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流福坊庆安府治,府衙堂前有一座戒石坊和一座莲花池,戒石坊告诫官员“公生明、偏生暗”,公正方能明察事之秋毫。莲池的谐音是“廉耻”,白色莲花有“清白”之意,意为提醒在此为官者,衙门是清正廉洁之地,要做廉洁的清官。
眼圈红润的通判杨文杰扶起南宫羽,沙哑着嗓子喊道:“行刑完毕,验伤无误。”
南宫羽低声在杨文烨耳边说了几句,深呼吸了几口,便拖着脚步走向大门,每走一步都会扯到伤口,身体的每个部分,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这份痛楚,但骨子里的傲气让他没有哼出一声。
庆安府门外,巡检司安护卫全身戎装,沿着门前街道两侧挺身站立,目不斜视,街上的百姓以为又有大事发生,神色慌张纷纷绕道而行,早已得到消息的巡检司主薄李静思等人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唉声叹气不住地踱步。
见到南宫羽出来后,李静思等人赶忙上前扶住,并招呼医官上前敷药。
“大人!”
南宫羽几乎是扑到李静思怀里,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才强忍着疼痛问道:“凌风怎么样?”
李静思赶忙答道:“王家医馆传来消息,慕大人挺过来了,王老先生说他伤势太重,虽然熬过了昨夜,但随时都有性命危险,张庆带人在医馆守护。”
对于南宫羽来说这也许是当下最好的消息,他勉强露出半点笑容,随即扭头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官吏,问道:“沈文俊来了吗?”
李静思无奈地摇摇头:“他一早便离开巡检司,没说去哪?”
南宫羽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击毁,想着曾的兄弟以后要刀兵相向,他不免黯然心伤,眼中落下两行热泪。
“李主薄,巡检司身负都城安巡重责,切不可充当朝廷官员马前卒,成为他们以权谋私的工具,一切以朝廷的大局为重,凡遇事不决,应上呈李府尹和杨通判。”
李静思点点头:“放心吧大人,下官谨记。”
“你立刻将书写公文上报李府尹,将张庆调至巡检司。”
“是!”
“暗影还在青冈,你派可靠之人将都城发生的事告知于他,让他继续查案。”
“是!”
安排完一切后,巡检司的医官用上最好的金疮药,包扎好伤口后,为南宫羽披上曾经的便服,既然已经被革职,就不能在着公服了。
南宫羽冲众人微微一笑,用力抬起双臂抱拳:“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南宫羽感谢各位往日的鼎力相助,就此别过,各自珍重。”
“大人!万事小心。”
“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我!”
“南宫羽!”
悦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传进众人的耳中,南宫羽转身见肿成青蛙眼的徐子卿已跑到自己面前,脸色通红,大喘吁吁,汗水润湿了秀发,顺着刘海和鬓角滴落地面。
南宫羽一怔:“你怎么来了?”
徐子卿绕到南宫羽身后,看着布满血迹的汗衫,“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边哭边嚷道:“李府尹都革了你的职,干嘛还要打你,这个昏庸的老头,我这就找他算账,把他的胡子一根一根揪下来。”
说完,徐子卿就要闯进庆安府,南宫羽一把将她拉住,喘了半天才开口:“子卿,不得无礼,我失职失察,放走主谋,李大人也是秉公审理。”
“就算你现在不是指挥使,也是我朋友,去我家,我照顾你。”
说完,徐子卿拉着南宫羽胳膊就要走,却被南宫羽挡开:“子卿,我意已决,将离开都城,从此隐居江湖。”
徐子卿身子一颤,她没想到曾经豪情万丈、誓斩不公、决心以死报效朝廷,为民伸张正义的南宫羽,竟然选择离开都城,在平淡中了此一生。
徐子卿指着南宫羽的鼻子,歇斯底里喊道:“南宫羽,你忘了你的誓言了吗?”
南宫羽淡淡道:“我累了,俗世洪流,能站得住脚已是千辛万苦,在这个有志难伸,万事难成的年代,别说忠君报国,就是坚持心中的梦想都是一种奢望,庆安府内的万家灯火,已不是我的归宿,”
然后,南宫羽在心里默默地说出下半句“前面纵使万丈深渊,那才是我的必经之路。”,便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
“恭送指挥使大人!”
在李静思的带领下,所有巡检司的官吏纷纷跪倒,安护卫则是单膝跪倒行军礼。
“恭送指挥使大人!”
洪亮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庆安府。
庆安府南边的丽丰门,又称“商门”,全国各地乃至国外的商贩皆由此门进入都城,步军司负责维持治安,转运司负责点检进入城内的货物,核计应征税额,验货通过后开具纳税单,商贩持单到城内的都商税院缴纳出门税。
因此丽丰门内的客栈、酒肆、茶馆多入牛毛,高中低档一应俱全,四层的“聚贤阁”便是其中的一家正店酒楼,鎏金的招牌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金光,门外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店内江南名优琴奏舞曲甚是美妙,枝歌干调曲,客杂五方音。
这时,一名管家装束的男人走进聚贤阁,伙计见其虽是家奴装扮,但却是绢帕罩身,目不斜视还带着三分不屑,在都城这一亩三分地,这样的人通常是官宦家中的奴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们的架子往往比主人还大,所以赶紧上前笑脸相迎。
“爷!楼上请,上面有雅间。”
男人连眼皮都没抬,径直走向柜台,伙计不敢多言,只能闪身让开道路。
“我要见你们行老!”
柜台里正在扇着扇子,闭目养神的掌柜立刻停止摇动手上的扇子,猛然睁开双眼起身打量面前的男人,随即冲男人冷哼一声,把折扇一合摔在柜台上。
“聚贤楼是吃喝消遣的地方,没有什么行老,客官想要找人就去衙门。”
掌柜音落,数名伙计将手伸入怀中围了上来,对男人形成包围之势。
男人又余光瞄了瞄左右伙计,然后右手慢慢伸向怀中,掏出一块金质腰牌,放在柜台上,推倒掌柜面前。
掌柜眼睛盯着男人,用手拾起腰牌,当他看清上面的字后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躬身战战兢兢用双手将腰牌呈到男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