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被苏空吃了!
这句话在应莲小姐喉咙盘旋,她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你倒是说呀!莫非什么……”石飞燕瞪着袁应莲很是着急。
“应莲小姐可是想说‘莫非是被厉鬼所吃’?”
冷侵晴对袁应莲挤挤眼睛,会心一笑,她拍拍老婆婆后背一本正经地胡编起来,“相传横死之人若是阴魂不散必为厉鬼,为免它祸害人间,冥王通常会派鬼差将那人尸骸吃掉,令它魂魄无所依只能早早回地府去投胎。令郞情形必是如此,你们该为他新生高兴才是!”
……
老夫妇终于欣慰而去,时已申时末,太阳越发西斜得厉害,风一吹竟然起寒意!
冷侵晴紧紧衣衫环视四周,左右山崖迤逦对峙,至眼前各伸一崖徐徐靠拢形成一缓坡,身后是一望无际幽深峡谷。
“应莲姑娘,此处应是乱葬岗,你细瞅瞅,可有印象?那苏空扒坟究竟是在何处?”冷侵晴凝视着坡上渐行渐远状如蚂蚁的老夫妇,瞅瞅天色,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似乎不在此处,我没下谷底!记得上霸道坡左拐一会子便见到合欢树,它就在合欢树下……”
她词不达意,茫然摇头……
“那只好重回霸道坡去找合欢树”,石飞燕转身狠命踢出一颗石子,“这一耽搁也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石子嘭嘭飞过山沟,对面山崖呼啦啦鸟雀惊飞,只听袁应莲兴奋喊道:“看那儿老鹰飞处,有一棵合欢树!”
冷侵晴转身抬头,眼前山峰状如乌龟,在那乌龟脖颈处,峭壁巉岩间一棵合欢树羞答答露出半个头顶。
“此处看不真切,其实它很高,那日我嫌它太高不便摘花,便……”
“公主,我打先锋先去看看……”
石飞燕急不可耐,不等她说完又要溜。
“且慢!”冷侵晴喝住,“你可认路?”
“调头重回霸道坡转去四通岭再上龟峰……”石飞燕信心满满。
“何必舍近求远?”石飞虎笑道,“咱们在此直接过去便是。“
“石将军,应莲并非在那棵合欢树下遇见苏空,那合欢树,它只是我第一个路标,我与侍从走散,为方便他们寻我,我在合欢树上系下红丝带……”袁应莲红了脸,“应莲路痴,大概只能依照原路,一一找到各个路标才能找到那日事发之地……”
“你看你看,”石飞燕洋洋得意瞟过石飞虎,手中长鞭如长蛇吐信一把甩向袁应莲,顺势一卷将她拉向怀中,握住她手腕便跑。
真是只飞燕,与飞虎一母同胞,性格却迥然不同!
冷侵晴眉心一跳纵身紧追,石飞虎依然断后,约摸一炷香功夫,仨人来到龟峰合欢树下。
“那日我嫌它太高不便摘花,正好它背后满是花树,我便试着沿花树一路搜寻……”
袁应莲兴奋地指着合欢树后边花沟,领着冷侵晴一行缓缓前行。一路上,山梨花、山桃花、稠李子花、合欢花,一波又一波争奇斗艳芬芳扑鼻。
他们犹如小蜜蜂穿行在花沟,大约每走过四五棵杂树便有一棵合欢树出现,然而,每当石飞燕奔到树下兴高采烈询问,是否是苏空扒坟处,都被袁应莲否决。
四通岭为西山三十六奇峰之一,山势复杂,传言西山七十二怪崖,二十四幽涧,它便占了怪崖八座幽涧四条,若要踏遍群峰可不是三天两夜的事。
“应莲小姐,究竟在哪儿?你确定,你所见并非做梦?”眼见绕来绕去没个完,石飞燕终于忍不住。
“飞燕!”石飞虎狠狠瞪她一眼。
“应莲小姐,莫急,慢慢来,飞燕是个急性子,莫与她一般见识!”
眼瞅袁应莲慌张起来,冷侵晴急忙安慰,其实此刻,她心里也正没底。
人在极度受惊时易产生幻觉,袁应莲所说,究竟是她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谁知道呢!
眼看太阳即将西沉,冷侵晴终于也想放弃,袁应莲却惊喜尖叫:“看那儿,就是那儿!”
前面约百步远山崖上有一怪石从石缝中探出头来,形似鹦鹉嘴,嘴后山沟长有一棵合欢树,盘旋曲折,枝叶伸展,满是粉色的花儿恰似鹦鹉头上毛发缤纷。
那是鹦嘴石,在四通岭东北角锦屏峰山腰。
“若你早说那怪石像鹦鹉嘴,咱们也就不必绕这许久!”
冷侵晴啼笑皆非正欲开腔,却听石飞燕没头没脑冷冷道,“树太高!你确定?“
“不高,爬上那怪石掂起脚刚刚好,没错,就是那儿!”袁应莲欢笑着。
“树干太细,入药似乎不够资格!”石飞燕仍然一脸冷漠懒怠动弹。
“不细,两人才能合抱呢。”袁应莲眯眯眼睛,诧异极了!
“三面凌空,未免也太过险俊……”
“鬼丫头,你有完没完?还不快走!”冷侵晴给她脑门一个响啵,啐道,“喜欢抬杠,赶明儿我让炎鸿雨与你抬个够……”
“郡主风趣!”袁应莲恍然大悟,急忙拱手作揖,面上红潮顿涌,“都怨应莲愚笨,一路上让郡主受苦了……”
“你都说我风趣,还提这劳什子作甚么?”石飞燕顽皮一笑,蹿上鹦嘴石,“此处睡觉不错,我先歇会子,累死宝宝了!”
