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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这群机器一般的人满身铁甲肃杀站在这条本就不算宽敞的甬道里,甬道的尽头那扇厚重的大门紧闭,整条甬道漫长而寂静,细针落地皆可清晰听得到,却独独几乎感受不到这群人的呼吸声。

他们仿若是一座座铁甲战士的雕像。

气氛有些凝重。

往日里再楼中伺候的下人们一早就被清出去了,这个时候出了他们和守在门口的左右护法,整座大楼里就只剩下了族长和祭司。

那扇厚重门扉之后,祭司全身裹在白色镶金边纹路带大兜帽的白色袍子里,兜帽帽檐下垂遮住了容颜,只看得到坐在那里端着茶杯的手瘦削地很,肌肤微有褶皱,想来也已有些许年纪了。

他端着茶杯坐了很久,茶杯在指尖渐渐泛着凉意,他才端起来喝了一口,微微的苦涩。他放下茶杯,似乎是倏忽间轻轻笑了声,笑声清浅,仿若羽毛轻轻飘过,落在耳朵里带着微微的痒,他低着头轻声说道,“族长,您知道的,祭坛开启素来是族中一年至多一次的大事,沐浴更衣、焚香祭天、斋戒三日,如今结果是这般,便是天意,断断没有再行占卜的道理。”

声音温雅,带着时间积淀下来的厚度,不疾不徐地反对着。

占卜仪式从昨夜开始,结局令他也不可置信,他竟看到了圣女之星朝这里汇聚……可在如何不信,天象如此、这是神明降下的旨意,不得不从,这三个人……杀不得!

不仅如此,还需要以礼相待。

他这般说完之后,气氛就很沉闷凝重,族长认为这三人形迹可疑、即便彼时松了口未丢入水牢,可这三日来,守在外面的侍卫回来汇报说这三人在那落魄小院里很是安静、识趣、甚至很是自得其乐入乡随俗的模样。

呵!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不信。族长看着下面端着茶杯低着头的祭司,他自然知道祭天占卜事关重大,一年只能开启一次祭坛,不管结果如何都得全盘接受,半点不能马虎,可是……这三个人?圣女星?

上官井出去多少年都没找到的人,如今会因着这三个人自动送上门么?笑话!他嗤笑一声,并未言语,还是以沉默坚持着自己的意思——重新祭天。

于是,事情便回到了最初,互相坚持着的两个人沉默以对一直到杯中茶水都已凉透……

“圣女星象自选定之后便不曾变更,一直到上一回祭天,突然遥遥指向北方,族长也派了少主前去,往日少主皆按时传回信息告知我们进展,最近却是只言片语都不曾见到。”见族长还是沉着脸不说话,祭司缓缓说道,还是那不疾不徐的样子,只是在陈述着事实般,“三位长老去了也有些时日,竟传回消息说是少主去了落日城,想来不需要我指明,落日城……和星象所示背道而驰。族长……少主行事素来我行我素这我等都知晓,可是,圣女是合族至重之事,寻回圣女并非只是为了确定他继承人的身份给他一个妻子……”

“圣女……是为了我族与神明通话。多少年来,所有祭天仪式的结果都昭然若揭,唯独这一次,别说您有质疑,连我也尚且迷惑神明到底是何意……族长,由此可见,找回圣女已经迫在眉睫。”祭司顿了顿,始终低着的头缓缓抬起,露出一张清瘦、苍老,比之那双执杯的手要苍老许多的一张脸。

竟是垂垂老矣的模样。

他难得有了个格外明显的扼腕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那声音愈发沧桑厚重,仿若古老的门扉被开启,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头顶灰尘簌簌飘落,带着历史的尘埃,“族长……但凡有一丝希望,都该试上一试。那三个人……杀不得!”

杀不得……

祭司素来不爱插手族中内务,一来也是避嫌,二来却是因他性子寡淡,只是,但凡涉及圣女之情,不管大小,皆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再温润寡淡的人,也会突然疾言厉色……

圣女……

族长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暂时便这般囚着吧……明日我便修书一封,令井儿回来一趟。还有三位长老,久居回廊,怕是在外边也已经适应不了了,还是回来罢!”

祭司这才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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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已经离开了,整个大楼里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多少年了,仿若就是这般过来的。心里的某个角落,关地太久已然落难了尘埃。

那只空着的茶杯搁置在桌角距离桌沿一寸的距离上,这是祭司的习惯……也是,她的。

由祭司亲自挑选的神明降下旨意的孩子,亲自培养,从小带在身边从未离开祭坛一步,耳濡目染得仿若一个老学究,小小年纪,便不苟言笑得,迈着大小均等的步子,说着得体儒雅的话语,即便是如这般喝了茶水之后搁下茶杯的位置,也定是极其讲究。

他看着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变得沉默、内敛、优雅、知性,略显老气横秋。看着她从一团热情的火,日渐变成一汪静的湖。

不管是火、还是水,他知道这是他未来的妻,这个阖族上下最最美丽的少女,她的容颜有倾城之姿,她笑起来的模样,温婉迷人宛若后山之上漫山遍野的花的绽放。

族人都说上官井的母亲、他如今的这位大夫人如何如何美丽、优雅、气质高贵,那是他们不曾见过她,上官馨。若是见过,他们自然会明白,那种故作姿态的矫情如何能够与骨子里带出来的气质相提并论。

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即便是上官博的母亲,也不过是眉眼之间的温婉有了一分故人模样罢了……

可是……他微微后仰,靠着兽皮大椅中端起手边凉茶,一口饮尽,口中苦涩,手中无力垂下,少许茶渍倾倒出来沾染在了袍子上尚且不顾,只以手阖了眼,低声苦涩得笑,馨儿……我从未想过你会如此决绝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