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烟深深惶恐,不过她到底听明白了皇后前后一番话。
——以前的柔妃脑抽自己断了恩宠,丽妃不顶事,所以矮子里拔高个。
皇后就看上自己了。
可她愿意饶过祝选侍,那是为了叫她生不如死,扶持季良也是为了她自己……皇后误会大发了!
自己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这是全靠同行衬托啊。
沈如烟张了张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皇后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青州赋税加两重,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
“本宫劝不住皇上,可你的话,皇上总会听进两分,于百姓来说,便多了两分生机,你可知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皇后深深看她一眼:“皇上喜怒不定,本宫也知实在难为你,不需你以死直谏,只望日后再有于民不利之时,你能为他们说几句话……百姓多艰,若能济难,便是大善。”
许是皇后眼神太过坚定恳切,沈如烟看着她一时有些发怔,不知怎的点头应了。
直到皇后赞许又欣慰地转身离开,她才惊觉自己答应了什么,顿时欲哭无泪。
她真是脑子进水,这是能随便应的吗?!
你也知道皇帝独断专行,这是我能劝得动的么?别劝谏不成还给自己搭了进去。
皇后有定远侯撑着轻易不会倒,可自己……难说。
沈如烟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在沉雪的轻唤声中回过神来。
“主子不必太过忧心,皇后的话到底没说死,若当真有来日……具体该如何,却是主子说了算的。”
沈如烟恹恹的没说话,沉雪的意思她明白,无非是阳奉阴违。
这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只是一想到皇后那双恳切的眼睛,一想到自己要对不起她……怎么就心虚又难受呢。
而且她怎么会有种不愿意辜负皇后期望的念头?
沈如烟忙摇了摇头,现如今想这么多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呢,皇后也真是看得起她,她这样一个小人物,影响皇帝?
未免痴心妄想。
她怀着淡淡的自嘲,坐上轿撵。
赶快回吧,逛什么园子,这是她能出来晃悠的时候吗?
回了长春宫,沈如烟才得到消息——柔妃被皇后禁足了。
方才皇后从御花园西角而来,应是刚从翠微宫回来的。
柔妃虽致祥妃早产,可后者一夜难产,最终到底无事,况还要顾及大公主的脸面,依着皇后的性子,的确只会重拿轻放。
翌日去坤宁宫请安时,沈如烟扫了一圈嫔妃们。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她们都诡异极了——她们太安静了,安静到诡异。
连丽妃都没有闹……当然也可能是柔妃被禁足,没人陪她斗嘴吵闹的原因。
“沈婕妤今儿这身,可是流云锦?”玥贵妃忽地偏头看她,笑问道。
来了来了。
沈如烟面上恭谨道:“娘娘眼力过人,正是流云锦。”
玥贵妃笑了一声:“流云锦虽不及织锦缎难得,却也是上好的料子,瞧沈婕妤这般大气模样,该是不缺的。”
“若说难得,娘娘身上这蜀绣才当得最佳。”沈如烟笑了笑。
“只可惜本宫这蜀绣是前些日子父亲送来的,却并非皇上所赐。”
玥贵妃面上依旧笑意吟吟,说话却句句带刺。
沈如烟心里不耐,却不得不笑脸相迎:“娘娘与皇上感情深厚,再名贵的珍宝皇上也舍得给您,这点子锦缎,您过个眼都算是它们的福气了。”
许是她的话还算好听,又许是她态度还算恭敬,玥贵妃笑了一笑,终是没再说什么。
“说来,本宫库里似是还有几匹流云锦?”上首的皇后忽地问司棋。
司棋回道:“回娘娘,还有六匹。”
“沈婕妤既喜欢,稍后便一同带回去吧。”皇后对沈如烟温声道。
皇后这句话在还算安静的殿内惊起不小的波澜——人人都知皇后性子孤傲,从不与旁人说笑,也不同人交好,她眼下对沈如烟这般温和的态度当真叫人觉得反常。
连玥贵妃都惊疑不定地在她们之间探寻了一个来回。
沈如烟面色淡定的起身谢恩:“臣妾多谢娘娘赏赐。”
她一点也不奇怪,皇后现在对她好感倍增,而方才玥贵妃带刺的话太明显,皇后就立刻来“挺”她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这是抱上皇后大腿了吧?
“皇后娘娘真是大方。”玥贵妃语气意味不明。
“本宫同沈婕妤合了眼缘,乐意照顾她几分,贵妃有意见?”皇后刚得很。
“臣妾岂敢。”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听着皇后和贵妃交锋,默默不言。
毕竟论家世论位份,在座的只这二位能有一较之力。
便是容婕妤,虽与皇后同出定远侯府,她却是二房嫡女,其父只是国子监祭酒,从四品,同定远侯嫡长女的皇后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离开时,司棋开了库房,叫坤宁宫的小太监拿着料子,跟着沈如烟回去了。
玥贵妃正巧看到,道了一句:“沈婕妤当真好手段。”
沈如烟看着她身下宽大舒适还带着淡香的轿撵,先羡慕了一瞬,这才回话:“不知娘娘此言何意?”
“何意?”玥贵妃勾了勾唇,“皇上喜欢你,连皇后都被你迷了去,还不算好手段?”
许是因着眼下没有太多人,玥贵妃说话直接了许多。
不过……这话说的,皇后比谁都清醒理智,还能被她迷了去?
“娘娘高看嫔妾了。”
“沈婕妤这是对本宫不满?”
沈如烟一顿:“娘娘多虑了,嫔妾不敢。”
除了第一次,回回见你,你回回都要招我一次。
即便你安生养胎那会儿,可都还惦记着来打我脸呢,我对你不满很奇怪吗?
“沈婕妤深负皇恩,本宫当真羡慕得紧。”玥贵妃眼眸微眯。
她本人算得貌美,却也仅是貌美,在这美人如云的后宫,着实不算亮眼,连颇受宠的卫昭仪、吴才人都胜她一筹,只堪堪与禧嫔容婕妤等人平分秋色。
所以她位份虽高,宠爱却平常。
不知玥贵妃此言是感慨还是聊天,沈如烟犹豫着该不该接这话。
玥贵妃看着她,淡淡开口:“皇上看重你,那是你的福气,却不能不知感恩,你便抄十本佛经,为皇上祈福吧。”
十本??
沈如烟暗自呼了口气,方轻声应了。
见此,玥贵妃终于放过了她。
临走时,目光又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语气淡淡:“果然一副好皮相能占尽便宜。”
沈如烟一顿,抬头看了一眼,贵妃仪仗阵势极大,除了八个抬轿撵的小太监,还有十来个宫女太监随行。
玥贵妃端坐其上,不算嚣张,却莫名叫人不敢放肆僭越。
这就是权势地位带来的底气吧。
玥贵妃布置的十本佛经实在不少,便是沈如烟已经特意找了字最少的一些来,也不由抄的手疼。
她心下又默默坚定了继续固宠的念头。
没了宠爱,玥贵妃绝对会捏死她。
就这样到了二皇子洗三这日,后宫许久没有孩子降生,这又有个身在妃位的生母,所以不必说,洗三礼办的颇为盛大。
后宫里但凡能动弹的都来了翠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