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东郊乱坟岗,怪石嶙峋,乱木参差,杂树野草随风摇曳,稀薄的雾气飘飘荡荡,野兽啃噬过的尸骸在丛生的野草间四处散落。寒案窣窣的声音和呼啸的风声混杂处,犹如孤魂游荡、鬼气森森,令人毛骨俱耸,心惊胆战。
突然!一只沾满污迹和泥浆的手从地面伸出,伴随着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青筋暴突的手不断推开两侧泥土。喘息之声不断传来,片刻后,一个浑身沾满泥土的男人从地下爬出来,犹如恶鬼降世,在手臂的支撑下,它的主人艰难地坐起来。
雨,打落在地上,沉浸在泥土里慢慢渗透,直至这人的头发被打湿,眼被雨被模糊,他才仰面望向黑暗的夜空,似乎希望雨水能洗刷脏污的脸庞。良久,经过雨水的冲洗,脸上虽沟壑纵横,但却能辨认出这男人年岁不大。
“你不死一次,他们还会继续追杀你。”
这是他被埋葬前耳边响起的话,也是在昏迷时,脑海中不断重复的话。
“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救我?”
黑衣的伪装和招式,令年轻人无法给出准确的判断,唯一能确定的黑衣人不是敌人。这时,胸前和右臂不断传来的刺痛令他微微皱眉,也打断了他的思路。
“活下去。”
雨停,月出,年轻人挣扎地站起身来,他好像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借着月色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便拖着满身的伤痕走下乱坟岗。
庆安府,北郊净土寺,寺中香火极盛,前有半月形的浣云池,山水汇于池经泻玉岩飞瀑而下,奔流有形,润物无声,大旱亦无干涸。寺基平坦宽阔,群峰合围,四周青松翠竹,郁郁葱葱。云隐凝寂,藏幽于斯,而又豁然开朗,顿悟空明。
从东郊乱坟岗下来的年轻人,出现在净土寺的侧门,他衣衫褴褛,面色苍白,胸前、右臂染红了大片,身体依靠在门板上,伸出左手叩打门环。
片刻,寺门打开,一位年逾六旬的僧人出现,方头大面,双目如电,身材极为魁梧,但神态慈祥静穆,望之令人心生敬畏。
“我是南宫羽。”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后,年轻人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僧人微微皱眉,连忙伸出双手将其搀扶住。
融和坊坊巷一战,黑衣人刺入的匕首距离致命之处仅差半分,正是这半分让南宫羽只是昏迷而没有丢掉性命,在即将昏迷时,黑衣人在他耳边说道:“你不死一次,他们还会继续追杀你。”
至于埋葬尸体的深坑,黑衣人则是用一张竹席盖在他的身上,并用打通竹节的竹子插到地下以便通气,这样的埋葬方式保证南宫羽不至于窒息而死。
净土寺有房屋三排,均建筑得古色古香,后面一排地势极高,房屋也造得特别宽大,藏经阁位于正中,雕梁画栋,深入云霄,楼下一间系方丈室,布置得极为幽雅,右边两间为寺内众僧侣居住,其余房间用作招待贵宾。
此时的方丈室内,一位古稀之年的老和尚正在罗汉床上盘腿闭目,打坐禅定,庆安府通判杨文烨面色焦急,不断搓着双手来回踱步。
方丈室门被推开,僧人双手合十,冲老和尚和杨文烨先后躬身施礼道:“方丈师兄、杨施主,南宫施主所受非致命之伤,不过他失血过多,急火攻心,还在昏迷之中。”
杨文烨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赶忙谢过僧人,转头望向方丈:“至真大师,南宫羽就托付给您了,都城内现在风云突变,每一刻都关乎生死存亡,我即刻要赶回去协助府尹大人,咱们就此别过。”
至真大师慢慢睁开双目,脸色散过一丝忧虑:“杨施主请放心,佛门普度众生,贫僧岂能见死不救。”
杨文烨将湛卢剑、一封信和一个包袱放在至真大师面前:“大师,请把这些交给南宫羽,等他醒了后请代为转告,李府尹让他立刻离开都城,走的越远越好。”
至真大师双手合十:“一念慈悲即是天堂,一念恶心即陷地狱,杨施主珍重。”
离开净土寺,杨文烨返回庆安府,此时的南宫羽正处于昏迷状态。
昏迷三天的南宫羽,意识逐渐清晰,耳边传来似曾相识的诵经之声,他慢慢睁开双眼,四周打量一下,红砖铺地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除了这张床外,还有一张书案,两把椅子,书案上放着暗红色香炉,烟气袅袅上升,提鼻子一闻,是檀香。
这时,随着脚步声门被推开,一位小和尚端着托盘走进来,见南宫羽已醒,便单手立于胸前:“阿弥陀佛,南宫施主,你终于醒了。”
“小师傅,这里是净土寺?是哪位高僧救的在下?”
小和尚点点头:“施主已经昏迷三天了,救你是本寺方丈至真大师。”
南宫羽挣扎的想起身,小和尚见状赶忙放好托盘,将他扶起。
“小师傅,至真大师现在何处?在下要当面感谢。”
“方丈正在大雄宝殿讲经,稍后我会通禀,至于感谢,南宫施主不必挂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方丈交代过,你伤势比较重,需要在此安心休养。”
“多谢!敢问小师傅怎么称呼。”
“小僧法华。”
“法华师傅。”
“施主叫我法华就可以,我现在帮你换药。”
说着,法华解开右臂的麻布,南宫羽先是问道一股奇异的香味,随即惊奇地发现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这是什么药?竟有如此功效。”
“这是净土寺独有的刀伤药,对外伤有奇效。”
法华嘴上说着,手里却没闲着,片刻便将药换好。
“胸前贴的膏药今天不用换,有什么需要唤我就可以,一会我来给你送午饭。”
“多谢法华师傅。”
南宫羽看下胸前贴着一片药膏,轻轻按压一下,传来的疼痛感并不强力,心头一喜便道:“果然是奇药,堪比王世伯的妙手。”
南宫羽刚穿好衣衫,房门猛一下被推开,随后一个愤怒声音便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