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勤心殿。
冷侵晴练功已近两个时辰。
不知不觉,一股股暖流川流不息自足底冉冉升起至心窝,继而流向手心,一阵阵酥麻后又自手心缓缓穿过胸腔遍布全身,她只觉精神大振舒畅至极!
“只要遵循九转神阴功心法,再怎么炼也不至于真气堵塞,父王毛病究竟因何而起?”
想起冷缺心左胸那一团莫名出现的炽热真气,她轻轻推敲,“血为气之母,血为气之载体,气堵则血不足,左胸气堵……血必不足!”
蓦地心中一寒,回想方才冷缺心左手寸关脉象滑而虚浮,右手命门虚大则空,确实为气血两亏之症。
“心主血,血不足则心无力”,她遽然叫出声,“不好,父王心脏有问题!”
“父王深受心病之苦,举全国之力仍未能根治!”
乌程程之言忽地便在耳边响起,她不由峨眉紧蹙……
半年前,乌有国国君乌龙浩心病复发,心痛头痛,全身无力,曾经成功治愈过他的国师鞑德沃却说:“但凡旧病复发,想要医治,便是神仙也无法子!”
从此乌龙浩性情大变,暴躁易怒,冷漠健忘,一任国事不拘大小,尽听从鞑德沃安排,只为能从他手上换取暂时压制病情的特效药。
据乌程程描述,她父王怪病源自左胸一团莫名出现的炽热真气,这与冷缺心此时病症极为相似!
只是不知他那团真气实际大小与具体位置是否与冷缺心左胸那团完全一致?
“两人心病可有渊源抑或相似?”冷侵晴心底暗自思忖。
可惜乌程程不在,一时无从打听!
“去子虚!为何不去子虚?去子虚,既可以找乌程程交流探讨怪病病情病因,还可以约上炎氏兄弟一起探洞!”
她在殿檐下徘徊,脚下大理石凑热闹地抓挠着脚心,原本痒痒的心更痒了!
自从与炎青雨分别,去子虚国的念头便时不时在心底冒出,此刻有寻找乌程程这理由加持,念头更如雨后春笋般疯长难阻!
她在花间虫鸣处逡巡,不时看看天闻闻花,数数星星和青蛙,竭力按捺住冲动,对自己说:“一切待飞虎回来后再定!”
可,三更早已过去,飞虎却迟迟未归!
“莫非推断有误?”她眉心微蹙,直觉苏空尸首复活与之前袁柄无后山丢尸案有联系,可待要总结,却又乱麻一团无从下手,只是在心底隐隐觉得欲抽丝剥茧清理头绪,必要探洞!
若非石飞燕不在,她早已连夜奔赴子虚去了!依她性子,先前在静心斋,她已将手中事务尽数托付予她。
“冷侵晴,你记住,两国和亲并未解除,你贸然跑去子虚,届时,一个公主倒追女婿之话本定是名扬天下!”
“你自不在乎名誉,可若有小人拿去做文章耻笑你母后或是梦幻国,你岂非罪人?”
“眼下你力量还不足以强大到能庇护母后和梦幻国,你必需心存顾忌!你说,你担心父王之病故此去子虚找乌程程,可是谁信呢?”
心底一个声音坚持不懈与她长篇大论争执着,吵得她头疼。
“啊……”她拼命摇头,忍不住仰天尖叫。
“嗡嗡”声终于停止,她抱头转身回大殿,晚风习习却夜凉如水,可这分明是初夏!
“若是飞燕在就好了!”她拉拉披风心底叹息。
若是飞燕在,见她烦恼,早早就说笑话逗她,或是行各种计,比如苦肉计、美男计、借尸还魂计等等,完美转移她注意力。
总之,不管她多烦躁,古灵精怪的石飞燕总能找到办法让她自情绪死胡同里钻出来!
“飞燕,这下你可有理由躲懒了!”仰首望月,月影西斜正指向柳庄,她不由笑道。
飞燕送龙鲤去柳庄,依她性子,她与柳儿有日子不见,不说上几箩筐的话住上两三日怕是不得回!
不知不觉飞燕进宫已四月,有时嫌她呱噪,可走了才发觉她不在时是多么索然无味!
“公主,倘若心中有事让你烦躁,你索性专注做另一件事,心便能沉静!”
