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女操心出江人,白百大误会气不顺;耿老爹解释事缘由,白百大细谈江水情。)
第二天早上,耿家父子们有些睡过头了。一看时间有些晚了,耿老爹和两个儿子起床后连床铺也没有来得及收拾,就推着小推车到菜地进菜去了。耿英把父子四人的床铺简单收拾一下,也赶快过西边屋子帮乔氏母女俩做饭。
不一会儿,耿老爹父子三人推着满满的一小车各色蔬菜回来了。大家洗手擦脸准备吃早饭。耿老爹转一圈儿没有看到白百大,就问乔氏:“兄弟媳妇,我白兄弟呢?”
乔氏说:“他呀,一早起来就去船运码头了,说是早上装船的活儿多,就不耽误时间了。放心,那里有饭吃呢。”
小青说:“我爹说了,他晚上还回来呢。船老大安排他下一趟跑那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他会回来告诉我们的!”
耿老爹说:“这就对了嘛!唉,别说,白兄弟这营生还挺让人操心的呢。我看啊,等我们将来开店了,白兄弟就别跑这个船运了,和我们一起做粮油零售的生意吧!”
乔氏说:“这样最好,省得我们娘儿俩老是为他提心吊胆的。每次他一出江,我们的心啊,就给悬起来了。直到看到他平安回来,方才放下来。可是呢,在家里待不了几天,他就又得出去了。”
耿正也说:“是哩,这水上的活儿不好,我们父子们每次坐船,心里都不踏实呢。江边上长大的人虽然不怕水,可也总归是不如脚踏实地的好啊!”
一会儿吃完了饭。耿英欲帮助乔氏娘儿俩洗刷碗筷什么的。乔氏说:“丫头啊,去忙你们的吧。这以后啊,每天吃了早饭,都不用你洗刷碗筷了!”
小青也说:“就是啊,有我帮着姆妈洗刷呢,何苦耽误你们的时间,快去吧!”
见这母女俩都如此说,耿英也就不再坚持,过东边屋子里对爹说:“娘娘和小青姐姐说不用我帮着洗刷了,说是不想耽误咱们的时间呢!”
耿老爹说:“那你和哥哥先去卖菜吧,我和小直子再去批发点水果。”
耿英快步走在前面去打开门,耿正推起小推车,俩人一起走了。耿老爹也挑起箩筐准备出发。耿直跟在后面,转头对走出过厅的乔氏说:“娘娘,我们走了!”
乔氏说:“去吧。今儿个中午小青姐姐给你们送打卤面去。有几天没有吃面条了。”
耿老爹也转头说一声:“兄弟媳妇啊,你做得简单点儿。这些天儿盖房子,你们娘儿俩也怪累的,都该歇息几天呢。”
乔氏边走边笑着说:“我们娘儿俩在家里呢,能歇好的,倒是你们父子几个歇息不成。这些天儿娃娃们累了,你们就少做点儿吧!”
送耿家父子们出门并看着走远了,乔氏掩上院门儿转身回到屋里来。看到女儿小青已经拿出针线准备做刺绣活计了,就对她说:“今儿个听你耿伯伯和耿正说的一番话,倒叫我觉得你爹这个跑船运的营生还真得不应该再干了。他每次出门儿都叫我们不放心,不如干脆辞掉不干了。你说呢?”
小青说:“也是,今儿个晚上爹回来了就告诉他吧。他可以先和耿伯伯他们一起做蔬菜水果零售,将来再一起开店啊!”
乔氏说:“对,他今儿个回来了咱就告诉他,明儿个一早,就叫他去辞了这个让人提心吊胆的营生!”
天儿傍黑的时候,白百大高高兴兴地回来了。船老大安排他跑一趟沙市,这可是一趟难得的近差事啊!用不了十天,白百大就可以返回来了。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高高兴兴地一踏进家门,婆姨和丫头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唠叨开了,说是叫他明日一早就跟船老大说去,辞去这船运的营生不干了,结果搞得白百大老大不痛快。
他很不高兴地说:“我干得好好的,干吗要辞去不干呢?船老大对我很好,还让我当了把头,我自己也干得很顺心。你们也知道,我生在长江边,长在长江上,我很喜欢长江,很喜欢干这个营生,是绝对不会辞去不干的,至少现在不会!”
看到丈夫一副听不进去劝的固执模样,乔氏开始掉眼泪了。她伤心地数落着:“你光知道自己干得顺心,怎么就不能想一想我们娘儿俩为你担了多少心呢?每次你一出门,我们的心就好像悬在了半空中一样,没着没落的……”
小青也说:“你就听我们的劝吧爹,跑船运的营生真得很不好呢!你和耿伯伯他们一起干吧。耿伯伯说了,他的目标是等到赚足了本钱以后,就在武昌镇上再开一个粮油零售店!”
白百大说:“这个你耿伯伯已经和我说过了,可现在不是还没有开店吗。再说啦,我根本就没有过这个打算。以后再说吧,反正我现在还不想辞去船运这营生!”
