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流福坊庆安府大牢,从正门进入后依次为狱神庙、典狱房、男牢、 女牢、男死牢、女死牢,府衙判过刑之后,除了死刑犯会在这里关几天,等待三法司核实,其他犯人一般都会押送至各处服刑。
原本就戒备森严的牢房内,因为皇城司备宿卫和职方司军机卫的到来,造成开朝以来最大的奇观,兵比匪还要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使得牢房内顿时鸦雀无声,羁押的犯人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麻烦找上门。
“府尹大人!”当值的狱吏见李如深夜造访,赶忙跪倒施礼。
一脸疲惫的李如微微点头:“起来吧,把门打开。”
“是!”
狱吏答应了一声,赶忙起身打开牢门,跟在李如身后走进牢房。
大牢内除了府衙的狱卒,左右两侧还各站一排军机卫,每名士兵皆是背对牢笼,全身披挂,斜跨黑漆弓,手按刀柄戒备,李如看罢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时,职方司提点陶宗安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冲李如躬身施礼:“李府尹。”
自家门口驻扎着其他衙门的士兵,换成谁都如鲠在喉,所以李如阴沉着脸耐着性子道:“陶提点还真是尽忠职守,这么晚了还不曾歇息,有你在此本官心里踏实多了。”
陶宗安见李如话中带刺,立刻回道:“上支下派,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其实庆安大牢戒备森严,连只鸟都飞不出去,我等在此不过是做做样子。”
李如心里冷哼一声,表面依然不动声色:“我要去看看南宫羽,毕竟他是我的属下,陶提点不会阻拦吧?”
“不敢!下官怎敢阻拦府尹大人,您请便。”
说着,陶宗安闪身让开道路。
李如刚走几步,耳边便传来脚步声,他扭头一看,面露尴尬的陶宗安在身后跟着,立刻勃然大怒:“陶宗安,你把这里当成你们职方司了吗?”
陶宗安就是在飞扬跋扈也得分对谁,面对一身正气,位居三品的李如,他顿时矮了一截,赔笑道:“李府尹息怒,南宫羽并非寻常犯人,他武功高强,为人狡诈,下官也是担心府尹大人有个闪失,想在左右保护大人。”
陶宗安这点小心思李如岂能看不出来,他冷哼一声:“陶宗安,立刻带上你的人给我滚出大牢到外面把守,顺便告诉姜焕臣,庆安府还轮不到他做主。”
“这...”
陶宗安见李如动了雷霆之怒,被他气势所震慑,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众狱卒听令!”李如厉声道。
“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大牢内的狱卒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纷纷抽出腰刀,扯着嗓子回应,别管是不是军机卫的对手,起码气势上压盖一头。
陶宗安明知道这些狱卒都是酒囊饭袋之辈,一个军机卫能打他们五个,他也不敢下令抵抗。因为李如不仅品级比他高,还是皇上的肱股之臣,在朝中的地位连姜焕臣都无法与之匹敌,更何况庆安府背后还有太子殿下。
“别!府尹大人息怒,我这就撤出大牢。”
说完,摆摆手,陶宗安带着军机卫灰溜溜撤出大牢。
李如叹了口气,迈步走到关押南宫羽的大牢门前。
庆安府,孝仁坊内的职方司大堂上,已过三更,同样未眠的还有姜焕臣、周恕、程义,三人分宾主落座,正在商量如何应付李如的方案。
姜焕臣放下手中的琉璃盏:“程大人,想要扳倒南宫羽,首先要制衡李如,依我看还得枢密使文延庆大人出面,仅靠咱们很难办到。”
程义有些无奈:“南宫羽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四品命官,现在靠山回来了,以李如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庆安府背后的东宫,想要文大人出面,必须得有确凿的证据,就是咱们手里协查的堂令,也是下官用性命担保才换来的。”
姜焕臣见周恕只顾饮茶有些不悦,便开口道:“周将军是皇上的心腹爱将,咱们现在同行一船,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皇上耳边吹吹风。”
周恕是因为青冈义仓之事迁怒于南宫羽,并非意味着他和姜焕臣等人同上一条船,何况他心里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恕摆摆手:“姜大人抬举了,我不过区区三品武将,皇上面前哪有我说话的份。这事还得你出面,职方司背后是兵部,尚书严大人要是出手,办一个区区四品指挥使,恐怕不是什么大事。”
姜焕臣将周恕并不上套,只好故作无奈道:“兵部现在的处境想必二位大人都清楚,严大人素来谨小慎微,让他出面恐怕难于登天。”
周恕双手一摊:“那还谈什么?只能等着李如明日早朝奏明皇上,将南宫羽无罪释放,咱们白折腾一场,我倒是无所谓,皇城司身处皇城之内,巡检司能奈我何,姜大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吧?”
姜焕臣冷哼一声:“即使李如回来又当如何,本官还会怕他一个四品指挥使。”
话不投机半句多,周恕见状起身就要离开,姜焕臣立刻开口道:“周将军,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周恕转身诧异道:“何事?”
姜焕臣脸色一沉,起身道:“皇城司扣押王崇已数日,该问的你也问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应该把人移交给我。”
周恕故作惊讶状:“姜大人何出此言,我是为了缓和两家的关系,把他请到皇城司一叙,王崇还真是个直爽之人,我二人秉烛夜谈,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令某受益匪浅。”
姜焕臣听出周恕话中的弦外之音,也听出几分警告的意思,但他心里清楚王崇断然不敢说出南平王这三个字,不然全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至于其他的肮脏事,大家都是半斤八两。
姜焕臣冷哼一声:“周将军太抬举他了,王崇贪财好色之辈,本官早就想把他罢官削职,现在他勾结张友德,肖杰等人贩运私茶,本官绝不会徇私,定要将他押送至大理寺问罪。”
“几夜的促膝长谈,我和王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既然如此,就不必麻烦姜大人了,本将军乐意代劳,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将他押送至大理寺。”
见周恕没有交人的意思,当着程义的面,姜焕臣的脸面有些挂不住,“啪!”一声,拍案而起:“周恕!职方司的事还轮不知道皇城司来插手,你立刻把人交出来。”
周恕冷笑一声:“我要是不交人你能把我怎么样?”
程义见状,赶忙起身打圆场:“二位大人息怒,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周恕冷哼一声:“姜大人,是敌是友全在你,我给你时间,想好了该说什么再到皇城司提人。”
说完,迈步走出职方司大堂,姜焕臣望着周恕的背影,眼中露出骇人的目光。