眼看她嘻嘻哈哈头枕合欢树一骨碌躺下,冷侵晴心中着急,鹦嘴石狭长细窄宽不足六尺,三面凌空,一个大意便要滚落山崖……
“燕儿,赶紧起来!小心失足……”
“公主,无碍事,这底下有个小山丘,长满人那么高的草甸,滚落下去如同落在棉絮窝里,舒……”话未说完,她忽地翻身趴在石头上,指着崖下叫道,“应莲小姐,这底下可是你足迹?”
鹦嘴石下,流水轰鸣,自锦屏峰北面崖顶流下的湍急瀑布与自西北而来顺势南下的永安河在此交汇,冲出一小块扇形山丘,山丘尖角指向永安河上游,弧形朝向东南,右半部分山丘与流向京城的永安河南岸接壤,左半部分通向乱葬岗深处。
山丘正中心鹦嘴石下一个浅坑赫然显现,浅坑四周脚印大小不一凌乱不堪,但各自去向却泾渭分明,大脚印径直向北小脚印一路向东……
跃上鹦嘴石,冷侵晴细细打量。
“想必就是了!”袁应莲探头观望,“那日我自此处摔下,恰好跌在苏空身上,然后……”
“然后你爬起来便朝前面有亮光处跑,”冷侵晴指着永安河下游,“此河下去便是宁村,你在南岸顺着永安河往东一路狂奔,恰巧遇见搜寻你的兵士,他们将你救回。”
“可惜我记忆断片好多都想不起来……”袁应莲有些惆怅,伸手隔空量量大脚印,一脸肯定地说道,“那大脚印定是苏空的,我给他做过鞋袜,正是这个尺寸。”
“不用量我也信,”石飞燕摆摆手盯着河岸胸有成竹,“他都没追你,莫非他认出你来了?”
“当真?”袁应莲悲喜交集。
“你看,河岸上那一排向东而行的小脚印后再无其它足迹,再说他果真追你,就凭你,”石飞燕吹了口气,眉毛一掀,杏眼自上而下打量一遍她,掩嘴笑而不语。
“我……”
但凡不是个傻子便能明白石飞燕之意,顿时,袁应莲苍白泪脸一片赤红,连耳根子都未能幸免。她绞着两根食指低垂着头一时不知如何接嘴。
“当然,就凭你,若无意外的话逃出也不是没有可能。”冷侵晴凤眼扫过石飞燕,抬手狠狠在石飞燕胳膊上一狞,只痛得她呲牙裂嘴,她一吐舌头,小手在脸上自拍一掌,急急补述。
“可是他去哪儿了?你们看他足迹,下水后消失,若是潜水过河,按理对岸当有足迹,可是我方才也搜寻过,对岸上下四五里皆无足迹,当真怪异至极!”说话间,一个人影飞来,“嗖”地落在鹦嘴石上,正是满脸惊异的石飞虎。
传说中,鬼类都是脚不沾地,莫非它离开山丘便飞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凝视山丘上莫名消失于水中的足迹,冷侵晴忽地一搓掌心,说道:“飞虎、飞燕,带袁姑娘沿顺南岸往下游走,这山丘看上去古怪,我再仔细打探一番,半个时辰后,咱们宁村会合。”
“公主,我留下与你作陪……”
“飞燕,我看,还是我叫你公主,可好?”
冷侵晴面色一沉,凤眼似竖非竖,欲立未立,不怒而威!她宠飞燕也不是无尺寸,只要她端起公主架子,便是在无声告知,“你触我底了!”
飞燕当即不敢再多言,与飞虎带着袁应莲告辞,三人沿着河岸与落日相背而行,渐渐融入一片苍茫中……
收回视线,冷侵晴回头看看挂在山巅红通通如一块红炭的落日,只觉它是架在心田炙烤难耐的一颗火炭。
河对岸是寿山南麓,岸线起伏不定,时而高山时而沙滩,若以足迹为坐标,对面恰巧是一段山崖,在那里落水想要爬上岸可有一定困难!
她凝视着宛若铺上一层仙女霞衣的河面,思绪翩翩……
“莫非掉河里淹死了不成?”她霍然站起,来回踱步,“河水整体不深,但河床复杂,细沙外便是高耸的岩石,其下常有深谭……”
她果断以足迹为坐标,再次下河在附近水域细细搜寻,然而依然毫无收获,眼看山顶落日已滑下半张脸,再不回去飞虎他们该着急了。
这时,水面忽地波涛拍起,水花卷涌,一条足有三尺长一尺高的大红鲤鱼披波斩浪迎面游来,那两根一尺来长的龙须在落日的余辉下金光灿灿,衬着金红的鱼鳞,炫目神气,宛若神龙!
“龙鲤!”
冷侵晴精神一振,顷刻间热血沸腾,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日在柳庄,柳儿说炎青雨母后得了怪病,全身浮肿急需此鱼做药引,若今日捉得此鱼归倒也不算白来一场。
可那龙鲤却似乎知她心意,鱼尾一摆飞箭般钻进右侧山崖岩洞,岩洞半圆形,洞顶略高出水面少许,洞口目测仅三尺方圆。
她内息一凝,启动冰掌,顿时寒芒源源不绝射向洞口,洞口碧波银光交织立时成冰。
她唇瓣飞扬露出八颗雪白贝齿,顾不上挽袖子兴冲冲去掏龙鲤,心想那龙鲤被冰封洞中,取它易如树上摘桃子,谁知她伸手进去,摸半日竟未摸着!
那洞洞口只有三尺大,洞内却可展臂画圈,洞深更是深不可测,她探进大半个身子竟触摸不到岩洞后壁!
按理,河岸上不管岩洞泥洞,皆是河水侵蚀而成,洞口大洞里小,也深不了,这洞倒是古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