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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风闻言,却想都没想就跪下道:“皇上体恤,本不该辞,可末将一生所愿不过斩尽敌军,护我大周江山稳固、百姓安宁,心有一愿,便再难盛下其他,若娶妻,则难免有所辜负,望皇上见谅。”

他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这莫大殊荣,谁也没想过这人当真就这样拒绝了。

还是这种……堵死了自己后路的方式。

赵玉楼也微微挑眉:“爱卿此意,是以后都不娶妻了?”

“与其日后无暇兼顾,不如从未开始,谢长风此生只为报国安民,娶妻生子实非所愿。”

这、是否太过实诚了些?

不止沈如烟这样想,殿上半数人都是这般想法。

皇帝说赐婚,也不过是三分试探,七分真心——试探谢长风有没有利用婚事钻营结党的想法,当然如果可以,更能直接堵死了太傅欲结亲拉拢的机会,而真心么……谢长风这九死一生的三年浴血奋战,拿下索默,这样的功臣,他若真有喜欢的姑娘,只要身份不敏感,成全了又如何?

只是谁也没想到谢长风这么实诚。

你当庭拒绝我们稍微能理解,只是扬言此生不娶妻?

哪个男人能不娶妻,又有几个能没点花花肠子?

在座大多是男人,却是真有点看不透就谢长风这个人了,御前的话可不是过家家,他这一开口,便是日后再想娶妻生子,有心人分分钟就能参死他!

疯了不成?

“谢将军报国之心赤忱,可传承也同样重要,你不娶妻生子,日后如何面对你谢氏祖先?”太傅一脸不赞同的开口。

他是真打着谢长风婚事的主意呢,这要不娶妻,他不白忙活一场?

谢长风却油盐不进一样,定声开口:“太傅此言差矣,家国大义岂能同我谢氏小小传承相提并论,若舍去一个谢长风,能叫我千千万万大周子民安然传承,便值得!”

冷不防被他将话题提到了这个高度,太傅一噎,遂冷哼一声,不再理他了。

不过一个没有根基的穷小子罢了,竟敢当众下他脸面,这般不识好歹,日后有求他的时候!

殿内一时有些寂静。

赵玉楼沉吟半晌,忽地轻笑一声:“爱卿常年待在军中,大抵是不曾体会过妻儿和乐之美,今日便当你戏言,就此作罢。”

他这话一出,旁的官员们却都实打实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嫉妒了。

赵玉楼的脾气这群日日相见又时时揣摩的朝臣可不要太了解。

这位不是个有耐心的主儿,还隐约有点见不得人好,所以自他登基后,渐渐有些摸着了他脾性的朝臣也都形成了一个规律——给你好处的时候,那就赶紧接着,这位不说虚话,说得出口,那就是实打实的给!

若是不接,那再有下回,可就不能了。

这位脾气不好,耐性更差。

满朝文武包括太傅,都没能得他半分例外,而唯一一个……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正谢恩的谢长风。

赵玉楼把玩着酒杯,余光瞥见他们的眼神,心里冷哼一声。

羡慕嫉妒?

谁给他们的脸?

谢长风那是实打实的军功,只为他平了索默这一点,就值得他再耐心三分。

比起这群皱纹胡子满脸又不干实事的糟老头子,长相英俊又能力出色的谢长风不要太顺眼!

沈如烟看了赵玉楼一眼,又看了看又正襟危坐应付往来着朝臣的谢长风,内心敬佩犹如江水不绝。

大周国力强盛不假,却也实在事多,如本朝来说,内有河临王野心勃勃,更有太傅这等权臣把持半数朝政,甚至连左右相都只是势弱,而非无权。

而外头,先前的索默不提,还有定远侯驻守的北疆——对面就是野心勃勃的斯图。

也就诸多附属国还安分点,不然更有头疼。

可大周良臣不少,却鲜有将才,能入了赵玉楼眼的,也就一个定远侯,可他到底年逾四十,青黄不接的状况已然浮现。

这时横空出世一个谢长风,善兵法谋略更平了索默,简直堪比福音一样的存在。

而沈如烟佩服的,却是大周皇室继位的规矩——择贤,而非择嫡择长。

大周历经三百余年,却代代都是如此。

也正因为上位的都是个顶个有能力的,所以纵然内忧外患不断,却依旧能保持四海升平。

这点沈如烟是服气的。

如今,即便赵玉楼登基才八年,可能压住太傅一头,更打服了索默,连河临王都快要嘎了,的确该赞他一句厉害。

而且沈如烟也相信,权臣制衡的局面,怕是不会有多久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众人又当做无事的推杯换盏起来了,不过半数人对谢长风的态度却不由疏远了些。

——他当众拂了太傅的脸面,太傅的人自是不乐意的,而谢长风却依旧淡定自如。

看着底下一场场眉眼官司,赵玉楼面色不变,心下却对谢长风更满意了。

这场心思各异的接风宴盛大极了,落幕却也快,沈如烟从头到尾也只是坐着吃了顿饭,结束了就回去了。

皇后更是被扶着离开的。

她是武将之后,天然便对谢长风欣赏有加,宴上更强撑着身体敬了他一杯酒,谢他劳苦功高。

赵玉楼今夜依旧没进后宫,谢长风带回来不少索默献上的东西,国书都有两封,且忙着呢。

皇后不出意外的病倒了,翌日请安时,嫔妃们都扑了个空,沈如烟正想着要不要去乾清宫找赵玉楼,就见同样没离开的安昭仪顿了一下,向她走来。

“今日天色甚好,沈妹妹可要一同走走?”

沈如烟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却应下了。

两人拒了轿撵,散步般往长春宫走去。

“安姐姐甚少出门,今儿怎么起了兴致?”沈如烟笑道。

安昭仪却面有犹豫,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沈如烟也不催,只笑看着她,静静等着。

“……沈妹妹昨日参宴,不知……如何?”顿了半晌,安昭仪终于迟疑着问出了口。

她鲜少有这样犹豫不决又吞吞吐吐的时候,沈如烟心有疑惑,却还是如实道:“昨日是谢将军的接风宴,主要是慰劳他三年奋战和功劳,倒是没什么旁的事。”

安昭仪缓缓点头,有些沉默。

“哦,对了,倒有个不大不小的事。”沈如烟忽地想起来,道,“皇上昨日本要为他赐婚的,只是他却毅然拒绝了。”

“……是吗?”安昭仪似是愣怔一下,才轻声开口。

沈如烟确定自己没看错,自己说谢长风拒绝赐婚时,安昭仪交握的双手瞬间更紧了,连指节都有些泛白。

思绪转了一圈,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袭入了她脑中,久久不能挥去。

她也瞬间想起了从前季良的话——安昭仪进宫前有个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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