小青不高兴地说:“爹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不听劝……”
一家人正说着话,耿家父子收摊回来了。像往常一样,耿直照样跑在前面,将院门“咣当”一声打开了,但很意外的是没有看到小青跑出来迎接,耿老爹的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他将挑担放在东墙跟前,对耿英说:“你把没有卖完的菜抱到过厅里,顺便去娘娘他们屋子里去看看你们小青姐姐,这个快腿丫头今儿个怎么不跑出来接我们啦!”
耿英答应一声,从小推车里抱起菜放到过厅里。耿正将小推车放在东屋的窗前,父子三人进东屋洗手擦脸。
耿英一边进西边屋子的门一边叫了一声:“娘娘,小青姐姐在屋里吗?”
乔氏赶快擦干眼泪回答:“在呢,英丫头啊,你们回来了?快进来吧!”
耿英答应着慢慢走进门来,亲切地说:“娘娘,今儿个的菜剩了不少,我放过厅里了。您明儿个给咱们挑拣好的吃吧!”
一抬头看见白百大正从门后面的椅子上站起来,说:“英丫头你坐,我去那边屋里和你爹说话去了。”
耿英感觉气氛有些不好,又看乔氏的眼睛有点儿不对劲儿,再看小青也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就问:“白幺爹回来了,你们怎么——”
小青噘着嘴说:“哼,老顽固一个!”
乔氏说:“不说他了,我们做饭去。唉,光顾了跟他生气了,今儿个的饭还做晚了呢。”
东边屋里耿老爹刚刚擦了一把脸,白百大就进来了。
耿老爹一抬头:“噢,白兄弟回来了!你可真够敬业的,怎么一早起来就去码头了?”
耿正赶快搬过一把椅子来,说:“白幺爹您坐!”
白百大重重地一屁股坐下来,满脸委屈的样子,说:“我今儿个回来本来很高兴的,船老大要我跑一趟沙市,最多十来天儿就可以回来了。但一进门儿,这娘儿俩就你一句我一句的,非要我明儿个一早就去辞了这跑船运的营生。你说,我已经答应船老大了,货也快装满了,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耿老爹听了笑起来,说:“哦,听我说,白兄弟你不要烦恼。是这样,我今儿个吃早饭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兄弟媳妇说你一早起来就去装船了。青丫头告诉我,你晚上还会回来,说给她们你下一趟的行程和时间。我忽然觉得你这个营生挺让人操心的,就和他们说,以后等我父子们开了粮油零售店,你就不要干这个了,咱们一块儿开店,干陆地上的活计!”
白百大说:“这还像个话,怎么到了她俩人嘴里就成了明儿个一早就辞去不干了呢!”
耿老爹说:“她们是不放心你,才这样说的!”
白百大不再生气了,又和耿老爹说了一会儿他当年种菜和卖菜时候的一些有趣事情。还说:“干习惯了现在这跑船运的营生,就不再想干类似于蔬菜水果小摊贩这一类繁琐的小生意了。这个跑船运的营生虽然说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我从小就在长江边上长大,对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根本就没有怕过水,在江面上游两三个来回不带喘的。怕什么呢!”
耿老爹说:“白兄弟那是你,可对于我们父子们来说,那大水无异于老虎了。要不人们怎么说‘洪水如猛兽’呢!不管是过黄河,还是过长江,我们都不敢站在船的边儿上。那么宽的水面,我看了就头晕。如果不小心落下去了,肯定完蛋!不怕兄弟你笑话,汉口镇发大水的那天早上,看到洪水已经漫到二楼的窗前了,我都给吓得哭了呢。心想这下完了,三个娃娃都让我给害苦了。”
听了耿老爹的话,白百大很认真地说:“不会水的人啊,一旦落到水里就会紧张地胡乱挣扎吸气呛水。这样一来,人很快就完了。可事实上呢,只要在水里边能够闭住一口气,加上腿和胳膊就像蛤蟆那样有节奏地做一些往上方划水的动作,身体就会很自然地往上浮。在上浮的过程中,一定要慢慢地呼气,浮出水面的一瞬间仰起头来张开嘴巴快速地吸一大口气,然后把头埋入水里像蛤蟆那样继续有节奏往前划水。等到吸入的气全部呼干净了时,再次仰头快速地大口吸气。如此,不就可以游到你想去的地方了!当然啦,如果落水后能够就手抓住像木棍、门板一类可以漂浮的东西的话,也可以帮助人自救的。”
耿正和耿直也都洗手擦脸收拾好了以后,坐在一旁听这老哥儿俩说话。听到这里,耿正高兴地对白百大说:“听幺爹您这么一说,这游水其实也没有多难啊!以后您一定要教一教我,我很想掌握这个本事呢!”
耿直也说:“幺爹,我也想学!您也教一教我啊!”
白百大高兴地说:“好啊,只要你们愿意学,我保证把你们爷儿几个都教会!”
一会儿,耿英把脑袋探进来说:“开饭喽!”
于是,大家去吃晚饭。饭桌上,虽然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些让人不高兴的事情,但也没有谁提起任何一个能够让人高兴起来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