忽然飞燕在月亮里冲她笑嘻嘻,“飞燕!”她大叫一声,月亮躲进云层不见了!
“回禀公主,郡主不在,公主可是要歇息?书琴这就伺候公主回寝殿。”
一个小眼方脸看上去颇为稳重成熟的大丫鬟小跑着进来。
“你也是郡主带进宫的?进来多久了?”
“回公主殿下,三个月了。”
自从冷侵晴将潋晴宫内务交给飞燕打理,她便再也没管过,有些丫鬟她确实眼生得很。
“哦,那也有日子了,”冷侵晴面色一沉,“可是郡主没告诉你潋晴宫规矩?”
“殿下饶命,饶命!”书琴扑通跪下,“若无殿下宣召,所有人不得入勤心殿,书琴知道!可是郡主嘱咐,她有事出门,担心殿下无人伺候,旁人她不放心,只放心于我,令我替她伺候您,无论您上哪里我都得跟着,否则公主瘦了一分她回来可要扒了我的皮!”
“你怕她就不怕我?”冷侵晴凤眼一立。
“自然怕!”书琴头伏在地上不敢抬起来,嘴却吧啦吧啦没停,“可是若违抗郡主之令,后果更糟!倘若敬爱的公主殿下因我伺候不当而凤体欠安,只怕郡主放过我,旁人亦不会放过我!公主殿下,您可是梦国子民心中的神……”
“你下去吧!再不走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冷侵晴凤眼斜睨,那书琴却迟疑着不肯起来。
“哦,你大约还不知,我练功时常走火,你最好走远点,否则,”她语音陡转阴森,眼波流转,随手一指,“嘿嘿……便是如此!”
一道银光射来,书琴裤管冻结于地,她目瞪口呆却强撑着面色不变,伏地叩首不已。
“下去吧!”
冷侵晴慢悠悠一扬手,她如木偶般直直弹起,蜷缩的两腿在空中自动挺直,“咚”地落下后,她摸着膝盖上两个大洞,窄小如同一条线眼尾却翘到鬓角的眼睛定了一定,惊魂不定地落荒而逃。
冷侵晴直摇头,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曲意奉承之人!
她心中叹道:“飞燕,这丫头模样老实,只怕你看走眼了!”
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飞燕终归也是要嫁人,人不能总是依赖旁人,总是习惯众星捧月的生活,世事多变,唯有自己才是最坚强的后盾!
莫名来这么一出小插曲,倒是令冷侵晴蓦然开窍,她瞅瞅夜色,和风煦煦想必明天是个好天气!
“启禀公主殿下,奴婢小娥带石将军前来见公主,请公主示下!”
冷侵晴心中一轻时,忽听殿外侍女禀报。
“快快请石将军进来……”
她话未说完,已起身迎出门外。
“飞虎辛苦了,来,润润嗓子再说!”在大殿坐下,她随手自果盘里抓块甜瓜递给他。
“让公主久等,是飞虎办事不利,飞虎该罚!”飞虎接过瓜却要跪下,被她一把扶起。
“飞虎,现在没有外人,咱们姐弟之间可否不要这般客气?”她眉头一皱,“再有下次,我可真恼了!似飞燕那样多好。”
“她不懂事,我岂能与他一样?”飞虎一脸憨笑,将瓜放回果盘,“说事儿要紧,况且才与邬公公喝酒肚子正饱呢!”
“怎么又扯上小华子?莫非行踪泄露?”冷侵晴眉头一跳,不过她向来喜欢听一气呵成的报告,故此并未打断石飞虎。
“飞虎找到苏空叔父,查阅苏空户籍案卷,上面记载他生前并无诡异事迹,亦无大病,死于心脏猝死,是为意外。
他叔父说,他自幼双亲离世,是他亲手将他养大,眼看就要成亲却出了这意外,白发人送黑发人,令人心伤!
为全两人叔侄情深,他特请风水先生选了一处宝地将他安葬,就在永安河南岸元宝峰脚下。墓地表面没有盗墓及挖动痕迹,不过,当我们打开墓室,里面果然是空的。”
石飞虎一口气说完,擦了擦汗,忽然目光铮亮,“公主,你猜我回来碰上谁了?拜絮宫邬小华,他是……”
石飞虎满脸欣喜,自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袱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