、乌有,两国包围,却不附属两国中任何一方,因此与它相隔甚远的子虚,自然更无瓜葛。
如此弹丸之地,夹缝中能生存,得益于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
“天涯地位于死亡谷境内,全境以山地与沼泽为主,资源匮乏,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故乌有、梦幻两国达成协议,承认它为永久中立小国,任何一方不得霸占。”
然,万物皆变,世事难料,又岂有永久之说?
“太平一五四二年,天涯地酋长苦甘因长期接受乌有国渗透腐化,于太平一五四三年岁末发动黑色政变,自废国号投靠乌有国,自此变作乌有国一城池……”
说起来天涯村成为乌有国一个村子,也就三百年历史,炎青雨自幼饱读诗书,这薄薄几页史书他可倒背如流。
“老者这是怎么了?”
“莫非祖上与天涯村也有渊源?”
他心中一动,开口笑道:“老人家定是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的少君,快快起来!”
“错不了!”老者凝眸片刻,斩钉截铁道,“小老儿断定你是子虚太子!
“老人家,我不过信口一说我是炎氏后人,你怎么还当真了?再说,即便我是炎氏后人,你又如何能确定我是太子?”
炎青雨唇瓣微勾,“又再说,即便我是子虚太子,也无权收下你族宝书!赶紧收起,莫要引诱我,否则一会儿子贪念起,保不定我会不会夺了去?”
“哈哈,少君与炎君一般风趣,简直与炎君形神毕肖!”老者仰天大笑,俄而凝眸炎青雨,一字一句说道,“少君风韵除却炎君嫡系子孙再无旁人!”
果然有故事!
天下之事,纵横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又能做到独善其身?
炎青雨暗自点头,神情顿敛,再次搀扶老人劝道:
“老人家,听您如此说,想来你我祖上颇有渊源,那我更不能收那宝书了。既然你我一家亲,救你更是理所当然,您无须记挂着,不必见外,快快收起宝书家去!”
“唉,我哪里还有家哇!”老者脸色忽地状如死灰,“不瞒少君您,我将宝书赠你,并非白给,我还有一事相求!我乃天涯村族长,就在昨日,我村惨遭怪物血洗,族人近乎灭绝。
我那小玄孙因出天花三日前藏于村东破庙地窖得以幸免于难,劳烦少君跑一趟,倘若还活着,请少君务必将他收留,日后随少君回子虚投奔他三爷爷,我们苦氏嫡宗。”
“老人家,您可有记错?”
苦氏嫡宗?在子虚?
炎青雨眸光一闪!
西南雨林中有一民族,乡俗与他们十分相似,莫非是?可他们姓喜!
“苦……苦,苦上加苦可不就是喜?”
“少君有所不知。我祖上三兄弟,老大老二一母同胞皆为庶出,三弟年幼却是嫡出。那年,老大政变追杀老三,老二左右为难,最终以死相劝,眼看骨肉相残……”
他正暗自推敲,老者长叹一声,急急道来,不胜唏嘘。
原来当年天涯地内乱,苦氏嫡子苦珍遭受追杀,被炎青雨太祖(炎寒帝)因缘得巧救下并带回子虚,苦珍原本对执政了无兴趣,来到子虚后,便一心一意住了下来,从此再未踏足天涯地。
老二感恩炎寒帝出手化解苦氏浩劫,偷偷画下他画像代代相传,这样过了两代,老大一支人丁凋零,政权落于老二一支,即老者太祖手上。因此,他便将画像挂于祠堂,以此警示后人。
“老人家且放宽心怀,我即刻赶去破庙,待救回孩子,您与他皆随我去子虚。”
“少君大恩,老夫下辈子……扑哧!”
老者话未说完,忽地一口鲜血吐出,随即全身痉挛缩成一团,
“快,将宝书拿走!我已服下……”
老者头上青筋爆裂,用力喊出这几个字后,话未说完,“轰”地一声化作一股青烟消失。
原来老人为免死后化作怪物,早已服下剧毒,尸身化作灰烬,不给鬼面人使用。
炎青雨将《天涯秘录》塞进胸口,对着地面焦黑的人形印拜了三拜,转头离去……
彼时,残阳如血,鸦鸣不已,甚为凄凉!
“福宝,有劳你再探天涯村,不管有无收获,三更天返回!”
炎青雨沉浸往事,正无限悲凉,忽地一个男身骤然传来,将他思绪拉回窝棚。
“炎鸿雨!”你小子可真行!为兄托你寻乌程程,你倒好,阳奉阴为,偏偏来找冷侵晴!
虽说他早已知晓炎鸿雨与冷侵晴在一起,亲眼见着,他仍不免愤愤。
他心中正发恨,石飞燕已率先喊出,欢呼着抢上前,嘴里碎碎叨叨,“真好!真好!眼睛在,鼻子在,嘴巴也在……”
“小郡主,你都说些啥呀?眼睛鼻子嘴巴,是人都有吧!”石飞燕如此失态,乌程程不觉好笑。
“非也,应是健全人常有而病人不常有!”
只听炎鸿雨侧目乌程程,面色肃然,“你可知她们为何来此?”
“为何来此?”乌程程一愣。
“因为它!”石飞燕扬起彼岸花,瞬间笑得比花灿烂。
“……”一种悲情花,要它做甚?
乌程程脑中愈加一团浆糊,目光询问地望向炎鸿雨,可他却眸光一转,走向冷侵晴。
“大神医,这辈子,我是离不开你了!”他躬身对着冷侵晴深深一拜,赫然握住她双手,情深深意切切,“晴儿为我涉险,为我耽搁归期,只怕我无脸症痊愈相思病又起!”
果然是滚烫的暴雨,撕开寒冷的外衣后,只有炽热!
炎青雨右手握拳,掌心顷刻间汗湿,头却蓦地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